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寅双一听更怒了,回身就要往教室里冲,却是叫人在她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她一回头,就只见三姐和小静正站在她的身后皱眉看着她。

    雷寅双才刚要张嘴,三姐已经道:“我们都知道了。走。”说着,握住雷寅双的手,带着她下了台阶。小静则对那个矮个子女孩道:“春儿也来。”于是那叫于春儿的女孩也紧紧跟在她们的后面。

    这时雷寅双才知道,她的这个矮个子同学原来也是应天军的后裔,其父任着西山大营的中郎将,千秋节时,她家因品级不够不曾入宫,所以雷寅双没见过她,但她倒是知道雷寅双的。

    此时正是下课时分,书院里到处都是说笑玩闹着的女学生,三姐便拉着一行人来到掌院先生书房后的小花园——这里一般学生都不敢靠近的,不过三姐知道,这会儿掌院不在学里,所以才领着众人来到这僻静之处。

    见雷寅双脸上仍是一副愤愤不平之气,小静按着她的肩,将她按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皱眉看着她道:“那天我的话竟都白说了不成?你怎么竟还上这样的当?!”

    “我怎么了?”雷寅双颇为不服地一抬下巴,怒道:“明明挑事的是她们,偏先生只罚我一个!”

    “那是自然,”三姐冷笑道,“谁叫你让人抓住把柄了?”

    小静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一戳雷寅双的脑袋,道:“早跟你说了,要占着理!你撕人家衣袖,又占着哪一条理了?!”

    三姐接道:“倒是人家先占着理了。就算打翻你的东西,人家可是给你道歉了……”

    “可她那是什么态度?!”雷寅双叫道。

    “不管什么态度,人家道歉了!”三姐瞪着雷寅双重复道:“先生又不在场,哪里看到她是以什么表情道歉的?先生只知道,她做错了事,她主动道歉了,可你呢?你竟不依不饶地撕坏了她的衣袖!你且站在先生的角度想想,到底是谁错了?!”

    雷寅双瞪着眼不吱声了。

    小静和三姐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坐到雷寅双的身边,王静美又道:“那天我们就这么说过你的。你总觉得你拳头大就能压制一切了,可便是在江河镇上,只怕也未必就没那打不过你的人,不过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相让着罢了。这京里却是不同了,以前雷爹爹的身份不曾为人所知时,别人不过把我们当乡下来的歧视着,可如今我们的来历为天下所知,只‘应天军’几个字,就勾起不知道多少麻烦事。特别是那个许丹阳。你们两家的纠葛,想来你多少也知道一点吧?”

    雷寅双点头。

    “那可是死仇。”小静又道,“如今她这般挑衅着你,偏你还没忍住动了手,往小了说,不过是你俩之间的小矛盾,可往大了说,只怕要牵连到雷爹爹呢。”

    “关我爹什么事?!”雷寅双可不服了,“再说,我还委屈着呢!”

    三姐冷笑道:“你才刚进京没多久,自然不知道这京城的水有多深。今儿看来,不过是你和她之间起的一点小冲突,可若扩大了来看,别人只会说,是你仗着雷爹爹如今风头正劲而胡作非为。若再扩大到朝堂上,不定就要有人说什么新臣打压老臣了。且你两家之间原就有一条人命官司在,世人总更偏向于示弱的一方,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静叹息一声,安抚地拍拍雷寅双的手,道:“今儿是你受委屈了,可我还得说,错在你,你不该如此冲动。那天我就跟你说过,做任何事之前,得先占在一个‘理’字上。有理有节,才能不让别人抓住把柄。只要错了一点,明明你才是吃亏的那一方,别人都会认为对方才是值得同情的。”

    雷寅双垂着眼一阵沉默。

    于春儿叹道:“也怪我胆小了,我该站出来阻止妹妹的。只是我没想到,这才第一堂课她们就闹起来了。这学里,她们天启军的子女欺负我们这些从应天军里出来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她们狡猾得很,人前总不留一点把柄,便是我们告到先生那里,拿不到她们的错处也是白搭。”又叹道:“以后妹妹避着他们些也就是了。”

    “我知道了!”雷寅双猛地从那假山石上站起身,回头看着那并排坐着的三人道:“这就是那所谓的‘宁为人知,莫为人见’了。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上课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于是她一弯腰,一一拉起三姐等人,道:“就像先生说的,我还不太了解规矩,如今知道规矩了,自然是要照着规矩走的。”说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直笑得三姐赶紧问着她,“你想做甚?!”

