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的低调处事勉强算是下对了一步棋,这一季过去之后,冲着他们家的矛头就渐渐转移了目标。

    各地的贵族们发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苏阮,而且动苏阮也毫无意义之后,一致将矛头转向这件事真正的决策人——二圣。

    他们以“老祖宗的规矩”“先帝的遗愿”之类的托词一遍又一遍的进谏,企图以此来动摇二圣的决心,甚至在圣上和圣君之间试图挑拨离间,但都没有取得结果。

    圣君和圣上历来不合,但这事情关系到亏空多年的国库填充,两人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如果没有苏阮开这个头,他们也许根本不敢来和老一辈的势力对抗,但既然苏阮珠玉在前,已开先河,他们必然就要抓住机会,大刀阔斧的整顿。

    这“整顿”二字,就不再局限于经济,从简简单单的缴税,渐渐演变成这个云岚国内部的一场大洗牌——谓之革新。

    不论是内阁、外阁、地方官员、平头百姓,都受到这次革新的冲击。

    地方势力被一个一个的挖去,同时反对的声音也从来没有消停过,一场悄无声息的内斗在无声的蔓延。

    苏家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苏家在这次事件中损失惨重,失去了好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好几项商业都被迫停办,家业骤然缩水三分之一,而且还在不断往低走。

    苏良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也接受了事实。他只是生意受影响而已,而周老爷在这次的革新之中,因为和地方官员勾结受贿,以及上回邕州米粮的事情,就被作为这个革新的商业代表被立了典型。周家人在南方,皇族鞭长莫及,特地派了一支军队奔赴周家所在的聊城,把他们全部被抓进了牢狱之中,押解回帝都等候发落。

    相较而言,他们算幸运了。

    其实苏阮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圣君恐怕早有心做这事,只不过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而已。

    她把贵族不交税这件事摆出来,就相当于替他打开了这个突破口,他马上就抓住机会开始发力。

    真不愧是为君的人啊,做任何事都干脆果决。

    这场巨大的动荡之中,琅玕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这座拥有自治权的城池向来是不问世事的,依旧歌舞升平,热热闹闹。

    “阿宸。”大清早,苏良就来到铺子里,“走,跟我去收钱。”

    “收钱?”墨宸正在清点昨日的账务,有些不解,“收债?”

    苏良道:“先走再说。”

    墨宸便与苏良到了铺面上,上了马车。苏修也在。看见墨宸,道:“你今天得凶一点。”

    墨宸道:“当真是去收债?叫上打手去就行,用得着叫我?”

    苏良道:“如果是一般的欠债人,就叫打手去解决了。但今天要见面的都是我以前的合作伙伴,是在这次的动荡中变得一贫如洗……所以,我还不想派打手去拿回债务。如果能协调谈妥,就最好。我也担心他们情绪激动,所以还是要你在,压压场子。”

    他的女婿好歹是个侯爷,有品级有官位的,要是那些人欠债不还,就恐吓他们,不还钱就抓去坐牢!

    墨宸心道,他又能压什么场子?他都好久不动刀动枪了。却点了点头,跟着去了。

    “苏老爷,您瞧瞧我,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瘦的皮包骨头,连宅子都当出去了,只剩这几件茅草屋,您现在让我还钱,我怎么还得起啊!”第一个目的地就出师不利。这位债主,肥头大耳,满脸赘肉,他是苏良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双方关系极好,若非苏家这次受的损失也不轻,苏良抹掉这笔债务,帮他一把也可以。但现在的问题是,苏家蒙受巨大损失,连国外生意的资金链都要断掉了,急需要钱。

    苏修道:“刘老板,这你就不对了。你家的情况我们也都清楚,但你过的再不好,也不能抹去当初我家借你钱的事情啊,而且不是一笔小钱。据我所知,您虽然宅子没有了,地可还在手里,把那块地还给我家,自是刚刚好。”

    苏家人做足了功课,晓得他有还钱的能力,才会过来找的,要是他真的一穷二白,也逼不出来啊。

    刘老板一听,顿时捶胸顿足,大哭道:“苏老板你行行好,我全家老老小小三十几口人,就指望着那块地过日子了,要是给您拿去,那就相当于谋杀,谋杀我一家三十几口人啊!苏老爷您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您不会忍心谋杀我家几十口人吧?”

