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桓!”曹阿瞒又凑了上来,因着急,没有束紧的头发滑下一缕,直垂到他的鬓边,“萧逸桓,昨天,你有没有看见……”

    “什么?”萧逸桓放下汤匙,拿起金丝帕子不慌不忙的、优雅的拭了唇,虽然是慢条斯理的动作,可曹阿瞒知道,他很郑重的听了他的话,可这反而让曹阿瞒有些犹豫,他抿着唇思量了一会,又仔细的看了萧逸桓一眼,却最终放弃,“算了!”

    算了?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又这么匆匆忙急着要走,居然只有两个字?算了?脑子被驴踢了?这不正常啊,很不正常啊!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沉不住气?冯霆看着曹阿瞒的背影思量着,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窜了出来:回春寇!不好,他该不会是……

    “王爷,他……”

    萧逸桓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冯霆想说什么,“应该不是!”他说,可想想曹阿瞒刚才的神情,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又吩咐冯霆,“你带些人跟着去看看,若真是丢了东西,人多也更容易找!”

    冯霆道了一声“是”,领命而去。萧逸桓目送他出门,可调转视线往身侧一看,桂嬷嬷正恶狠狠的横了个小丫头,那丫头在桂嬷嬷锐利的眼光中瑟缩着往后躲了躲。或许是感觉到了萧逸桓的视线,桂嬷嬷终于决定放那丫头一马。

    小丫头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萧逸桓瞅着自己,颤了两颤又急忙低了头,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惊吓,这表情让萧逸桓曹名想起西盛质子府那只失了母狗庇护的小哈巴狗。

    “可认得字?”萧逸桓问。

    “看过两本书,”小丫头抬头,被桂嬷嬷一瞪,又是一个瑟缩,“认……认得!”

    “你叫如月!”萧逸桓陈述。

    小丫头愣了愣,想起进门前桂嬷嬷训斥自己的时候叫了自己一声,猜测萧逸桓大概是那时候听到的,也很自然的点了头。

    “想不想今后换个地方服侍?”萧逸桓问,还没等如月回答,桂嬷嬷朝前一挪,挡在了两人之间,“王爷刚回来,还是多休息的好!”

    说话间,桂嬷嬷冲着一干人挥了挥手,警惕的看着如月和其他丫鬟们一起麻利的收拾了桌子走开。以前倒是没怎么注意过如月这丫头,甚至昨日听府里的丫头羡慕的说什么这妮子和那个目无尊卑的“曹先生”搅在了一起,她也没怎么在意,谁料今日王爷竟然这么郑重的问她是不是想要换个地方。如月这丫头仔细看来倒也真有几分姿色,迷了曹阿瞒那家伙倒也无所谓,可怕只怕她真的入了王爷的眼,当这王府里一个主子她却是没有资格的。

    等只剩下了萧逸桓和桂嬷嬷两个人的时候,桂嬷嬷又仔细的观察了左右,“王爷,老奴不管您是出于何种想法想要调了如月的差事,可今日皇宫里已经来了消息,说是丁嫚荷、夏冰、晋瑶月三位姑娘今日就要搬过来了,倒也不是说不能撵了她们,只是那三位御赐美人是得了皇上特殊拂照的,您也是答应了皇上的,这刚回上京,为了这些小事跟皇上……生分,怕是不好!”话到此处,桂嬷嬷顿了顿,观察了萧逸桓的神色,接着说,“再说如月那丫头,来府里也有好几年了,笨手笨脚的,在厨房里也就是个烧火的粗使丫头,真要安排在书房里,怕也不合适!”

    桂嬷嬷算是萧逸枫身边的“老人”了,单就这一点,萧逸桓都会给她些面子,更何况,这话也都在理。

    “罢了,心血来潮的想法而已!”况且那丫头未必愿意,曹阿瞒那头也未必领情。萧逸桓站起了身,动作间忍不住又低低的咳了两声,只是却也再没有说什么。

    沿着记忆里的方向,曹阿瞒又将昨日走过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在和黑衣人打斗的地方耽搁了很久,然而这里早已被人们行走的痕迹掩盖,东西若是丢在这里,那就断然没有再找回来的可能。

    那东西,其实值不了多少钱,与曹阿瞒昨日随意便做了抵押的玉佩相比都算不得贵重,可于他而言却有着特殊的意义,珍贵非常。

    失落,夹杂着曹名的烦躁,可他仍然不想放弃,固执的朝前走去。尤其是当他走进这条安静的、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的巷道。

    仿佛是经历了整晚的沸腾,这巷子似乎也累了,睡着了一般的安静着,只巷子口,立着一个孤独的人影。曹阿瞒想了想,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小哥!”

