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喵呜——”

    怀里虎着圆脸、握着肉爪的猫儿不知好歹地在乱叫,陆宁涛生怕冒犯了秦王,连忙护着小黄猫出声解释,谁知他刚一开口,就被卫景珩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差点被口水噎住。

    “陆侍郎,本王的猫似乎很喜欢你。”

    竟然是秦王的猫?!秦王竟然养猫!他竟然当着秦王殿下的面抱他的猫?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兢兢战战的陆宁涛更加惶恐,连忙把猫放下,垂首恭敬:“臣不知是王爷的猫,如有得罪,请王爷见谅。”

    礼部尚书:这不就是昨日秦王怀里的那只小猫吗!秦王竟然带到了太和门……?

    秦王将猫带上太和门这么荒唐的事落在尚未散去的群臣眼里,引起一片窃窃私语。但卫景珩一道阴冷的目光撇去,明锐如剑,各个又哆嗦地闭上了嘴,纷纷散去。

    “喵……”爹爹,是鸢儿啊!爹爹,带鸢儿回家吧……

    没意识到后脑勺幽怨的目光,陆锦鸢眼巴巴地睁着猫眼,前爪搭在陆宁涛的脚边,依依不舍地挠着他的裤子,在他腿边转着圈儿,锲而不舍地喵喵叫着。

    虽然知道陆宁涛是陆锦鸢的父亲,但看见自家阿然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彻彻底底地无视自己,卫景珩心底不觉有些苦笑,泛起一阵闷闷的不舒心。

    他跨前一步,也不言语,直接在陆宁涛震惊的目光中将扒着他裤子的小黄猫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猫儿终于转过头看向自己,满脸带着泪痕的不高兴,奶声奶气哼哼地拍了他一爪,似乎对他阻碍他们父女团聚很是不满。

    大庭广众之下,卫景珩故意轻咳一声,板着脸威严道:“阿然,不可胡闹。”

    他说着,摸摸怀里最近长了不少肉正不高兴扭动着的小猫,转头对上陆宁涛震惊的目光,故意问道:“陆侍郎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的猫,可有什么事吗?”

    被秦王突然点到名的陆宁涛,慌慌张张地回道:“回王爷,臣的小女在儿时曾养过一只类似的小黄猫,就叫阿然,没想到王爷的猫也叫阿然……现在看见王爷的猫,臣不禁想到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儿……”

    见父亲提到自己的名字,陆锦鸢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了起来。

    但——

    陆锦鸢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风将她脸颊的小胡子吹拂进她半张的小嘴里,她满脸惊愕: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爹爹说她昏迷不醒?

    莫非她还……活着?!

    意识到自己在秦王面前口不择言,陆宁涛立刻止住了话题,一时默然,但想到自己女儿的安危,他又犹豫地望着眼前哪怕抱着猫都掩不去一身的清华高贵的秦王殿下,欲言又止。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臣有一事相求。”

    “不瞒王爷,臣的闺女陆锦鸢从开元山上坠落,昏迷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来,臣一直以人参和虫草为鸢儿续命,但鸢儿始终未有清醒的迹象。现在,臣有一个大胆的请求……”

    陆宁涛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四周无人后,猛然跪下:“王爷可否将北燕进贡的天山雪莲,卖一片花瓣给微臣?王爷若是愿意卖给臣,臣多少钱都愿意出。日后若有事所托,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半个月,陆宁涛给陆锦鸢喂了各种珍贵草药都不见陆锦鸢醒来,心里别提有多着急。

    而昨日,他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得知秦王大胜北燕后,北燕除了给投降书外,还进贡了两朵珍贵的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何其珍贵,哪怕饮其苞叶上的露珠水滴,都能驱邪除病,延年益寿。整个西晋,只有皇宫和秦一王一府上各有一朵。

    所以明知自己会被狠狠拒绝,甚至可能会惹怒秦王,陆宁涛仍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想要救醒自己的女儿!

    也愿意为此赌上自己的前程。

    陆宁涛话音一落,周围死一般得寂静。他的心里立刻紧张了起来,手里捏了一把汗,以为秦王会黑脸拂袖离去,谁知自己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搀扶了起来。

    “陆侍郎如此爱女,本王甚为感动。天山雪莲可赠与陆侍郎一用。”

    陆宁涛受宠若惊,神思恍惚,有些不敢置信地恭敬询问:“秦王,您真的愿意卖一片天山雪莲的花瓣给微臣?”

