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船上怡然采莲,笑若春花的少女,瞬间落入水中,激起水花四溅。远远瞧着的聂修悦先是一怔,来不及细想,拔足便向莲花池奔去。

    见少女沉浮几下,就只余一缕黑发~漂在水上,聂修悦的心霎时仿若油煎,刚想跳下水救人,却终是有一丝犹豫。救了她那必要攀扯不清,若是她有心赖上定是要纳了她的,但自己的王妃沉疴日重,此时纳新人,母后那里必要不快。

    转念一想,其父沐康平战功赫赫,此次讨伐陈朝其水上一路军队若是与自己合纵夹击,灭陈朝定是如探囊取物。更何况,如此让自己动心的小美人,在自己面前香魂陨落实在分外可惜。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聂修悦的心间转过,最后终是打定主意,纵身一跃跳入池中,向着沐初雪的方向游去。

    一头栽入水中的沐初雪呛了几口水,沉浮了几下才镇定下来。因快到岸边池水不深,沉入水中的沐初雪稍一调整便自己浮了上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才勉强张开眼睛,迷蒙间就看见池边的陈悦跳下莲池,向着自己游了过来。

    不,不是陈悦,是三皇子!陈悦小时候因为误落河中差点溺亡,他是不会水的。凫水可以学,但是自小的心理恐惧是难以克服的,他原来不是陈悦。

    沐初雪心中一阵荒谬,却又一阵难受和失落,虽已想好和他各为路人,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自己终还是这天地间最孤独的一个人。

    见三皇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若是救了自己必是要与他牵扯不清的。沐初雪复又潜入水中,腰肢一摆轻划两下便攀住了船帮。此时的银朱和月兰早已反应了过来,一个趴在船上向水中张望,一个丢了船桨刚要纵身入水,就听到:“银朱月兰,将我拉上来。”

    见小姐竟自己浮出了水面攀住了船舷,银朱心中一松,连忙探出身子伸出两只手想将小姐拽上船来,却不想够了几下,不但没碰到小姐自己还差点栽下去,一时间银朱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泪珠狂坠,恨不得现在落入水中的是自己才好。

    “这样不行,月兰去把船桨拿来让我拽住。”见一向沉稳的银朱失态大哭,沐初雪心中愧疚,又安慰道:“快别哭了,我没事的。”说话间月兰已递上船桨,待沐初雪一把拉住,便使力向上拉,一旁的银朱见了,与月兰一同握住船桨一端,二人一阵生拉硬拽,沐初雪自己也使劲撑着船舷借力上攀,终于挣脱了水面倒在了船上。

    沐初雪浑身湿透,躺在船上,胸口起伏,已是累得不行。

    聂修悦见她已经被丫鬟救上了船,心中竟是无比恼怒,不知是因为失却了一个交好沐康平的机会,还是因为没能英雄救美,失了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机会。

    一时间兴味索然,聂修悦调转了头游回岸边,刚想攀着池壁上岸,不妨一只骨节分明的素白大手伸到自己的眼前。聂修悦抬头一看,夏衡清墨玉似的一双眼睛,正眸色深深的望着自己。

    “多谢夏太傅。”聂修悦说着一手握住夏衡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岸边一块大石,使力纵身便上得岸来。

    聂修悦此时虽浑身衣衫皆尽湿透,却不见几分狼狈,仍是高贵不凡,气质优雅。

    “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不如三殿下去车上将湿衣换下再回去罢。”夏衡缓缓开口,声音幽沉听不出喜怒。

    聂修悦微微一笑,目视夏衡道:“我的马车上也有替换的衣物,夏太傅放心。”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池中停靠的小舟,见那两个丫鬟已将心中之人围住,窥不见那雨打梨花的春~色,聂修悦心中遗憾,转过头薄唇微扬,眸中流光一转:“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向外院走去,只余一路淋漓的水渍。

    一叶小舟,缓缓靠了岸。

    此时虽是炎夏,但沐初雪浑身湿透,坐在船上一直在打着哆嗦。随着船渐渐靠了岸,沐初雪逐渐看清那岸上负手而立直直的看着自己的人,竟是夏太傅!