    他的话刚落音,媳妇就从屋里拿了条麻绳杀气腾腾的出来了,二话不说跑到苏良跟前的树边,把绳子甩上树枝。

    苏家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动作。便见她把绳子的两头打了个死结,又搬了个板凳来,脖子往上面一挂,就要自尽。

    苏家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都呆了。

    苏良和苏修是家里的大当家二当家,一直养尊处优,当面和泼妇交锋的机会太少了,这一招上吊简直死死的掐住了他们的死穴,苏修立马改口道:“刘夫人,慢、慢、慢慢慢……你下来,这钱我们今天不要了行吧!”

    那妇人的脖子都串在绳套里了,但脚下还踩着凳子,幽怨的看着苏修。

    苏修道:“我都说了今天不要钱了,你还不下来?”

    刘夫人道:“我们家是落魄啦,别说今天,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她的意思简单明确——要这笔账直接了清。

    苏修心里暗骂了一句,转脸看向父亲。这么一大笔钱,他可没有决定权。

    苏良也是呆若木鸡的看着刘夫人。他从来不需要亲自去讨债,也不知道讨债还会遇上这种事,他肯定不想死人,可债款,他也想要。

    双方僵持不下,刘夫人就一直把头套在绳索里,等着苏家的答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任何理由都不能不还钱。”墨宸突然插话了。

    刘老板道:“我家是真没钱,宸侯爷……”

    刘夫人也配合着把头更深的塞进绳套里,这个样子,只要脚下的高蹬一倒,她就会被吊着了。

    墨宸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刘老板说:“宸侯爷……”

    话没说完,就听得刘夫人一声尖叫,脚下的板凳突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歪,噗通摔在地上,刘夫人就这样被悬在了半空中,手脚都如木偶般挣扎起来。

    “夫人!”刘老板白了脸,飞奔过去抱住她悬在半空中的双腿,惊恐,“宸侯爷,我还钱,我还钱!”

    墨宸手指一弹,一枚飞羽射出,绳索应声而断,昏迷过去的刘夫人摔倒在刘老板怀里。

    墨宸背过身,道:“岳父,地收回来,但可以聘他们为我们种地,也算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如何?”

    苏良道:“还是你考虑周全。”

    刘家人被吓惨了,乖乖的教出了地契。后续的事宜以后再商谈,苏家人又起程去往第二家。

    “还不如直接让打手来讨债。”苏修不满的嘀咕,“这些人,说着和我们家多深的交情,平日里个个有头有脸的,现在落魄了就全成了无赖泼妇,和这种人为什么还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

    苏良也觉得这事儿太闹心,道:“第二家就要到了,去了这家就不去了吧,还是让他们去讨债。”

    这第二家人姓蒋,以前是做珠宝生意的,是业内的龙头大户。这次之所以卷入,是因为在查账中查出他们家漏缴大量的税赋,被当做典型揪了出来,虽然侥幸保住命,但家底也被掏空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蒋家人依旧住在豪华的宅子里,维持表面富贵的生活。

    苏家人抵达时,还被作为座上宾请了进去,又有好茶伺候着,还邀请苏家人留下来吃中饭,就绝口不提还钱的事。

    苏良也没急着说这事。他和蒋老板十几年的交情,而且蒋家还是有些家底的,慢慢谈就是,便答应留下来吃中饭。

    苏家人和蒋家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天,说说最近的局势;墨宸便自己出去走走。

    蒋老板等墨宸走了,才道:“苏老板,这次的事情,令千金也太胡来了,这可把我们都害惨了啊。”

    苏良听他这口气,是要把责任推给苏阮以图躲避债务吗?毫不客气道:“小孩子做事,没想那么多。不过你的事情不是因为你漏税吗?”

    蒋老板尴尬的咽了口口水,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心里暗暗心疼这昂贵的碧螺春,道:“谁家还没点……嘿……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还望苏老板多多体谅啊。”

    苏修道:“我们家这次蒙受的损失也不小,互相体谅才是。”

    蒋老板嘿嘿的笑。

    用午膳之时,墨宸回来。下午又坐在一起,正式把要钱的事情提出来。

    蒋老板为难道:“苏老板,这真不是我们不想还啊,我家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真正是一穷二白啊。”

    苏良道:“蒋老板今天待客的茶就价值不菲,何来一穷二白一说?”

