薛之章又是吓了一跳。当即恶狠狠的看着薛蟠,一脸凝重的问道:“圣上当初走的时候,你究竟和圣上说什么了?”

    “啊?”薛蟠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口中下意识道:“我没有啊!”

    看着薛之章一脸“我不相信”的模样,薛蟠不服气的说道:“我真没说什么!”

    旋即,想了一下,又很不确定的补充道:“也可能说了什么吧!可这都五六年了……我上哪儿记得住啊!”

    说着,心中又暗暗吐槽圣上的好记性,怎么五六年前的闲话儿还能记住啊!不都是说当皇上的日理万机?不都是说当皇上的心怀天下?怎么如今这圣上就惦记上他了呢!

    薛蟠郁闷的搔了搔脑袋,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薛之章,弱弱的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是吧?”

    “……”薛之章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很不得仰天长啸。

    最终,自觉受到了颇大打击的薛之章将一脸懵懂的薛蟠赶出了书房。被“扫地出门”的薛蟠摸了摸鼻子刚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就被追出来的高维拉住了。

    从怀中掏出一封被密封了的书信递给薛蟠,高维一脸郑重的看着薛蟠,开口说道:“这是陛下让我给大爷一个人看的,您看过之后直接销毁,断然不能给第二个人知道书信的内容。”

    薛蟠眨了眨眼睛,低头定定看着这封书信,最终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接过。

    回到院子里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进入阔别已久的书房,仔细关了房门才拆开那封密信。忽略了那些没用的语气词和形容词后,薛蟠将心中大意总结出了两条:

    一、你小子快点进京,我又要事吩咐。

    二、最好将你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师傅一起带进京来。当然,此事不用勉强,尽力即可。

    薛蟠面色古怪的打量着这封书信,视线在那一长串形容师先生的“形容词”上逡巡不去。半晌,遗憾的摇了摇头,还是将那封信凑到烛火跟前,悄悄的毁掉了。

    而在书房内,薛之章则头痛的叫来了庄先生,一起商讨着应对方法。

    “原本想着宝钗明年选秀,等到了明年安排妥当了我们再过去。可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圣心难测啊!”薛之章唉声叹气的说道。

    庄游也面色沉重的纠着眉头。按理说薛家如今有了从龙之功,圣上有心重用也是平常。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皇帝老子的想法又向来和正常人不一样,谁知道圣上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儿呢!

    “可如今圣旨一下,由不得我们推脱了。”庄游想了半晌,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疼不痒的,他自己都觉得烦心。

    “这只是一桩,还有林家姑娘那里……”薛之章只觉得难以启齿。好嘛!你巴巴儿的将人接了过来,可只呆了两天,你又将人送回去……这种自家的隐秘事情也不好叫外人知道,因此看着越发不像,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庄游闻言,也是连连叹气。怎么倒霉事儿都赶这么一块儿了。当下揽了书信林如海的事宜,准备着怎么措辞才完整妥善不提。

    且说林如海这边,刚刚过继了一名旁支少年到自己名下认了嫡子。看着这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三元及第,又因为纯孝被当今点名赞过的少年正老怀大慰呢!就传来京中荣国府的老太君听闻女儿殁了,十分悲伤,想要将外孙女儿接到荣国府小住的消息来,且如今荣国府来接的人都已经到了扬州了。

    林如海的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因为这刚认的嫡子前年去过京中参考的缘故,他对于荣宁二府的那些破烂事儿也有所耳闻。本不想让女儿进去那种污遭地方受罪。可是又从嫡子这嘴里头得知薛家被圣上调往京城的消息。虽然不晓得嫡子的消息具体从哪里来,不过林如海也隐隐知道这个嫡子的能力并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儿。不由得也起了希翼,出声问道:“墨之,以你看来,这荣国府一事该如何处理呢?”

    “荣国府的老太君毕竟是长辈,她思念亡女想要接了女儿过去住住也是好意,若是断然拒了着实伤了脸面。何况父亲这里烦扰甚多,也没有经历照料妹妹……”林墨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恰好我年前要回京中叙职,就带着妹妹一起回去吧!再有薛家众人也在旁看顾着……薛家大爷薛蟠的师傅庄游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又有父亲和薛家老爷的关系……两家原本不是什么外人,薛夫人和薛家姑娘又都是心思细腻的女流之辈,恐怕比咱们大男人照料的更妥当些。”

    一席话说得林如海连连点头,他俗事缠身,也着实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点头应道:“就这样吧!等会儿我书信一封给子非,你就带着荣国府的人一并过去金陵,和薛家一道上京吧!”

    林墨之点头应了。旋即打量着林如海两鬓斑白,神色隐隐憔悴的模样,心中一叹,开口说道:“我回京之后……多方运筹一下,倒是可以将父亲调离江南这种多事之地,但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

    也就是说,您是否舍得这肥差?

    林如海听了,大喜。他原本是上皇安排在江南一带的棋子,专门用来制衡忠义亲王的。如今新皇登基,虽不至于人走茶凉,但是他和新皇之前本没有什么香火情。虽然皇权交替之后他当机立断投入了新皇门下,可是这锦上添花的情分也没到新皇为了保住自己可以牺牲什么或者费心筹谋的地步。而他之所以会同意将女儿送往荣国府,又快刀斩乱麻的过继了嫡子,也就是在为后事做打算。

    如今听墨之的口风,竟然隐隐有能将他调离这泥沼的能力。怎不叫林如海心生狂喜。至于林墨之口中的担忧,对于林如海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几年他在江南虽然没有横征暴敛,但是也捞的荷包足足的。后来和薛家搭上关系之后,他也拿出一部分银钱入了薛家的盐货铺子,无论是眼前还是将来的盈余都有了。至于这种肥差……命都快没了还要差事干什么?