    “吃亏上当只一次!”雷寅双道,“宁为人知,莫为人见嘛,我也会的。”又推着那三人道:“要上课了,晚了可又要违了学规了。”

    直到那铃声摇过三遍,女学生们都回了教室,那假山后面,才悠悠转出三个男子来。一个年纪在二十左右,一个十七八岁年纪,还有一个,才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那年纪在二十左右的青年看着教室的方向笑道:“不想竟连两个小小女子都能有如此见识,果然这‘鬼师’之名不同凡响啊。”他回头问着身后二人:“你们可知道,哪一个是‘鬼师’的孙女?”

    那年纪在十五六岁的少年答道:“我只知道,吃了亏的那一个,是忠毅公家的。”

    他说完后,便和那问话的一同扭头看向一个靠在假山石上的青年。

    “应该是长得丑的那一个……”

    生着一副病弱模样的苏琰答得颇有些心不在蔫,因此,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不由冲自己微皱了一下眉,然后抬头看着那捏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七皇子,以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十皇子,笑道:“想来这会儿掌院也该回来了,七表哥您不过去吗?”

    七皇子一听,抬头诧异道:“怎么,你不去了?”

    苏琰摇了摇头,笑道:“原只是过来打听打听的,还没定主意呢。”

    却原来,因为那苏瑞看到雷寅双在良山女学就读,便闹着要转来良山女学。作为妹控的苏琰,自然当仁不让要来替她打个前战的。只是苏琰没想到的是,这良山女学虽然名声响亮,显然学里的秩序并不怎么样。听说那雷寅双可还有个“虎爷”的彪悍绰号的,居然正式入学的头一天就叫人给欺负了……

    他又摇了摇头,对七皇子笑道:“如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倒是不需要再找掌院了。小弟就先告辞了。”说着,拱着手便要告退。

    七皇子却忽地一把抓住他,笑道:“琰哥儿,我怎么感觉,自你入朝当差后,就不怎么乐意跟我们这些兄弟说话了呢?”

    苏琰看看他,心里不禁一阵冷笑。自他受皇命入中书省做了个小小知事后,宫里这几位皇子,就总找着各种理由纠缠于他。今儿也不知道这位七皇子是打哪里知道他要来女学的,只说他也要替他表妹安远侯大姑娘石慧打听入学的事,非要跟他同行。只是,不巧的是,他们过来的时候,那掌院不在,教谕正好在教训着雷寅双和许丹阳,某个擅长逢迎拍马的先生就说那掌院书房后面的花园幽静,这会儿学生们又都在上课,没人会去花园,竟是引着他们去花园先观赏一回。

    而叫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听到下课的铃声准备出园子时,却是恰好叫雷寅双她们几个把他们给堵在了假山后面。

    苏琰看看七皇子,再看看总被七皇子当尾巴一样带着的十皇子,堆着笑道:“哪里,七殿下说笑了。只是,这里到底是女学,我们几个男子呆在这里不便,被人知道,只怕放我们进来的先生也会担了是非。趁着这会儿没人,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第97章 ·一力降十会

    第九十章·一力降十会

    和才刚认识雷寅双的于春儿不同,三姐和小静都知道,雷寅双从来就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因此,见她忽然按捺下怒气,又语焉不详地说着什么“宁为人知莫为人见”,二人便都知道,她心里定然是有了什么谋算。只是,再细问,雷寅双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其实雷寅双的计划很简单。那许丹阳对她玩阴招,那么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既然学里当着人不能动手,那等出了女学,她给那许丹阳套黑麻袋,痛扁她一顿总可以吧!所谓“宁为人知莫为人见”嘛,这一招她小时候就玩过的!

