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四十,许琪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灰色的大衣将她的脸衬得更冰冷一些。车站喇叭响起,告知那辆火车已经进站,马上,她就要见到他了。真是可笑,作为女友,第一次接站,居然是为了谈分手。

    这座城市不大不小,下站的人也是不多不少。但他气质出众,身高挺拔,总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儿。”她微微举手,眼睛故意涣散,没看他。

    “等了多久。”周扬也是一脸漠然,但是他知道起码的寒暄。

    “刚到。”许琪把手马上插进口袋,径直向前走。“早上吃过了吗。”

    “吃过了。”

    许琪停住,想了想。“去我的房子说,可以吗。”

    许琪爸爸的单位去年分了一套房子,老两口不愿意麻烦的搬家,就把那房子给了她。平时她都和爸妈一起住,只有朋友来玩才会带到那边去。因为那里离火车站很近,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好。”周扬点头,跟在后面。

    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门口的鞋柜几乎都是空的。

    “不用换鞋了,进来坐吧。”许琪把大衣扔在沙发上,自己先坐到了一边。“只有两瓶矿泉水,你对付喝吧。”

    “好。”周扬在另一边坐下,双手交叉搭在腿间,心事重重。

    两人半天没说话,毕竟分手,难以启齿。

    “我考的不好,估计落榜了。”许琪眼睛看着前方,看不出情绪。

    “成绩出来之前不要乱想,你总是要求完美,获许只是没达到你对自己的标准。”

    “要乱想的,这叫未雨绸缪。说是居安思危是不是不太合适。”许琪用眼角扫了一眼他,话里有深意。

    周扬苦笑,没应答。

    “什么事都要居安思危,你看我这怠慢了,不留神男朋友就要跑了。”许琪翘起腿,嘴角带着嘲讽。

    “我们之间不是居安思危的问题。”周扬忽然看过去。“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能和中文系的人去辩论成语。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怨气越来越大,呼吸开始加重。

    “这个没有开始,我们本身的价值观就是大相径庭。”周扬还是很冷静,他早猜到了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对她的脾气,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呵呵。”许琪冷笑。“既然这样,那当时我们干嘛在一起。”她讨厌听到那样的话,即使她心里也清楚周扬对她很多的处事方式不满意,但是她讨厌被他瞧不起!她讨厌他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讨厌每次她极力讨好学长老师时候他在旁边的眼神!

    “所以,我必须和你道歉,这是我一直很后悔的事。”尽管当初是她追的他,但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做错了。感情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岂能用试试看的态度去亵渎。

    后悔?

    许琪执拗的眨着眼睛,假装着镇定和潇洒。

    “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失了心。”这是她克制之后的话,不然,她或许会直接摔东西过去。

    她才不信那些鬼话,什么叫做一开始就是错了!明明就是遇到那个狐狸精才想的分手!那个周娟说过,吴桐一看就是那种假装单纯可爱实则很有手段的女生!

    “我还是那句话,跟她没关系。是我们之间一直存在问题。”知道她指的是吴桐,周扬本能的想保护着。

    “你就直说是我的问题好了。周扬,我有那么差吗!最近这两天我就在想,我许琪有那么差吗!追我的男生不是没有!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她越来越激动,眼里充满了血丝。

    “你一点都不差,你值得有人去欣赏。只是我们不合适,许琪。”最后的名字,像在安抚她的情绪。

    “那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们很般配,无论是家世,身高,长相。嗯?”那眼神里的,不是疑问,却是不甘。

    “许琪,你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需要靠别人去评判吗?”周扬蹙眉,觉得不可理喻。“难道你觉得我们一直很融洽?你感觉不到我们不合适吗!”

