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寅双一伸脖子,却立马叫三姐把她伸长的脖子又拍了回去。

    “真笨!”三姐一咂嘴,“那种生意!”她做了个袖子底下捅刀子的动作。

    “啊!”雷寅双这才恍然,拖着腔调应了一声,又忽地扭头往那丝瓜架子下面瞅了一眼,把头凑到三姐和小静的跟前,小声道:“这么一说,倒是应了我之前的感觉了。才刚栓儿奶奶问花掌柜以前是不是也开过客栈时,我就觉得那个花掌柜笑得很有些古怪。她说她以前在眉山脚下开过客栈的。啧,”她学着三姐也是一咂嘴,“你们想,眉山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开客栈能有什么生意?!我看啊,十有八九就是个黑店!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

    “什么孙二娘?”板牙那扎着个小辫儿的头顶,忽然从雷寅双的胳膊肘旁冒了出来。

    雷寅双被他吓了一跳,回手就揪着他的冲天小辫儿喝道:“作死呢!吓死人了!”

    她这里才一动手,板牙娘那里就看到了,扬声对她叫道:“双双,不许欺负弟弟!”

    雷寅双冲着板牙娘吐舌做了个鬼脸,虽然松开了手,却压着声音对板牙呲牙嘲道:“你个妈宝!”

    板牙立时嘟起嘴来,“你再这么叫我,我要告诉我娘了!”

    “瞧瞧,说你是离不开娘的妈宝,你还不信!”雷寅双撇着嘴道。

    “对了,”小静道,“早想问你了,离不开娘的宝贝,不是应该叫‘娘宝’吗?你怎么硬给生造出一个词,非说什么‘妈宝’?”

    三姐道:“她生编硬造的词儿还少了?”

    “这可不是我生编硬造的,我梦到的话本里,那些人就是这么说的!”雷寅双道,“我想吧,这‘妈宝’的意思,大概是说连伺候他的老妈子都拿他当个心肝宝贝,所以才叫作‘妈宝’的吧。”

    三个女孩说着她们的话,便又把唯一的男孩板牙给排挤在外面了。板牙不高兴了,硬是拉开他姐姐,往雷寅双和三姐中间一挤,看着雷寅双道:“双双姐,你不是个英雄好汉!你说话不算话!”

    “咦?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雷寅双被他质问得一愣。

    “咱们说好了的,等人到齐了你才可以往下讲你那些故事的!我还没来呢,你就给我姐姐和三姐先讲了,我都没听到!”板牙嚷嚷道。

    “我讲什么了啊?”雷寅双蒙圈了。

    “孙二娘的店!人肉包子铺!”小家伙嚷嚷道,“你可不是在讲那些梁山好汉的故事!我还没来呢,你竟就往下讲了,这可不是你说话不算话?!”

    “我……”

    雷寅双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那院门一响,一个声音在门口笑道:“谁说话不算话了?”

    小老虎还没扭过头去,一声尖叫已经从她嘴里发了出来。

    “爹!”

    她一个旋身,便如长了翅膀般,直直飞扑进一个刚刚进门的壮汉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虎爹终于登场了……我可真磨叽……

    ☆、第十章·我跟你走

    第十章·我跟你走

    听到院子里雷寅双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喊,正在桌边写着药方子的姚爷手一抖,险些在纸上落下个墨团儿。

    他起身推开窗户,便只见雷寅双抱着她爹的腰,跟只小麻雀似的,抬头冲她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儿镇子上的热闹事儿。

    板牙奶奶见了,眯眼笑道:“这孩子,平常看着还好,偏只一到她爹的身边,就变成块狗皮膏药了,竟是黏在她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又隔着窗户扬声问着双双爹,“铁子,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儿才能回来的吗?”说着,转身出了屋。

    姚爷爷回头往床上看了一眼,见“那孩子”老老实实捂在被子里,便也提着毛笔跟了出去。

    板牙奶奶住着东厢,那床正好对着窗户放着,徐爷爷出去时又忘了关窗户,因此,床上的江苇青只要撑起手臂,便能直接从床上看到那院子门口的动静。于是等那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便裹着被子坐起身来,伸长脖子往窗外看去。

    当初他被虎爷收留时,虎爷的父母和丈夫都不在家,所以江苇青还没见过这雷铁匠。只听镇上的人提到过,雷铁匠的大名叫雷铁,不过镇上百姓都爱叫他“大锤”,只有板牙奶奶叫他的小名“铁子”。

    从别人的叙述中,江苇青大概知道,这雷大锤是个性情憨厚之人,且并不怎么爱说话,可人却十分讲个义气,镇子上不管谁家有什么事,他总是一叫就到的。

    那时候,江苇青曾在心里把这雷铁匠想像成是个生得极为粗壮的汉子,可此刻院子门口站着的,却是个身材颀长,且看着还略带一些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雷寅双总跟人吹嘘,她跟她爹长得有多像,可在江苇青看来,这父女俩除了发色一样浓黑外,竟再无一处相似的地方。

    男子的发色很黑,眉毛很浓。那浓眉下,一双眼尾上翘的凤眼,使他看上去颇有些像年画里的关公。这父女俩的眼虽生得迥然不同,却是一样的炯炯有神,便是隔着扇窗户,江苇青都能注意到,他盯着人看时,和小老虎那一模一样的专注神情。

    而要说雷寅双给江苇青的印象,一向都是干脆利落得不似个女儿家。可此时她却正如板牙奶奶所形容的那样,跟块“狗皮膏药”似地,抱着她爹的腰,黏在她爹的身上冲她爹撒着娇——可以说,这竟是江苇青头一次见到她的小女儿之态。

    此时板牙娘和花掌柜也向着雷铁匠迎了过去。板牙娘一边伸手去卸雷铁匠背上背着的竹篓,一边对雷寅双笑道:“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跟你爹撒娇!好歹叫你爹先把背上的篓子卸下来啊!”

