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水漫延在身上,薛蟠舒服的叹了口气,微眯着眼睛将脖颈靠在浴桶边儿上,开口说道:“真舒服啊!”

    那头林墨之也很享受的将自己摊在水里头,听见薛蟠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是舒服得紧,外头那些个将士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薛蟠嘿嘿一笑,得意的道:“这才是什么光景。如若这般就羡慕了,往后日子长了,还不嫉恨死我?”

    林墨之摇头劝道:“你也收敛着些。毕竟大家要相处至少一年呢,你若是把人都得罪了,可如何是好?”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林墨之闻言,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多话。

    不多时,水温渐渐凉了,薛蟠刚要开口叫招财进来添水,却听到另一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由得挑眉问道:“好容易洗干净了,你难道要穿之前的脏衣服不成?”

    林墨之开口回道:“不过是来你这边说说话罢了,谁承想又洗上热水澡了呢。这会子也没有换洗的衣裳,只得先忍耐着穿了,等会子回了营帐再换。”

    薛蟠立刻笑道:“这又是何必呢!你的营帐离我的营帐又不是十万八千里的,叫招财过去取一趟便完了。”

    说着,也不容林墨之反驳,立刻扬声叫道:“招财。”

    守在营帐门口的招财立刻走了进来,躬身问道:“大爷何事吩咐?”

    “你去墨汁儿的营帐取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招财应了,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捧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回来。递与林墨之换了。

    这厢薛蟠也起身出来,随意换了一套干净的中衣,趿着鞋便转出屏风来了。拿着一件干爽的毛巾递给招财道:“你帮我擦头发。”

    刚刚换好衣物的林墨之立刻笑道:“招财向来粗手粗脚的怎么做的了这样精细的活儿。你果真实在难为人,到时候你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莫不如我来帮你擦,也算是还了你请我洗澡的情儿。”

    说着,接过招财手中的干爽毛巾,走到薛蟠跟前轻轻的擦了起来。

    薛蟠微眯着眼睛取笑道:“你这会子倒是会算计,帮我擦擦头便抵了洗澡的便宜。既如此的话,以后你天天帮我擦头好了。”

    “那你就天天弄水给我洗澡吧!”林墨之满不在乎的说道。

    薛蟠含笑接口道:“这有何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招财进宝两个已经将沐浴后的脏水收拾妥当了。此刻正一脸恭谨的站在两人面前,轻声问道:“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两位爷也乏了。可否现在摆饭,吃过之后两位爷也好休息。”

    薛蟠点头允了。

    不过片刻,招财进宝两个抬着半人高的食盒走了进来。待两人将食盒里头的饭菜一一摆上桌来,林墨之不由得惊异问道:“这菜色……”

    薛蟠轻笑道:“我怕不习惯军营的伙食,特地带了一个福源馆的老师傅过来给我做饭。你索性也在这里吃罢!”

    林墨之再次摇头叹道:“真是张扬了。”

    “没关系,在圣上跟前报备过的。即便是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也要尽量不委屈自己才是。现如今又不是没条件弄些好吃的好喝的来,何苦要刻意为难自己呢!”薛蟠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冲着招财吩咐道:“你叫老师傅带着那些个伙计做出一些好菜来,不拘味道精细,但选材一定要好,一律给我弄些鲜美的牛羊鸡鸭来。银钱自然是算在我自己账上的。他们成日里操练,本就辛苦。今儿倒是我初来乍到,也请营中所有的将士们吃一顿席面才是。”

    招财低声应了,旋即转身出去张罗了。

    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说道:“我说你对于那些将领们的挑衅怎么这般不在乎,却原来是胸有成竹啊!不过也是,不论到了哪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论大都通用的。端看有没有人之后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分化了。只是这法子对于那些个贪财贪利的小人也就罢了。可军中男儿大多热血,耿直率真,恐怕不会买蟠儿的面子哦。”

    薛蟠轻笑一声,并不答话。起身给林墨之倒了一杯葡萄酒,开口说道:“虽说军营中的规矩是不让喝酒,但估计他们指的是那些粮食酿造的纯酒。这些果子酿造的侄子也就不在其中。你也喝两杯,权当解解乏了。”

    林墨之轻轻晃了晃玻璃杯,又将被子端到鼻下轻闻片刻,开口赞道:“成色真好。恐怕是商队从海外弄回来的吧!”

