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凡慕多下起了细微的雨,风却没有一起跟来,我不说话,看着漆黑的夜空,将背上一具孩子的尸体轻轻的放进坑中,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齐肩的马尾辫,有着最平凡的面容。

    我擦了擦他脸上的湿湿的泥土,抚平了那双还残留着一丝童真的眼眸。

    他还未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已经为他关上了门,他们走了,只留下活着的人为他们送葬,去往罪恶延伸到的天堂。

    我注视着小女孩苍白的面容,只觉得心中异常的压抑,就像是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我太久没有面对死亡的了吧,我该找回那种感觉,那种扭曲的冷静。

    在我的带动下,香奈儿也加入了我的背尸行动中,她一直皱着眉,一直用好看的眉眼看着我。

    我只能对他牵强的笑了笑,掩饰我内心的不安。

    白牡丹犹豫了一会,也加入了进来。

    也许,他不理解这种对于我来说异常严肃的,异常庄严的事情。

    但她依然选择相信我,相信我的信仰。

    我很感谢她,她可以不参与的,但她还是卷起袖子选择了向我证明她的诚意。

    我们三个人不说话一直背着尸体,往返于镇子与大坑之间,坑底的尸体很多,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正值壮年的男人,有朴素美丽的女人,有满手泥巴的小孩子。

    我每次都背一些男人的尸体,他们的尸体更重,他们的眼神更加恐惧,女人的尸体我不愿去碰,他们有的是裸露的,我不想让她们在经历苦难后再次被任何一个男人亵渎。

    安静的夜,夜色如墨,大坑边点起了火把,索尼亚捂着伤口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背后的尸体,一直不说话,似乎还未从茫然中醒来。

    我现在觉得,对于索尼亚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不愿接受的现实,这是一个不可以醒来的梦。

    这要是梦那该多好呢?

    下半夜的时候,当我把最后一具尸体背回来时,索尼亚早就靠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庞,皱起的眉头紧紧的挤在一起,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身上盖着一件我脱下的迷彩服。

    火把在摇曳,坑底的人们安静的沉睡,我等待着香奈儿从山边的掩体旁,将其中一辆吉普车开过来,我需要一些汽油。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抬起头看着那刺眼的汽车大灯,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强烈的光线会让人短暂的失明,我此刻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在汽车发动机越来越近之时,我渐渐适应着这种奇怪的反应,前方传来一阵刹车声,老旧吉普车的刹车都会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噪音,我微微皱了皱眉,当耳边的声音安静下来时,我这才试着将手放下然后试着睁开眼睛。

    “锋芒,这车不错,性能很稳。”香奈儿握着方向盘说。

    我点了点头,这些毒贩也算是有些本事,这些车都是美国造的,一般途径根本买不到,据我所知,这些吉普车似乎只有柬埔寨政府军才又可能从官方途径搞到。

    我看着香奈儿,回应道:“一共六辆吉普,大白鲨和老猎头各开走了一辆,你开了一辆,白牡丹开了一辆,还剩两辆,你可以随便玩。”

    “嗯、”香奈儿回应道。

    其实我一直想问她,她是怎么会开车的?但我没问,我想等她主动告诉我。

    她并没有说,而是熟练的钻到车底,用毒贩的头盔接着油箱渗漏的汽油。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蔓延开来,我闭着眼睛享受般的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味道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强烈,浓重,机械,死亡。我脑海中想到了这些词。

    “锋芒,你在干嘛?”香奈儿突然回过头看着我问。

    我伸出左手中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香奈儿很懂事的没有说话,

    我点了点头,睁开眼睛,将视线看向树林。

    不一会,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我看着那两束大灯,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

    索尼亚这时候也被惊醒,他揉着眼睛,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小声的说:“爹,汽车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不用怕,是自己人。”

    索尼亚哦了一声,走到大坑旁,蹲下身子看着坑里熟悉的人。

    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自然认得出这些人,我此刻很能体会他的感觉,内心一定很震撼。

    昨日还好好的人,一天的时间就没了,换了是谁也有点难以接受。

    我并未去开导他,这个时候他需要自己去面对恐惧。

    那辆在黑夜中疾驰而来的吉普车停在我的面前十米处,我看着车上走下来的白牡丹,她走到我的身旁,指了指身后的吉普车,说:“锋芒,所有敌人的装备都在这里了。”

    我轻点额头,走了过去,开始清点物资。

    四十二把ak47突击步枪,三十把沙漠之鹰,手雷十五枚,弹药一箱,火箭筒两个,火箭弹一枚,望远镜两个,巴雷特狙击枪一把,三菱军刺一把。

    “都在这了吗?”我问道。

    白牡丹白了我一眼,走到前排副驾驶位,拿出了一个帆布包。

    我好奇的看着帆布包,问道:“这里是?”