    卫景珩迎风而立,身形挺拔,眼神清明地望着陆宁涛,语气至诚至恳。

    “不是卖,是送给陆侍郎。”

    陆宁涛会在太和门前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其实也是急病乱投医。

    但传说中弑杀冷血的秦王殿下不但二话不说地答应自己,竟还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陆宁涛心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惶恐,额上已微微见汗,心里却充实欢喜,只觉得浑身飘飘然的,折腰深深一揖。

    “微臣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既然是救陆锦鸢,别说一片花瓣,整株天山雪莲都给陆锦鸢,卫景珩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昨日,他已经让青娥研究起天山雪莲的药性打算给陆锦鸢服用。

    现在陆宁涛主动提出,他自然当仁不让地答应,因为他这么一说,怀里的猫儿顿时水汪汪着眼睛凝望着自己,喵喵的话语全是感谢,卫景珩心里别提有多受用。

    “秦王,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成功地在小黄猫和岳父面前刷了好感度,卫景珩觉得自己实在是机智。

    在一阵狂喜中,陆宁涛飘飘然地上了秦王的马车。

    等回过神后,意识到秦王应承得这样快,还要亲自随自己去陆府探望陆锦鸢,陆宁涛犹豫地望了一眼在马车里正将猫儿抱上腿的男子,有些惴惴地问:“王爷真的要随臣一同去陆府?”

    “天山雪莲一直被南楚称为神药,本王想亲眼见识一番其功效。”卫景珩颔首道,摸了摸怀里突然不肯与自己亲近的小黄猫,补充了一句,“等令嫒醒后,本王有一事,希望陆侍郎能答应。”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秦王用珍贵的天上雪莲相换,必定是一件大事!

    陆宁涛变了脸色,更是紧张:“不知秦王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陆锦鸢一激灵缩回了爪子,紧张地喵喵:“什么事?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意识到自己凶残的坏名声吓坏了未来的岳父大人和怀里的小猫,卫景珩轻咳一声,有些苦笑:“陆侍郎放心,不是作奸犯科、触犯科条法令之事,是关于本王的婚事。”

    他顿了顿,见陆锦鸢同样竖起了耳朵,意有所指道:“本王早已成年两年,却至今孤家寡人。这次回京,就是为了早日娶妃,开枝散叶。”

    西晋皇子的婚礼是由礼部官员来操办。

    陆宁涛听后松了一口气,诚恳地应道:“王爷放心,微臣一定会在京城内千挑万选出最贤良淑德的千金小姐,将她们的画像送给王爷选择。”

    陆锦鸢不开心地磨爪。

    “陆侍郎,你误会了。”卫景珩急急打断,“本王早已心有所属,十年前就赠给她本王的玉佩。只是本王残暴的名声在外,担心其父会不答应。”

    西晋的皇子都有一块所属玉佩,从小贴身佩戴。这块玉佩极为重要,是皇子成年选妃时所用的定亲之物。

    当初,卫景珩送给陆锦鸢时并非想定情,只是因为自己只有这块玉佩最为珍贵所以送给了陆锦鸢。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原来早已喜欢上陆锦鸢后,觉得这块玉佩的意义简直不要太妙,只是为什么在该死的陆书萱手里呢!

    卫景珩简直分分钟钟想剁了陆书萱!

    “王爷放心,微臣一定会让王爷娶到这位姑娘。”

    愉快地计划如何用这个恩情毁了陆锦鸢与顾子期的婚约,卫景珩抱着眼巴巴盯着陆宁涛、直腰坐着一脸小乖猫的陆锦鸢,往后一仰靠在了柔软的靠垫上。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哪怕戴着面具都止不住嘴角的弯度。

    而上马车后不久,他干脆摘掉了凶神恶煞的面具,将自己的容貌原原本本地露了出来。

    在他眼里,陆宁涛已经是自己人了,怎么说也得让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看看自己的尊容才有利于日后成亲等的大事啊。

    毕竟,论外貌论背景,他能把顾子期甩出京城,所以可不能让这凶神的面具拉低了自己的颜值。

    见秦王突然拿下了面具,陆宁涛更加揣揣不安。

    他生怕自己的某些举动会冒犯了秦王,和秦王独处马车厢后,一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但久而久之,他发现马车厢里的气氛与他想象中的严肃压抑完全不同。