    想着又被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沐初雪只觉得好不丢脸,一时白瓷似的小脸涨得通红,下意识的又往银朱身后缩了缩。

    她这是怕我?夏衡一阵气闷,本就因她落水又差点被聂修悦救了的乱麻似的心更是沉了又沉。

    沐初雪见夏太傅紧抿了薄唇,僵着一张脸,隐有怒气的样子,不知道怎地就有点心虚,但人到了面前避无可避,只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干着嗓子怯怯道:“夏太傅。”

    见她跟个受惊的兔儿似的,从丫鬟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湿发胡乱贴在苍白小脸上,圆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的看着自己,夏衡一颗心先自软了下来,又见她冷得直打摆子,可怜巴巴的,心中又涌上无限的疼惜。此时才知道,在意一个人的心竟是忽上忽下,又苦又甜。想自己活了三十个春秋竟被这么个小人儿折腾的心躁意乱的,当真是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

    “这园子北边一隅有个放杂物的小木屋,先去那里收拾一下。”说罢,夏衡转身率先引路而去。

    月兰先行上岸,将小舟拴牢,复又转身递过双手,沐初雪就着月兰的手踏到岸上,一身湿哒哒的衣裙紧紧包在身上,将沐初雪杨柳细腰修长大~腿显露无遗。银朱和月兰一左一右扶着沐初雪向北边走去,湿衣沉重,三人走得很缓慢。

    那小屋就在园子深处,杨柳掩映之下,很是僻静。

    夏衡先到了小屋门前,伸手一推,那虚掩的木门应声而开,走进去见里面只堆了些花锄草篮等工具,中间摆了一桌四凳,上面落了薄薄的尘土。想着她一会怎么也要坐一坐挨一挨,夏衡从怀里取出手帕仔细将桌椅擦拭了一遍。

    待收拾好了,夏衡出了小屋,见沐初雪施施而来,虽有个丫鬟在前面遮挡,但是那包着湿衣的身姿还是若隐若现,可以看到那细腰不盈一握,双腿笔直纤长,窈窕的身姿已逐渐褪去少女的青涩,渐渐显出了玲珑曲线......夏衡只觉得喉间灼热,生生迫自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

    沐初雪行到小屋前,见夏太傅背对着自己,那平日里挺拔的身姿略显僵硬,很是窘迫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笑。

    “让你的丫鬟悄悄取一套干净的衣裙来,切莫让外人知道你今日落水之事。”夏衡嗓音犹带一丝暗哑。

    沐初雪听了,仔细一想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夏衡。

    今日三皇子浑身湿透大摇大摆的出了虞府,若是传出我落水的消息,那便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想通此处,沐初雪感激夏衡的思虑周全,语气不觉就轻柔了几分:“多谢夏太傅为我遮掩。”说罢转而吩咐银朱道:“按夏太傅说的,悄悄的回去。”银朱此时也想到内里关联,连忙慎重点头,转身捡了僻静的小径一路往水榭疾走而去。

    “去把咱们落在舟上的东西都收拾了来,仔细着别落下什么。”沐初雪又向月兰道,“还有一路的水渍,也务必清理干净。”

    月兰行事果断利落,听了沐初雪的吩咐后,马上去小屋中寻了把扫帚。刚要离开,又想到留沐初雪一人在此不免有些不放心,“不然等银朱姐姐回来奴婢再去?”说罢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夏衡。

    “无事,有夏太傅在这陪我呢。”沐初雪明知道月兰何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如此说,夏太傅会很高兴。

    果然余光瞥去,那负手而立的如松身影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沐初雪樱唇一弯,心情忽然很好。

    月兰见小姐明知自己担心何事,还如此回答,心知小姐的心思一向不好猜,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一边寻着一路行来的水渍一边用扫帚将其扫掉,渐渐走远。

    一时间时光静谧,只余树间的蝉鸣。

    沐初雪站久了觉得有些冷,“夏太傅,我去屋里等着。”

    “好。”夏衡怕她冷,正想开口让她回屋中等候。

    沐初雪踏进小屋,迎面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木头霉味,环顾四周见墙角结了蛛网,杂物上也落满了尘土,屋中一桌四椅,走近用手轻拭,竟是纤尘不染。心知是夏太傅刚刚进来擦拭过了,沐初雪垂首轻笑,这夏太傅看着一副不理世俗的模样,没想到还挺细心的嘛。

    一个人在屋外,一个人在屋内,偶尔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两人不约而同觉得此时光阴正好,竟是无比安宁舒心。

    银朱动作麻利,不一会的功夫,就取了一套衣服回来。她服侍沐初雪换好衣裙,开了木门走到夏衡面前,恭敬福身,道:“夏太傅,我们小姐请您进去。”

    夏衡点点头,缓步走进小屋。隐约可见沐初雪换了一身浅蓝纱衣站在桌旁,屋中狭小光线昏暗,一时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彼此离得很近,鼻间充盈着丝丝缕缕的清甜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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