    蒋老板本来只是想维持颜面,反倒成了累赘,依旧硬气,道:“这是以前留下来的,但是新茶确实没有了。”

    苏家人不吭声。

    蒋老板更近一步逼道:“苏老板,你现在问我要钱,无论如何我也拿不出来。我倒想向苏家借点钱,助我东山再起,他日我定当十倍回报。”

    讨债不成反又再借——这事儿,搁谁谁也不会同意。

    苏良没明着拒绝,只是笑道:“蒋老板玩笑。蒋家和漕运那几个帮派关系极好,再起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何须我苏家支持。”

    蒋家和漕运有密切关系,他们家做珠宝生意,也多是远渡重洋,想要东山再起,的确是有可能的。

    蒋家也并非真的要问苏家借钱,这才话锋一转,道:“我也知道苏家的难处,所以这钱,我就不问苏家借了。”

    这语气,好像是给了苏家莫大的恩惠似的。

    苏修气的吹胡子瞪眼,可也找不出话来驳他。

    一直没吭声的墨宸突然道:“蒋老板,这笔债务我们可以忽略,但你也总要付出些成本。”

    蒋老板挑了挑眉,望向这个年轻的男人:“宸侯爷有何见教?”

    墨宸道:“我瞧着你家后院出去有一大片地。”

    蒋老板笑道:“是有一大片地,后头还有几座山,宸侯爷是感兴趣吗?”

    蒋家的豪宅依山傍水,后头就是一条清溪,再往后就是几座山峦。

    墨宸道:“拿这片地,抵消这次债务,你看如何?”

    蒋老板立即敏感起来了:“恩?”

    他家后院那就是一条小溪,几座光秃秃的山,可他欠苏家的是一大笔钱,墨宸突然提出要交换,会否有诈?

    苏良和苏修也吃了一惊,但两人都没吭声,而是充满信任的看着墨宸。

    墨宸却故意与苏良抱拳道:“岳父大人,我们在琅玕城附近的那片地被人蓄意的毁掉了,现在那附近的上百个家庭都找不到活干。蒋家的地和原来的那块地很近,我想把这块地开垦出来作为农田,另外在山上种些果树,也算是给百姓们谋点福利吧,他们就能到这里来工作了,收益也肯定不会少。”

    苏良摸了摸胡须,犹豫道:“可是……”

    墨宸又道:“蒋老板目前虽然落魄了些,但是实力和势力都还在,东山再起指日可待,我们就当卖他个人情,他也不会忘记这份恩惠的。”

    蒋老板听着心花怒放,道:“是是是,我肯定不会忘记。”

    他心道,那块地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几十年了,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还能有什么花样。那么大的一片地,他不是没尝试过种植、开垦,但那土地不知道为什么,种什么都很难活,久而久之也就荒芜了。如今苏家人想把它拿走抵债,真是再好不过了,完美的废物利用。

    墨宸道:“蒋老板,那就这么定了吧!”

    蒋老板道:“好!”

    当日就签字、画押、又去官府变更地契的名字,于是苏家用一块废地抵扣了一笔大债务。

    苏良和苏修忍着到车上才问墨宸是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方案,墨宸只说了一句:“感觉有点什么在里面,那几座山。”

    “感觉?!”苏修险没跳起来,“你知道我们家现在是缺钱的时候……你就一句感觉,就损失了几万两黄金!”

    苏良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你能从山的外观判断里面有没有矿物吗?”

    墨宸抿了抿唇,没吱声。他一个武将,哪知道从外观判断山里面有没有矿物,只是上一世的时候,他在南方打领军,在琅玕城附近的一处地方,发现了一片巨大的铁矿。而他不确定的是,到底是不是蒋家后面这几座山头。因为那个时候,蒋家早就不知所踪了,这地方也被夷为了平地,他只粗略的记得那时候的布局,和现在蒋家的这块地很是相似。

    回到家,苏良迫不及待的当天就派人去挖山。如果山里真的有矿物,那就能完全扭转苏家现在窘迫的局面。

    挖一天、两天、三天……没反应,十天、二十天、三十天……终于,在一个半月的时候,有工人触碰到了坚硬的铁矿石。

    整个苏家都快沸腾起来了。

    蒋家人获知此事,气的都快发疯。他们也曾经挖过山,挖到一个月的时候,深入地底很深也没有收获,就此放弃了。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采掘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之时,发生了一件连墨宸都非常意外的事情。

    当时他们是派了大量的人手,每个山头都在开采铁矿石。其中有一个山头,一直没有挖出任何东西。墨宸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有如此丰富的矿产,表示这地方经历过剧烈的地壳运动,不可能偏偏这座山没有。于是他下令一直挖。

    于是,有一个工人,在不断前进的时候,挖到了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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