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镇南王府就在眼前,不归有些忐忑。他呈上一封信,不一会立马就有人将不归请了进去。

    司樱挥挥手,算是就此与他别过了。不归很紧张,万一镇南王不接见他或者不相信他怎么办?

    “你是说你皇姨,眠琴,她一直在给你母亲下药?控制你母亲?”

    “正是,我父亲虽然发现了这件事,但奈何他人微言轻又在朝中无依无靠,只能命我来缅因,将此事告知姨奶奶,求您为东凤的百姓做主!”说罢,不归跪下了。

    镇南王看了一眼,并未回答他。

    她一生争战沙场,与自己的皇姐风姿妍并肩开创了东凤,她甘愿永不回京,为皇姐镇守边疆,只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如今她年岁已高,万事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若是此时回京,岂不毁了她一世英名。

    “你可知我与你皇祖母有怎样的恩怨?”

    不归摇头,他出生时皇祖母已经年迈,很不喜欢热闹,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见祖母一面,更别提他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姨奶奶,怎知她们姐妹二人的恩怨?

    “罢了,我就讲给你听听吧,如果我不说,怕是没人会知道了。皇姐长我将近二十岁,她起义时我才十五岁,跟着她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有一次我险些连命都丢了,是皇姐硬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都说皇家没有真正的姐妹情,我看并不是,后来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我喜欢上了皇姐的夫郎,他当年才二十岁,倾国倾城。皇姐知道我们的事情后很痛苦,她当时已怀有身孕,但她还是放我们离开了。我在她面前发誓此生永不进京,誓死守卫疆土。在江山和美人只间我选择了美人,皇姐,选择了江山。”

    她突然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不归,“我想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便是传说中早逝的皇夫,自他之后皇姐再未立后。有选择,就意味着有痛苦,他分不清他究竟爱我们哪一个,跟我回来后郁郁寡欢,不到两年,真的逝去了。不归,你跟他长得很像。”

    “您不能这样,我姐姐无故溺水,她水性不好,因此不会去游泳,怎么会突然掉到水里?睿王把持朝政,却不公正,她性格暴躁,心中无爱,根本不适合做女皇,我母亲虽然优柔了些,但她勤政爱民,若不是被睿王的花言巧语所骗,她本该是一个好皇帝的。”

    “眠风怎样,眠琴怎样,她们都是我姐姐的孩子,在我眼里,谁做皇帝都一样。”说完,镇南王便离开了。

    不归陷入了绝望中,他与父亲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镇南王身上,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风绮月不知怎的,自己竟会讲那么多的话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孙子,也许是他与他少年时太像了,一样的圆嘟嘟的脸,一样纯净如水的眼睛,她今天已经回忆的太多了。

    这太平盛世,任她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天来,她也该歇歇了。

    最近她收到太多封密信了,不管是朝中大臣的也好,还是来自睿王身边人的也好,照这样的趋势看下去,没有多久睿王自己就该下台了。

    这边京城果然有了动静,女皇突然病危,临终前写了传位诏书,竟然将皇位传给了正在漠北北巡的睿王殿下,女皇的亲妹妹。

    睿王殿下听闻女皇驾崩,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在女皇的灵前哭得断了气,后又亲自守灵,做的比当初的女皇不知强了多少倍。

    虽然不解女皇为何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妹妹,而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木已成舟,朝中就是再有人反对,也无能为力了。两个月后,睿王登基为帝,史称厉帝。

    皇宫,新登基的女皇躺在这张她母亲,姐姐都躺过的龙床上,渐渐发出不可抑制的笑声。她风眠琴终于做到了,终于大权在握。母亲,你的眼里不是一直都看不到我么,怎么样,我取代了你最疼爱的女儿,还亲手把她送上了黄泉路。

    哈哈哈哈哈哈,偌大的寝宫里传来女皇阴森的笑声,值班的小侍吓得发抖。

    其实她痛恨所有人,尤其是皇宫里的人。这里人人都是肮脏的,没有谁是干净的。

    她想起他可怜的父亲,为了一点过冬的木炭去低声下气地求总管,她想起宫里的小侍总是对她冷眼,总是在没人的地方打她骂她,说她是女皇无意间下得种,说她的父亲连小倌都不如,勾引女皇才有了她。

    这些她都可以忍,因为她相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总是那样安静,温柔,眼神纯净。她也相信母皇只是太忙了,等她有空的时候自然会来看她。

    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十岁那一年,那一天,她的父亲死了。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电闪雷鸣,她害怕不敢睡,来到父亲殿中,她推开门就听到奇怪的声音,等她在往卧室走去,看到父亲趴在桌上,他身上是宫里的大总管。

    她尖叫出来,一道闪电劈进来,照亮了父亲惨白的身体和她惨白的脸。

    第二天,父亲吊死在卧房里。

    她十五岁出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大总管落到她手上,她并没有把他一刀杀死,她慢慢地折磨他,一点一点地摧残他,她要他尝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现在她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要把所有令人恶心的男人杀掉。

    纪云开升了官,做了御林军的统领,这正是他想要的。镇南王还在观望中,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只要他纪云开掌管了京城的命脉,他就绝不会将皇位交到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手里。

    他站在城楼上眺望,樱樱,几个月了,你到底在哪里?