    “你倒是明白。统共也只有几十桶,我都舍不得往出卖。只给徒臻送了一半儿后,其余的都自己留下了。或是自家喝,或是逢年过节的送人。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薛蟠说着,顺手夹了一筷子茄胙放入口中,细细嚼了。

    林墨之折腾了一天,也有些饿了。遂也不再多话,闷头吃起饭菜来。

    两人才吃了两口,只听外头一阵说话声,接着帘子晃动,南安郡王一身便服走了进来。瞧见两人惬意的模样,连连摇头道:“这可是真的享受,你们如此逍遥,也不说叫我一声。还得是我自己个儿寻着味道过来。”

    林墨之刚刚张口还没说话,就见薛蟠放下了筷箸,冲着南安郡王意有所指的笑道:“南安郡王可是军中老人了,自然是要和将士们共甘共苦,以身作则。何必跟着我这个贪图享乐,不能吃苦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呢?”

    南安郡王闻言,自是知道薛蟠看破了自己和一番将士们的下马威,当即苦笑着冲着薛蟠说道:“即便我不这样做,那些个将士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还不如我直接捅了出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免得将来存下隐患,不利于操练兵士。若是因为这点子小事儿耽误了圣上的大计,岂非是我等过错?为朝廷大计着想,对不住小侯爷的地方小王再次陪个不是了。”

    一句话未尽,恭恭敬敬的冲着薛蟠鞠了一躬。

    南安郡王一席话面子上说得光明磊落,又是这样一番屈尊降贵的作态,薛蟠也不好再过多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了似的。当即伸臂请道:“倒是薛蟠小心性了。王爷若是不嫌弃,便坐下一同吃饭罢!”

    南安郡王勾了勾嘴角,撩起衣摆在桌旁坐下。招财立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

    一时间众人吃过了饭,各自回营帐休息不提。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营中的号角便已经吹了起来。招财立刻进了营帐将薛蟠叫起来,却见薛蟠迷迷糊糊地摆手说道:“我还没睡够呢!”

    “大爷可是要操练兵将的。现如今满营的兵将们已经在演武场集结起来,只等着大爷一个。若是大爷迟迟未到,怎生使得?”

    薛蟠闻言,眯着眼睛轻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个巧宗儿。他们若是等得不耐烦喧哗起来,你便如此这般……”

    招财细细听了,见薛蟠又躺回被子里头睡觉,只得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彼时演武场上所有将士俱已到齐,挺胸抬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乍开始还十分耐心,等了半晌也不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心下狐疑。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早就看不惯薛蟠行事的将领们原本还顾忌着昨儿夜里吃人嘴软的行径,可勉强等了这半晌,也不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呱噪起来。

    那虬髯黑汉子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军中行事,纪律严明,不得有片刻延误。如今薛大人第一次早操便迟迟未至,恕我等无法接受。”

    盔甲加身的南安郡王也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视线扫过下面急急过来的招财,连忙问道:“你家主子呢?”

    招财脸色一僵,迟疑片刻,方才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大爷说了,他还困着呢,不想起来。叫兵将们自行背着二十公斤的负重奔袭十公里,落后的十名没有早饭——我家大爷说了,叫你们先行练着,他吃过早饭便来。”

    众将士闻言,一阵哗然。鼓噪之声几欲震天。几位将领愤愤不平的斥责道:“这个薛蟠也太过猖狂了。军中无儿戏。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不过是一个铜臭满身的纨绔子弟罢了。仗着有圣上的宠爱,竟然跑到军中胡闹来了。我们可容不得这样轻狂放诞的人。”

    “……”

    南安郡王瞧见群情激奋的模样,只得叹息一声,冲着招财说道:“军中不比外头,还是叫你们家大爷快些出来吧!”

    招财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家大爷说了,他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罢了。此番到军中操练新兵,也不过是碍于圣上的旨意,王爷的情面。原也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重的,自然不能和各位英雄好汉相比。大爷听说最精锐的将士们对于上头的命令向来是令行禁止,绝对服从,从不会过问缘由抱怨呱噪。现如今我家大爷奉旨练兵,便是诸位的上司。他已经下了命令,若是将士们推三阻四,不肯服从他也没办法的。左右他是个吃不得辛苦的纨绔子弟,若是将士们也如他一般……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不过半斤八两的,今后就别在他面前骄矜自傲——谁也别说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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