    要说雷寅双自小就武力值惊人,几乎三天两头地把人打得来家里找雷爹告状。偏雷爹又不是花姐那样口舌利落的,总免不了要为了雷寅双向人低头。雷寅双见了心疼极了,便学会了这招“宁叫人知莫叫人见”——谁来告状她就尾随谁,然后找着机会套那人的黑麻袋痛扁一顿——直到后来花姐嫁给她爹。以花姐的泼辣和护短,都不用雷寅双再在背后使阴招,就能把人骂得不敢上门,因此,雷寅双已经很久都没套过人黑麻袋了。

    而,等雷寅双再想以小时候的阴招去对付许丹阳时,却是忽然发现,她竟做不到了。

    自打进京后,雷寅双身边就总围满了人。她打小就是个爱热闹的,所以也不曾在意过,直到如今她想溜单行动,才忽然发现,成了公府小姐的她,再不是江河镇上的那个野孩子了,竟是到哪里都有人紧紧跟着。

    而,便是她能甩开春歌等人,她发现她也没法子像在江河镇那样去跟踪许丹阳。一则,她对京城道路不熟;二来,许丹阳也跟她一样,进进出出都跟着一堆的丫鬟婆子;第三,那许丹阳上学放学不是坐车就是骑马,而她至今还不会骑马呢……

    那女学里不仅每天只半日的课程,且还三天一休沐。雷寅双吃亏后的隔日,便是她入学后的头一个休沐日。她用了一个下午兼一整个休沐的时间来观察许丹阳,最终发现,自己难以在学堂外找到套许丹阳黑麻袋的机会,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把主意打到了学里。

    自雷寅双叫教谕罚了后,许丹阳见她竟没什么反击的手段,便以为她和班上那以胆小出名的于春儿一样,是怕了她们,竟屡屡于教室里拿言语挑衅着雷寅双。她哪里知道,雷寅双一向是个简单直接的孩子,她心里想着要在学堂外面套许丹阳黑麻袋,觉得总要一笔算了账的,也就懒得搭理她平常的那点小挑衅了。如今见不能在学堂外面正大光明地耍阴招,这孩子立时就把注意力转到学里了,自然就再容不得她那般放肆了。

    这天课间,许丹阳又拉着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在那里对着雷寅双一阵指桑骂槐时,雷寅双便装着伸懒腰的模样,指间微动,一把石子弹了过去。顿时,连许丹阳带围在她周围的那些女孩子们,一人头上挨了一石子。

    “呀!”女孩子们惊叫着,捂着脑袋扭头向雷寅双瞪视过去,就只见雷寅双学着许丹阳平日里看她的模样,正挑着眉头扬着下巴望着她们,甚至连唇边那抹歪斜的微笑都学得极像。

    而许丹阳却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这样微笑时竟是如此气人,她立时站起身来,冲到雷寅双的面前喝道:“你打人!”

    雷寅双挑着眉笑道:“拿贼拿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

    许丹阳一窒,喝道:“我们后面就只有你,不是你打的,又能是谁?”

    雷寅双笑道:“我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呢,我拿什么打你了?”

    有个细心的女孩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递给许丹阳道:“看,她肯定是拿这个打的我们!”

    许丹阳接过那石子就往雷寅双的鼻尖前一杵,怒道:“你还想抵赖?!”

    雷寅双斜挑着眼看着她,冷笑道:“原来随便在地上捡颗石子就能说是我打的呀,那怎么不说泰山还是我堆的呢?”

    “你!”那许丹阳气得拿着那石子便要来丢雷寅双。

    雷寅双立时学着那天许丹阳的模样,“啊”地尖叫一声,抱着脑袋就往旁一躲,仿佛许丹阳真的打了她一般。

    那许丹阳正愣神时,就听得教室门口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众人一回头,就只见教谕正黑着一张脸站在教室外。直到这时众人才想起来,下一堂课正是李夫人的课。

    雷寅双看着李夫人就尖叫了一声:“先生救命,许大姑娘要打我!”

    偏那许丹阳因为吃惊,高抬着的手一直没有放下。那教谕三两步过来,猛地把她的手往下一按,又那么一抄,便从许丹阳的手心里抄过了那粒石子,握着那石子伸到许丹阳的面前喝问着她:“你要做甚?!”说着,便当众把许丹阳教训了一通。

    教谕的身后,雷寅双则得意洋洋地冲着许丹阳一阵歪嘴抹脖子地做着怪相,气得许丹阳三尸暴跳,也顾不得教谕正在训话,抬头就恶狠狠地瞪着雷寅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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