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抬起头来,感觉到翁归靡身上的淡淡的寒意,念着弟史遂低下头去:“王上,不要怪罪弟史,要怪就怪北冥——”

    翁归靡轻轻挥了下手道,一双眸子凝视着北冥,面无一丝笑意:“北冥王子,世上只有不懂事的子女,哪有不为子女考虑的父母——本王并非看重出身、地位之人,也看好你将来定然非久居人下之人,但是,本王是择婿,不是结盟,只不过想为女儿图个安稳罢了。也不愿因为迁就弟史的缘故,委屈了王子的前程——或者说王子愿意?”

    北冥站在原处,竟说不出反驳的意见来,翁归靡的话已明白告诉他,解忧夫人已将他的野心告知翁归靡,这是两人的共同意见,说得委婉,却拒绝的干脆。正如解忧夫人之前所说,他能够因为弟史的缘故,放弃二十多年来的心愿吗?更何况,那心愿已眼见有成功的希望,他只是希望再多等几年——

    “王上!”北冥见翁归靡要离开,急急开口唤住他。

    翁归靡的脚步停顿下,转过身静静地等待北冥开口。

    北冥上前几步:“王上,终身大事,诚然不能草率,岂能急于一时,非此即彼?搁置三年,尘埃落定之际,王上再做定夺不迟!请王上三思!”

    翁归靡思忖了一下,未知可否,只深深看了北冥一眼,才淡然道:“草原大会之后,王子便回匈奴去吧。本王已知会单于。”

    北冥本是匈奴质子,长期居于乌孙,一来是屠奢堂等人排挤的缘故,二来是单于用以钳制六子先贤掸的棋子。此时屠奢堂与先贤掸已旗鼓相当,单于越发有心无力,随他们争斗去,胜者为王,本是草原夺位的规则。因此乌孙王翁归靡知会了单于,单于便应允北冥回匈奴了。

    北冥一时心绪复杂,此时回匈奴,自然好过在乌孙遥控局面,但是也意味着不能再与弟史朝夕相对。后者也正是乌孙王的用意。

    翁归靡见出北冥的矛盾,却并未再言语,而是缓步走到绛宾跟前。

    “王上!”绛宾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

    翁归靡见他沉着稳重,文质彬彬,微微点了点头道:“王子缘何在此?”

    绛宾微笑道:“早先绛宾送了公主一些曲谱,有些是我龟兹独有乐器,想来和公主切磋切磋。”

    “弟史素爱音乐,王子去探望探望也好。只是怕她此时心情不佳——”解忧话说了一半,目光就落在北冥身上,欲言又止。

    北冥站在石阶下,见此一幕,心中难免悲凉。

    他知道多说无益,只得一步步缓缓地下了石阶,秋风将落叶扫过来,漫过他的靴子。这个世上,没有实力,乞求只会让人看轻。他早已看透,却为了弟史还是这样自取其辱。

    回望屠苏殿,殿门已开。

    绛宾的身子已踏入殿中,许是感知到什么,他回头向下看了一眼,正对上北冥凝视的目光,不禁唇角浮起一丝若因若无的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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