    司樱缝完最后一针,满意地拿起自己做的小衣服看了看,她快做母亲了,现在连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来到缅因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打听了所有的商铺,就是没有打听到姓白的掌柜,最后她放弃了,也许白潋根本就不在这里,他应当在清溪还是什么靠南的地方。

    司樱现在租住在一户人家里,这家只有一位婆婆带着孙女独自生活,房子就在街后,交通方便,也很安静。

    她选择住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张婆婆会接生,司樱给了足够的钱,张婆和她孙女会照顾司樱直到她做完月子。

    张婆婆为人很和善,她孙女今年十二岁了,很是听话乖巧,司樱打心底里喜欢这祖孙二人,三人吃住都是在一起,司樱吃什么,她二人就吃什么,过得像一家人一样。

    司樱感谢老天,不管她走到哪里,遇到的都是好人,都是帮助她的人。

    这边不归住在镇南王府,自己的母亲去世了也不敢回京吊唁,只能穿衣戴孝,暗自垂泪。

    他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若他回京,定会性命不保,自从睿王登基后就宣称他自己与人私奔了。他有那么不知廉耻吗?不过他倒是真的很想念陪他一路南下的司樱,不知她此刻在哪里。

    白潋,在镇南王府应该叫风潋容,听不归要找一个叫司樱的女人,心里头吃了一惊。不归从小生活在深宫,他的生活应当与司樱八竿子打不着才对。他怎么会认识司樱,应当不是她吧?

    他是镇南王的儿子,论辈分要长不归一辈,但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因此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加上现在不归身份敏感,镇南王吩咐一概不许叫他皇子,就怕泄露了他的身份,所以不归不管他的辈分,他也不管他的皇子身份,二人很是要好。

    “不归,你要我找的这位,司樱,年岁几何,相貌如何,哪里人士?”

    “我只知道她叫司樱,比我大不了几岁,长得花容月貌的,就是凶了些,脾气不好。至于她是哪里人我就不知了,我和她是在京城认识的。”

    白潋一边听他说,一边在思索,会不会真的是她,她到京城去该是找他去了吧?

    “哦。对了,潋哥哥,她怀孕了,挺着大肚子,要是她还在缅因的话,应该很好找。”白潋本来有些期待,听到她怀了孩子,突然间就有如冷水浇在了他的心上,拔凉拔凉的。

    司樱不知自己好好的躺着,也会有人找上门来,而且对方来头还不小,来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嘛,还会是谁。

    司樱自己躺着没动,可吓坏了张婆婆,着急地就要拉她起来。来人见司樱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有些生气了,“小妇人,你不要耽误了主子的时间,要不然主子们怪罪下来,你和我都担待不起。”

    “你镇南王府就是如此请人的,我今儿偏不去了,要见我就来找我。”

    “好一个偏不去,我倒要见见是谁,好大的口气!”

    司樱浑身电击了一样,她翻身站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白潋。

    白潋早不是当初那个清瘦的少年了,他头戴金冠,一身紫色华服,高贵清俊,只是他的脸上挂着司樱熟悉的浅浅的笑容,眼里还是那样温柔,“阿樱,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他这句话,司樱的眼泪忍不住,她明白他们现在的距离,不仅仅是身份,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高兴时难过时重逢时扑倒他怀里,再也不能拉着他的手闯世界了。

    她背过身去擦擦眼泪,“当然,我是谁,自然是要人来请。”

    白潋低低地笑,笑声清朗,“都快做母亲了,还是那么顽皮。”

    “潋哥哥,原来你跟司樱姐姐认识啊!”

    “岂止是认识啊,我们……”

    “大家都累了吧,屋里坐吧。”司樱招呼着,“阿潋,不知不归与你是什么关系,你又与镇南王府是什么关系?”

    该装的傻还是要装,虽然她真不知道白潋的身份,不过她在路上对不归那样不敬,千万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阿樱,告诉你也无妨,镇南王是我母亲,不归他是宣帝的皇子。”

    司樱连忙行礼,被不归拉住了,“司樱姐姐,你带我到缅因,你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报呢,怎能叫你给我行礼,以后你见了我都不许行礼。”

    这天白潋与不归离开后,司樱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感叹世事变化,一年前他还是商人的儿子,受人指指点点,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混混,几年后他成为了尊贵的郡主,她成为别人的妻主,肩上担起了一份家的责任。

    时间给你所渴望的,也会带走你珍惜的。

    她与云开分开已经四个月了,这四个月来她与他失去了联系,她也不敢跟子凡联系。

    怕对孩子不好,一直不敢太思念云开,只要一想他她就迫使自己去想别的事情,今夜不知怎么了,她格外的想他,泪水湿透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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