    雷寅双冲她一吐舌,赶紧放开她爹,伸手去接板牙娘卸到一半的竹篓子。

    这时,花掌柜冲着雷铁匠像男子般一抱拳,很是简洁地叫了一声:“铁哥。”

    雷铁匠则也很是简洁地回了她一个抱拳,道了声:“搬来了。”

    “嗯。”花掌柜应道。

    二人那么简洁对答着时,雷寅双因心里装了那“你鳏我寡”的事儿,便一时分了神,一边伸手去接那竹篓,一边抬头看着花掌柜和她爹的脸。

    她这里还没能从两个人的脸上看出什么名堂,那伸过去接竹篓的手已经伸歪了,直接捅到板牙娘提着竹篓的胳膊上。

    这孩子打小手劲儿就大,那装着她爹吃饭家伙的竹篓又很沉,因此她去接时,原就带着力道的。偏这力道十足的一下杵到板牙娘的胳膊上,立时叫板牙娘吃痛不住,“哎呦”叫了一声,那竹篓眼看着就要翻倒。

    雷铁匠听到动静不对,原正背对着板牙娘的他忽地一个转身,一把稳稳接住那只竹篓,然后又往旁跨出一步,将竹篓放到旁边的地上。

    雷寅双见自己闯了祸,便吐着舌头,看着她爹一阵憨笑。

    板牙奶奶这时候也过来了,嗔着雷寅双道:“你个没脚螃蟹!亏得你爹接住了,不然砸着脚,就该看你哭了!”

    雷寅双回头也冲板牙奶奶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过去抱住她爹的腰,抬头叫了声“爹”——竟冲她爹撒起娇来。

    这时,只听花掌柜带着吃惊问了一句:“铁哥,你的腿……”

    东厢里,江苇青也看到了,刚才雷铁匠横出一步放下那只竹篓时,脚下明显颠簸了一下。

    “啊,瘸了。”雷铁匠伸手拍拍自己的左腿,对花掌柜笑道:“不碍事,照样干活。”

    仿佛怕花掌柜会因此看不起她爹一般,小老虎雷寅双瞪着那虎眼,扭头对花掌柜道:“叫鞑子的刀砍的!不过我爹已经给自己报了仇了。他砍了那个鞑子的头!”

    “只砍了一个鞑子的头吗?”花掌柜以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她笑道,“以铁哥的本事,砍七八颗鞑子的头也不在话下的。”

    她的这番话,显然拍到了雷寅双的麻痒处。雷寅双的虎眼立时弯成两道月牙儿,看着花掌柜笑道:“就是就是!偏镇上的人全都不信,还说我吹牛,非说我爹的腿是自个儿摔坏的!”

    她却是不知道,这风声是姚爷故意放出去的——想也知道,以江河镇百姓的这点尿性,如果知道雷铁手上真沾过人血,哪怕是鞑子的命,那些人许不敢明着如何,暗地里不定怎么排斥他们一家呢!

    所以姚爷才故意误导着镇上的人,叫他们觉得,这又是雷寅双在“编故事”了。反正她这“爱做白日梦”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四乡八镇了。

    只听姚爷爷问着雷铁匠:“那边的活儿齐了?”

    “齐了。”雷铁匠以一只手摸着女儿的头,抬头回着姚爷道:“东西还能用,我就只修了修,没给重做。”又道,“大王庄田寡妇说她儿子身上不太爽利,想明儿过来找你问一问诊。”

    姚爷抬眉看他一眼,忽地古怪一笑,道:“我那幌子就挂在庙门前呢,她随时可以来。”

    雷铁匠愣了愣,忽地也摇头笑了笑,对姚爷道:“在镇子口正好看到县府来人,阿朗也跟着一同回来了。不过他得先办了差事才能回家,”他扭头对板牙奶奶道:“叫我先回来说一声。”然后又低头看着雷寅双,挑着眉道:“今儿可是又淘气了?”

    三姐撇嘴道:“她哪有不淘气的时候?”

    “我那才不是淘气呢!”雷寅双不服气地顶了三姐一句,然后颇为自豪地抬头看着她爹道:“我救了个孩子,是个男孩……”这么说时,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拉着她爹的手道:“那孩子不记得自个儿叫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爹,咱留下他吧。”——叫他给你做儿子,我就不用做“小白菜”了。她心里默默又道。

    雷铁匠却是误会了雷寅双想要留下那孩子的动机,看着她不赞同地摇头道:“那是人家的孩子,怎好留在咱家陪你玩?”

    雷寅双又不好当众明说,要留下这孩子给自己当弟弟的,便拉着她爹的衣袖道:“可他不记得他父母了呀,去哪儿找他的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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