    王爷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愉悦啊……又是喂猫又是摸毛,时不时传来轻轻的笑声。

    陆宁涛忍不住偷偷瞥向卫景珩,才意识到传闻中凶神恶煞、满是刀疤的粗狂秦王,竟生得如此俊俏……绝世风华……

    对于秦王的第一印象,陆宁涛始终无法忘怀。

    三年前,秦王回京后第一次上朝。

    他横扫群臣一眼,眉眼中全是骇人的戾气和杀意。明明才十七岁,但凶神恶煞的面具和冷冽的目光却无端得让人感觉到敬畏和惧怕,竟是在他面前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一时间,朝堂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时不察冲撞了这位嗜杀如命的煞神。

    但现在,秦王周身久经沙场的杀伐狠戾的气息竟是在一只猫的荡然无存,一双往日冷冽仿若能洞悉被人心思的深潭,竟是荡漾着满满的四个字——温柔与宠溺。

    陆宁涛简直惊掉了下巴,更多的是困惑:秦王既然无隐疾,为何长年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其中……还有着其他不为人说的事?

    作为一只猫,陆锦鸢早已习惯了卫景珩的怀抱,但自己的父亲就在面前,陆锦鸢再感受着卫景珩习以为常的投喂和宠溺的抚摸时,羞得满脸燥红,恨不得立刻逃出卫景珩的怀抱,滚回自己的猫窝里。

    陆锦鸢:啊啊啊!在爹爹面前被轻薄了……qaq爹爹你千万不要误会!!!

    因为摸头杀,忍无可忍的陆锦鸢不客气地伸出一只爪,啪叽糊到了卫景珩摸着自己的贼爪上,嗷呜嗷呜怒瞪了两眼,对方才轻笑地收回了手。

    这宠猫的模样,惊得陆宁涛虎躯一震,忍不住再偷偷拿眼去觑,实在是无法将他和传闻中通晓军事、智勇无双的秦王联想在一起,残忍嗜血、杀人不眨眼等恶名更是画不上等号……

    “王爷……很喜欢猫吗?”陆宁涛忍不住出声询问。

    卫景珩闻言,弯了弯眼眉,理所当然地伸手,在未来岳父的面前,偷吃了一把他闺女的豆腐。当然换来愤愤一爪。

    “只喜欢阿然。”

    陆锦鸢挣扎地翻身,被他的这句话撩得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陆宁涛又听到“阿然”这个名字,沉默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令他感到意外和震惊。

    见陆锦鸢又羞涩地用爪子捂脸,卫景珩反问道:“陆侍郎,本王记得,你说令嫒也有一只猫叫阿然?令嫒是否很喜欢猫?”

    “鸢儿很喜欢,小时候一直和阿然同吃同睡。”说起自己的女儿,一直谨言慎行的陆宁涛话夹子一打开止也止不住。说起陆锦鸢和阿然一起调皮捣蛋的样子,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有了笑容。

    卫景珩想象中小小的苒苒抱着猫儿甜甜的笑容,也禁不住陷入了十年前的回忆中。

    “阿然离开的时候,小小的鸢儿可哭得惨了,哭着说自己再也不会养猫了……但每次碰到路边的小猫,仍是蹲在路边喂猫……”

    一个感慨地说着,一个认真地听着,唯有被点到名字的主人公泪眼婆娑地跑到了陆宁涛的身边,用爪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爹爹……鸢儿在这里,等鸢儿回家就能醒来,爹爹放心。”

    手背被软绵绵的肉垫轻轻地一按,陆宁涛的眼神也瞬间柔软了起来:“若是鸢儿醒来……看见一只和阿然一模一样的猫,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本王也这么认为。”卫景珩含笑,看了一眼在陆宁涛身边,仰着圆滚滚的猫脸,装得一脸乖巧的陆锦鸢,意味深长。

    秦王:等会到了陆府,苒苒应该就能醒来了吧,一定要让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渣渣退散!

    陆锦鸢:醒来后,一定要揭穿方玲玉和陆书宣的毒计!

    陆宁涛:秦王养的这只猫好亲人啊,和阿然真的好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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