    “我只知道有的时候人甚至不了解自己的,旁观者清。”许琪忽然安静下来,其实是坚持着最后的倔强。

    “你喜欢我吗。”周扬抬眼看着她。

    她无动于衷,也是无话可说。

    “如果有喜欢,那也是喜欢我能帮你的朋友们修电脑,让他们对你感谢!我能帮你给你的老师去画墙绘,让他能给你的论文一个大写的优!我能升做部长,让你能和你的好姐妹去攀比!许琪,当我司考落榜的时候你还喜欢我吗。万一我明年还是不过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琪咬着牙,眼睛拼命的睁大。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她拒绝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觉得羞愧,她的脸觉得发烫!

    “你很好,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他还在安慰着她,只要她能甘心放手,把自己说的多卑微都可以。

    “是你不想给吧。”许琪用力咬着嘴唇,几乎渗出血丝。“周扬,那个叫吴桐的哪里比我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感情不是两个人之间比谁更优秀。你的成绩比她好个子比她高,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是感觉,两个人之间是有感觉的。”吴桐或许真的没她优秀。不爱看书,喜欢臭美。但是感情这东西没办法,他就是眼睛离不开那个家伙,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都会想笑。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也想要不喜欢吴桐的理由,可是谁能办到呢……

    “既然你不喜欢我,也觉得我不喜欢你。那你早干嘛了,为什么非要等到遇见了她你才提出来?”许琪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觉得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说什么都没用!“别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做借口了。周扬,你就是变心了,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别自己做了错事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到我头上!”

    “许琪。”周扬垂着眼睛,声音有些无力。“我不喜欢你,可是我了解你。你太骄傲了,尽管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可是我知道你仍然受不了我提分手的事。你怎么想我都可以,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告诉你,为了你的考研,我之前一直没说,就是为了你的研究生考试。”

    ……

    “你这么说,是不是我还要谢谢你?”她心里震动了一下,许久,还是送上蔑视一笑。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和你解释。”周扬自觉问心无愧,对她的冷嘲热讽没放在心上。

    “ok,我明白了,也不必多说什么。现在我有个要求。”她眯了下眼睛,视线定在地板砖。“我要见她。”

    “不可能。”只要提到她,周扬就会推翻一切的冷静。

    “嗬!”许琪气的鼻孔都在撑大,却用力的压抑着。“为什么。”

    “你不理智。”

    “你怕我会伤害她?”她多希望能听到否定的回答。

    “对。”

    他就那么坦然地承认了!为了那个女人他居然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我和你谈了一年多,你和她认识不过两个月,周扬,你疯了吧,我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逼她!她一次次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却一次次又重新燃起她的怒气!

    “许琪,我们分开,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你会知道,男女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们在一起一年多没错,可是细想想,获许我们只是做了一年多的好友,并不是恋人。”他希望她懂,放下她的执念,真的释怀,并且获得真的幸福。

    “不像情侣……哈哈哈……”许琪显然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笑的像个疯子,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们。

    “你跟她睡了吧!啊?”她接近疯狂,扭曲着五官质问他。

    “你别乱说话!”他也怒了。这就是他们不合适的原因,她永远不去考虑别人的话,永远自以为是!

    “不是吗?那男女朋友什么样?别总把你们说的好像天造地设的一样,你当我傻子吗!”她几乎断定周扬一定是彻底出轨了。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周扬起身,直奔门口。

    “你回来!”许琪最受不了别人拿她当笑话!她的自尊心已经碎了一地了,他还是不屑于和她争辩!

    她拽住周扬的大衣一角,整个人纵身一跃,跑到了周扬面前。黑色的毛衣被她胡乱的脱下去,头发跟着凌乱地散开,雪白的皮肤展晃在周扬眼前。

    “把衣服穿上。”周扬头都没抬,眼里却是浓浓的怒气。

    “我也可以陪你睡,那样是不是就像情侣了?”手紧接着要解开牛仔裤的拉链。这几乎是她的背水一战,也是她最后的尊严。

    “你疯了!”周扬不管不顾,一把推开眼前那个精神似乎失常的女人,摔门而去。

    爱情和尊严本不该有牵连,可有人总是觉得不被爱就是不被尊重。

    甚至觉得不被爱就是一种失败!

    周扬觉得可笑,也替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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