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母亲正在院子里剥玉米棒子,她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我回到小房间,把书包扔在床上,准备上床睡觉。

    出来!突然,我听到母亲用命令的口吻大声在喊。我穿好鞋子,走到门外。

    你……在我说话吗?

    过来!母亲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心咚咚直跳,莫非我在学校里的事情已经通知家长知道了。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没到她跟前,我就收住了脚步。

    我不愿意去面对母亲的目光,我已经彻底讨厌她和父亲的所作所为,把我不愿意做的事强加于我的头上。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你在外边挺会逞能的。

    我麻木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我把牙齿咬的嘎蹦作响。她何曾知道我在外边受到的委屈。

    给我记好了,凡事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的年龄段还理解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涵义,我也不想跟她解释,因为我说不出口,更不晓得怎么对他们说。

    我对那两个和我打架的人恨之入骨,连梦里全都是他们的影子,我把他们当马骑,当皮球踢来踢去。

    我从来不和女生说话。他们的名字和影子在我脑海里始终都是模糊的。初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最喜欢谈的话题就是谁喜欢谁。青春的萌动是一种极大的力量,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关系变的无比微妙和美丽。

    班里有一个叫陈贵海的男孩子,他虽瘦如猴子,可很得人心。不仅是班长还是我们学校里的超级大媒婆,经他撮合的“夫妻搭档”成功了很多。对于学习他是带学不学,把介绍对象看成了目标。他很能讲话,比起校长在大会上的发言还要胜出三分。我是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愿意搀到他们的群里搅和。

    我承认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对感情并没有自己的认识,甚至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天晚上,下晚自习,陈贵海凑到我跟前,叫嚷着要我给他买糖吃。起初我以为他让我买糖是在和我开玩笑,再三追问才告诉我原因。

    马丽娜喜欢你!

    什么?马丽娜吗?那个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匀称的身材,飘逸的长发,完全一个大都市里的大户人家碧玉形象。美中不足的好像是个子,那次我们擦肩而过,我发现她只到我的脖子上。

    陈贵海左右环视了一下,拉住我的胳膊让我停下。神经兮兮的冒出一句: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得对老天爷发誓,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你希罕马丽娜吗?她让我问你的!

    他的话让我莫名其妙。我是一个独行居士,向来不和女生来往的。虽然马丽娜就坐在我前边,她瀑布般的长发就在我的眼前飘来飘去,窗外微风吹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好闻极了。每当我正专心致志的听课或写作业的时候,她的头发就会越过我的课桌,令我讨厌。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就用削铅刀割下一撮,心里才平衡一些。

    陈贵海紧张的,热烈的望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可是我一点也没有回应他的热情。我用鼻子哼了一声,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他怎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个冷血动物,是个谁都不乐意交往的封闭的人?陈贵海很快意识到他的问题有些荒谬,但也不甘心,或者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接着问道:难道你从来就不对班里的女孩子动心吗?我不相信,是男人都有这种念头的,包括我在内,你到底告不告诉?

    他的语气几乎变成了威胁。

    我不想理他,转身就走。陈贵海急了,口齿不清的重复:马丽娜她喜欢你……娜她喜欢你……

    我仓皇而逃。

    可是他的那句话还在我的耳朵里逗留。

    马丽娜。我经常听到老师在课堂上点她的名字回答问题。学生名单就被贴在讲桌上,她被提名的频率超过了班里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者那是一个非常优雅也容易记住的名字。

    我开始注意这个名字的那个女孩子。一个丰满成熟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走进我的视野。她是英文课代表,成绩很好,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名的保持者。

    我也一直不敢确定马丽娜是否真的喜欢我。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在偷看我。有时候她的钢笔之类的小东西滑落到椅子后边,就回过头弯腰去捡。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回头的那一瞬间,还会把目光投向我。那种目光是灼热的,火辣的,像雨后的彩虹一样,让我无从触摸,但是又真实的存在。