    当下连连应允,并且不放心的说道:“若是需要活动通融的地方,尽管说话。咱们家旁的没有,些许钱粮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当下给林墨之暗暗筹备了五十万两白银并许多真玩古器不提。

    且说薛之章和庄先生这厢,正愁着怎么给林如海去信分说呢,却接到了林如海寄过来的书信并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嫡子和许多荣国府的仆人。当下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说着果然是“天降一场及时雨”。

    客客气气的将林墨之迎到了仁义堂。因为庄游乃是林墨之授业恩师的缘故,林墨之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庄游行了弟子礼,然后才拜见薛之章道:“小侄林墨之,见过忠信侯。”

    “自家人,自家人,你就叫我一声伯父好了。”薛之章乐呵呵的说道。一旁暗暗打量着林墨之的形容,但见他身形颀长,容貌俊逸,气质温润,举止儒雅,一举一动竟然与其师庄少游有了七分相似,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当下对待林墨之的态度愈发亲近了。

    “我接到了林兄的书信,还奇怪他怎么突然间就过继了一个旁支子弟到膝下为嫡子,如今见了墨之贤侄,只觉得林兄的眼力着实是好哇!这等优秀子侄,若不提携,枉为长辈了。”薛之章笑着夸赞。待看到林墨之仍是一派淡然谦逊,丝毫没有骤然得了富贵的骄矜,更是连连点头。说不清是赞扬还是自夸,连连说道:“果然进退有据,风度翩翩,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强多了。”

    “伯父实在是自谦。薛家贤弟的名声小侄也是如雷贯耳。如今大江南北,谁人不知‘薛财神’的名头呢?”林墨之一席话说得薛之章笑不拢嘴,更觉得这个优秀少年得了自己的脾胃。

    而这厢,林墨之环视了一圈,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薛家贤弟现在何处?”

    一般来说,有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客人前来拜访,相同年岁的主人家也该出来接待才是。可现如今他并没有看见薛蟠的身影,少不得问了一嘴。

    “你师弟今儿有事去城外了,恐怕要到晚间才能回来。”庄游含笑为林墨之释疑。看到林墨之眉宇间霎时闪过一丝黯然失望,不由得心下起疑。当即问道:“怎么,你认得你这个顽劣师弟?”

    “那倒不是,只是常听师傅提到这个师弟。虽然师傅口中如何嫌弃,可言语之间对这师弟却是非常宠爱的。倒叫弟子异常好奇。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师弟了。”林墨之微微倾身,认真说道。

    庄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宠溺,摆手笑道:“等晚上你就看到了。到时候少不得你头疼的。”

    而这厢,薛之章犹豫再三,不过他自觉和林如海情分非常,又因林墨之和庄游的关系更不是外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墨之贤侄,你可知道这荣国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接个小辈上京,也不至于派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婆子过来。倒叫他连接待都不好接待了。只得将人安排在外院住下,吩咐了总管薛贵好生招待着。

    林墨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冷笑着说道:“还不是他们荣国府婆媳斗法,竟拿个失怙的小丫头做垡子,真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了。”

    说完,才想起薛夫人和荣国府王夫人的关系,眼中闪过一抹警觉。只可惜话已出口,倒也无法回收了。

    而薛之章倒没注意这个。只是觉得荣国府做事真是荒唐。不论怎么说,荣国府派人过来也得派个姓“贾”的子侄才好。毕竟荣国府和林家的关系与他们薛家又不一样。他们薛家本来就人丁稀少,他膝下只有蟠儿这么一个儿子。何况薛家和林家毕竟是两家,他也不好让自家的儿子去接人家的闺女过来。何况金陵和扬州也不远,一趟水路就到了。

    那京城和扬州可不一样了,千里迢迢的,路上要走好几个月呢!这荣国府还真是放心。

    轻叹一声,薛之章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和林墨之说道:“林兄既然嘱托我照料侄女,那么这件事情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恰巧我这边也要上京,咱们两家搭伴而行也有个照应。你暂且在我们家住下,等我安排好了和你们一道过去。”

    林墨之自是颔首应了,躬身拜谢不提。

    薛之章又吩咐人带着林墨之去后头见了薛夫人,自是又一番寒暄热络。又吩咐黛玉出来见了兄长。那黛玉只觉得莫名其妙,待看过林如海亲笔写给她的书信之后,不论心中如何忐忑,面上还是乖乖地给林墨之见了礼,又收了许多林墨之早就给准备好的礼物不提。

    且说薛蟠去城外地宫看望师先生,顺道将圣上想要先生动身上京的意思提了提。师先生本来无所谓,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四皇子登基为帝,也该履行他们当初的协议,不免也动了心思。

    只是他虽然心动,但还是断然拒绝了和薛蟠一家一道上京的提议。师先生顾虑颇多,毕竟他身份特殊,脾气暴戾。在暗中照拂这个不省事的徒弟是最为妥善的。若是让人知晓了他们的关系,或挟持薛家要挟自己,或真的给薛家带来什么祸患反倒不美。倒不如现在这种情况,也让人拿捏不住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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