    听见有人搭话,锅灶旁忙碌的人影急忙转身,一张俊秀的脸孔露了出来,只是眼眶底下一片青黑,看样子昨夜睡得并不好。

    “客官,吃面么?”少年一边问一边抄起旁边的抹布,三两步跨到曹阿瞒身边,手脚麻利的擦了桌子椅子。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守在绾心阁门口的柱子。

    虽然是有些饿了,可曹阿瞒哪里有那心思,摆了摆手,“小哥,昨日……”

    昨日?柱子一怔,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白衣人临走之前跟自己交代的事情,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站在身边的人,手下意识的按了按胸膛,试探的问,“白公子?”

    然而,曹阿瞒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点了点头,“小哥,昨日你可看见我有遗落什么东西?”

    “这……”柱子犹豫着该怎么把这个自己压根不知道的问题圆过去。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柱子并不清楚,可白珏浅走前留给自己那个镯子,他却是找了当铺孟老板看了的。孟老板为人小气,是上京城内出了名的昧心挣钱,看过之后,孟老板极其肉疼的伸出食指,“一百两”。这个数字惊得柱子没险些瘫坐在地,虽然柱子不懂,可那镯子的成色确实很好,依着孟老板的惯例,想来是被压了有一半以上。晕晕乎乎的往外走,在门口还听到孟老板说“价钱可以再商量”……

    毫无疑问,也就是这一百两让柱子失了眠,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或许可以昧了那镯子,可柱子不确定白珏浅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再或者可以离开这里,可想起绾心阁里叶倾城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柱子又觉得有些舍不得。于是他就这么折腾了一整晚,等到公鸡报晓的时候才终于收拾了家伙事又来出摊了。

    谁叫自己是个多情种呢?柱子叹息,转念一想,那公子哥有钱,兴许就不来了呢!然而眼前的曹阿瞒彻底的碎了他的梦。

    曹阿瞒自然不知道柱子在想什么,可他的犹豫让他曹名的燃起了希望,一把擎住他的手,“小哥你可是有见到一根顶端包着块木兰花状璞玉、簪身用银子裹了的簪?”

    手下的触感有些异样,曹阿瞒低头看了看,还没等他再反应,柱子就像是被火烫了似的挣开了他,左手从怀中摸出那镯子牢牢地攥在手中,“我没见过什么簪子、钗子,不过那镯子现在倒是在我这里,可现在也不能还你,得等到……”

    倒不是柱子想借着由头不还东西或是扒着曹阿瞒骗些银子,柱子这人打小心实,昨晚的损失也无非就是些瓷碗和几张桌椅,萧寡妇家的二狗哥就是干木匠活的,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收拾好了桌椅,再说白珏浅也还留给他一些银子,这么算起来,他是如何也亏不了的。然而这镯子却是和安昌黎等价抵押的东西,柱子不想占便宜,可也不想惹事,所以他想说的是“等到安昌黎来”。

    然而曹阿瞒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他刻意往身后躲藏的右手上,好一会突然露出个懊恼的表情,“罢了,我今日还是没带银子,你用镯子换回那玉佩,就当了罢!”

    话说完,曹阿瞒再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就走,柱子愣愣的看了看手中的镯子,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最终将视线投向了曹阿瞒已经走远的背影……

    冯霆带着一小队人跟着曹阿瞒,距离稍远,并不是怕他发现,而是怕自己忍不住揍他一顿。一路跟到那条烟花巷口,看到曹阿瞒和小贩说话,冯霆终于确定这家伙是丢了东西,簪子?冯霆心中嗤笑,王府里什么簪子没有,一个木兰花状璞玉的银钗,哦不,是银裹的簪子竟也值得他这样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不过,曹阿瞒这家伙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他是真的放弃了吗?还有这个卖面的怎么能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冯霆疑惑,所以带着一干人超越面摊的时候,下意识的仔细的看了看卖面那小哥,可那人也没什么异样,也就是长相还算看得过去了,不过……冯霆摸了摸自己的脸,跟自己比起来可是逊色太多了。然而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由此一举,冯霆没注意更不会多想。

    冯霆自恋着,却突然被身边的人轻轻拍了一下,扭过头正要恼,却听张莽说,“哥,转弯了,要是再不追,可就跟丢了!”

    冯霆这才回神,心中一惊,往曹阿瞒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懊恼不已,“废话真多,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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