    她常常回头偷看我的眼神,让我的内心萌发一种罪恶感。

    我和她从来都不说话,只是有意无意地,目光相向脉脉含情的对视一下。当两个人的目光突然相遇,对方都会不好意思的微笑一下,好像都在为彼此之间产生的那种类似于爱情的默契而由衷的高兴。

    马丽娜眼睛里的感情是真诚的,腼腆的,兴奋的。我用同样真诚的,腼腆的,兴奋的目光回应着她。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我眼睛留存的却是阴冷。

    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马丽娜喜欢我,不过没有人认为我喜欢她。假如有人在我面前故意提起“马丽娜”这三个字,我脸上的表情是漠然的,然后慢慢地,嘴角源起一丝冷笑和讽刺。

    马丽娜给我一个信封,是叫陈贵海转交过来的。我渴望着看信封里的内容,可是陈贵海不紧不慢的和我兜圈子,让我买糖吃。我只好买了,是最贵的大白兔糖。信封里有一张她的生活照,一身洁白的裙子,犹如仙女一样靓丽。里边还有一张散发幽香的信纸被折成了纸鹤。

    信是在我的小屋里拆开的,我的心快提到了嗓孔眼,我的心成了矛盾的综合体,渴望见到又想马上放弃。

    天啊!信封上的内容全是火热的语言,我忽然感叹起这封信的与众不同。一定是她经过很长时间思想斗争才决定平摊到纸上的,还用彩笔勾勒出两个火红的心型,中间还被插了一把剑,我佩服她,她称得上是个人才。

    我对这封信失去了兴趣,我把她撕的粉碎,扔进炉灶里。

    我没有马上表态也没有即刻回信,我们之间不存在轰轰烈烈的爱情,山盟海誓的忠贞,我们只是喜欢与被喜欢的关系。

    她再看我时的目光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经常见到她哭红了的眼圈。

    是我伤了她的心。媒婆班长告诉我的。

    我想我也只能这样处理,我不想卷进扯不清道不明的爱情之中,我们的感情是脆弱的,是经受不住时间考验的。

    马丽娜在临近中考前的一个月辍学了。一个月,她的变化令人瞠目结舌。她整日无精打采,脸是阴郁的,目光呆滞,几乎不跟人说话。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几次考试竟然是全班倒数第一名。班主任找她谈了几次话,并且声明对她抱有很大希望,可是她放弃了,选择了自暴自弃。

    不久,又传来她结婚的消息。听说她跟本村一个大她五岁的建筑队小老板结婚了。陈贵海有一天神秘的告诉我马丽娜的婚姻是不幸的,或者跟我有关。我楞了他一眼: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他回答:如果你答应她,或者给她表个态也不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所以……

    ———

    我哑口无言。

    中考前一天,我在门口的超市里买东西,无意间碰见了她。

    看到她,我的心里好高兴,好激动。

    在她的脸上,找不到新婚的愉悦,全是蜘蛛网似的愁结苦怨。

    我却突然失去了勇气,我该不该去面对她。

    韩玉琴。马丽娜哀伤的声音传过来。

    我止住步子,回眸一笑:都是我的错,请你一定原谅我!

    原谅什么?算了,都过去了!

    我摸索着口袋:我给她写了一封信,怎么找不到了。

    她摇摇头,无奈而又黯然神伤。

    我很喜欢你的,可我等不到你答应的那一天,也许我根本就没福气罢了!

    我的心在下雨,在大滴大滴的流血。

    我是来给弟弟送衣服的,顺便祝福你一下,金榜题名……马到成功!

    过得好吗?

    她惊慌失措的望着我的眼:谢谢,我很幸福。她在搪塞我,她是不幸的,她在自欺欺人。

    我快要喘不过气,跌跌撞撞的走进校园,我也不敢回头看她,或者她的不幸真的和我有关。

    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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