    白牡丹提着帆布包扔给了我,说:“自己看吧,有惊喜哦!”

    我看着白牡丹嘴角勾起的坏笑,好奇的打开了帆布包。

    拉开拉链,入眼四件雨衣,我将雨衣拿出来放在车子的座位上,继续翻找。

    一个印着红十字的急救包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当我将急救包拿出来后,帆布包底部的东西让我眼前一亮,一条蓝山香烟!我惊呼着拿起了那一条蓝山!

    回头看了眼注视我的众人,将烟塞回了包中。

    “白牡丹,把油箱底部的螺丝弄开。”

    我说。

    白牡丹现实一愣,那双桃花眼眨了眨,不解的问:“锋芒,你要干嘛?”

    我看了眼满脸戒备的白牡丹,突然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只有男人才喜欢车,女人貌似也对车情有独钟。

    “我,我需要汽油。”我迟疑着说到。

    白牡丹看了眼索尼亚身前的坑,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钻入车底忙活起来。

    五分钟后,两辆吉普车的汽油被放尽,香奈儿接过白牡丹递出的最后一头盔汽油,我接了过来,泼进坑里

    掏出从毒蛇那里缴获的几支香烟,我扔了一支给索尼亚,然后肚子点上。

    呛鼻的烟味散发出独有的香气,索尼亚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着,显然,他是第一次抽烟。

    香奈儿瞟了我一眼,夺过我手中的蓝山,扔进了充斥着血腥味,淤泥味,还有汽油味的大坑里。

    熊熊大火快速燃烧起来,大坑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肉香味在四周蔓延开来。

    我的胃部一阵翻腾,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我再次点燃一支香烟,他们都往后退了十几米,我看着他们,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我站在原地,狠狠地抽着烟,大火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一阵风吹来,火光摇曳着,逆风飘扬。

    我的眼角湿润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也许是我太在意了吧。

    看着大火一点点的燃烧,我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被烟头烫了一下,我这才松开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头。

    看着大火慢慢的消退,我拿起铁铲为他们盖上黄土。

    索尼亚和香奈儿在第一时间参与了进来,他们卷起袖子,一声不发的重复着手中机械般的动作。

    白牡丹犹豫了一会,在我的怂恿下也最终妥协,她站在我的旁边,用脚往坑里踢土。

    三更时分,我们填好了这个坑,然后从废墟中将一些门板拿出,做成简陋的墓碑,半个时辰后,我们轻轻的熄灭火把,我站在这个坑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如一个信教徒般的祷告起来。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出现一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有笑着的,有沉默的,有红晕的,也有苍白的,还有哭着的,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可以占据我的脑海,在我最彷徨的时候,他们像是一个个尖锐的冰刺,狠狠地扎着我的心脏,我的身体,我的脉搏。

    愿逝者安息、、

    我默默的祈祷着,低下头,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仰起头,看着天空,将眼泪锁进眼眸中。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墓碑,鞠了一躬,我转身向我的阁楼走去,当我转身后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身后三人的呼唤声越来越微弱,他们很担心我的精神状态,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我此刻很疲惫。

    数着步子,脑海里空荡荡的压抑,直到所有画面感消失不见,我笑着,虽然我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当我回到阁楼时,毒蛇和老疤痕正在争吵中,他们似乎是为一个河流的具体位置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毒蛇严肃的指着老疤头的脑袋说:“这条河明明是在山的那一边,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老疤头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推了毒蛇一把,说:“你放屁,我记得明明是在山的这一边,你这路痴到底知不知道东南西北是什么?”

    “老家伙!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毒蛇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意。

    老疤头摸了摸脑袋上的疤痕,眯起眼说道:“我老疤头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怎么着?想打我?”

    “我就打你了,你怎么着吧!”毒蛇说完直接给了老疤头一个右勾拳!

    老疤头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毕竟是老手,身子往后一退,躲过了毒蛇的一击。毒蛇眼看一拳落空,面色甚是难看,跨前一步,再次一连挥出三拳!

    老疤头面色凝重,再次向后退了三步,毒蛇的拳头再次落空。

    毒蛇看着老疤头,抹了把鼻子,耸了耸肩,拳脚一起用上,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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