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群星闪烁,清辉流转。

    叹惋拈一方丝帕,坐于石阶之上,仰头望天。

    丝帕流转于指尖,微摆,莹莹如雪。

    “弟妹,怎么不进去?”李泰寻不着叹惋的身影,漫不经心的出来观景,却见她在那里坐着,便一步步自石阶上走下,直到最后一阶。

    然后很随意的一屈身,坐于她旁边。

    “四哥不是也出来了么!”叹惋见了来人,谦和一笑,点下头,算是做礼。

    李泰也笑笑:“弟妹好雅兴!只可惜错过了赏月的最佳时期。有道是春天的花,秋天的月。刚刚入秋十分,踩着春花的尾巴,握着秋月的开端,两者皆可享,才莫要负了那好花好月呢!”

    一边说着,边侧过脸来,看向叹惋。

    叹惋神情一动,下意识低下头去,心里小鹿乱撞。

    李泰面上敛了笑,转为一种至纯、至真的深情。语音轻扬中,淀着雄厚:“爱她时,似爱初生月;喜她时,似喜梅梢月;想她时,道几首西江月;盼她时,似盼辰钩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四哥。”叹惋禁不住小声喃喃一句,眸光潋滟开来。粉玉砌成的双手,一只不经意间搭上李泰的肩,另一只,放于唇前,勾一抹兰花。

    “惋儿。。。。。。惋儿。。。。。。”李泰心中莫明涌上一股悸动,厚实的手掌将那秀丽纤纤的素洁玉手握过。拥了她,扑倒在地上,震得一树花落。

    李泰此时已然丝毫没有理智,迅速的解开叹惋衣带。

    叹惋一双手下意识搂住李泰脖子,竟是一个如此暧昧的姿势。

    夜风阵阵彻骨吹过,将叹惋吹了个寒颤。

    猛然间,女子微闭的双眸突兀打开,倏然惊蛰,呼喊:“四哥,四哥你要做什么!”花容颤动,挣着要起来。

    李泰也只是一时忘情,并非浪荡、不识礼趣之人。

    听得呼喊,定了片刻,猛然意识到越礼之举,慌忙放开叹惋。起身,整了衣襟,匆匆拱手作揖:“这酒未喝,人倒先醉了!不敬之处,弟妹多多海涵。”

    叹惋扶着地面徐徐站起,佯装没事人般,轻轻抖抖湘裙之上斑斑芳尘。便要作别、离开。

    “惋儿!”李泰见她走远,终是按捺不住,自她身后大声喊了一句,音色焦急:“你心里并不讨厌我,不然你不会对我这般随和!当初若那救你的人是我,如今,又怎么轮的着他的戏唱!”

    叹惋突然一颤,定在当地。

    却只是一瞬,便复又抬步向前。不做回头,步步生花。

    。

    月光洒下,天幕明澈的像一方玉盘。

    风一吹,又荡啊荡的,宛如水波。一昆仑星宿,都是斑斓。

    叹惋小小的心海里,有浪花漾开。一阵紧挨着一阵,细细碎碎敲击那敏感的心房。她不禁开始思索、忖度自己的选择。

    她的心,她的魂,几许是爱,又有几许,是感激?

    清冷的风儿摇下几滴树梢之上的隔夜露水,溅了叹惋一身。

    女子不经意间婷婷抬眸,一愣。

    李佑正定定站在她对面,神情黯淡、复杂。

    “佑,你,怎么在这里?”叹惋有些吞吐,面上层层尴尬溢开,夹着心慌。

    “哦,我见你没有进去,出来找找。”李佑面色淡淡,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眉目皱起。

    叹惋因紧张的缘故,呼吸一阵似一阵的急促。竟踉跄了一下,有些站立不住。

    “惋儿,你怎么了?”李佑扶住她,眉宇间透着关切。

    “没。。。没什么。”叹惋搪塞。

    李佑神色沉静下来,肃穆而坚定:“惋儿,这长安,我们不能呆了。你回去赶紧收拾一下,后天就起程跟我回齐州去!”

    “厄?”叹惋下意识发问。

    李佑叹了口气,眉目澄澈如水,徐徐:“如今颉利已败,太子不济过甚,这里便是一块是非之地。我若再留于长安,难免会叫旁人猜疑我的野心,是以陷入不必要的纷争。就算我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来招惹我的。固,我们必须离开。”

    观李佑神情、面目,应是并未知晓她方才与李泰险些越礼之事。叹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及多想,应付的屡屡应着。

    “惋儿。”李佑紧紧的拥了她,一把入怀:“回齐州后,我们便承办婚事。你一刻不入我们李家的门,我不安的心便一刻静不下来。”说于此,笑了一下,打趣:“就好像生怕别人把你抢走似的!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不会!”叹惋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吐出这两个字。又觉失常,朱唇微抿一下,忙做圆场:“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一辈子。”

    “嗯,一辈子!”李佑释然一笑,皱着的眉头层层舒缓开来。

    叹惋闭目,心下径自忖度。

    良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垂眸,迎着李佑,嫣然。

    月华如洗,腾的自浮云后探出半边脸,明亮异常,甚至带着惊艳。

    “爱她时,似爱初生月;喜她时,似喜梅梢月;想她时,道几首西江月;盼她时,似盼辰钩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叹惋脑海之中猛然浮现起李泰所吟之句,倏然间,本已下定的决心一阵溃不成堤。

    情丝万缕,如瀑泻下,剪不断、理还乱。

    。

    “丹儿,你看,这个玉镯好看吗?”长安街道,迦绫着一件淡粉素裙,随意而闲散的信步其中。

    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莹莹丽指抚弄摊前玉镯,轻轻一挽,戴于腕处,巧笑。

    “好看,殿下戴什么都好看!”丹儿歪着头看她,小声附和一句。

    迦绫莞尔一笑:“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

    “奴婢说的全都是实话。”丹儿稍稍弯了下身子,“公主殿下可是这长安最美的一枝花呢!”

    迦绫浅浅一笑,摇摇头,芙蓉面上泛起红晕,一如雨后新荷。

    街角,却有一人身影浮动。

    观其装束,像是波斯之人。

    他那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光,直勾勾落在迦绫身上。

    看着看着,不禁叹道:“人面桃花相映红,不及天然玉做容啊!”

    谁知,这一声叹,却被迦绫听了去。猝然回头,明如秋水的波光向后瞥了一眼。

    纵不回头便也罢了,可这一回头,却怎生了得?

    伴着幽幽的清荷风韵,恍若置身花海,满谷香花竟全都失去了颜色。

    难不成,这羞花之态也不愿让人专美于前?

    波斯男子正迎上她的目光,面上兀的一阵尴尬。愣怔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俨然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迦绫看着他的窘态,忍不住“扑哧”一声,嫣然巧笑。盈盈波光徐徐收了回来,扭头,莲步款款向前走去,步步生香。

    “方才那女子,可是大唐的迦绫公主么?”波斯男子见那身影远去,便小声,问着身后的随从。

    他素闻大唐有一个传奇的神话,迦绫公主杨水茹,安平公主杨文婷。这一对姐妹花,一个清越的撩人,一个艳丽的摄魄。她们是长安的两只并蒂白蕙,美的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如今一见,能有如此之清丽美态者,不是迦绫,又会是谁?

    “主子,应该是的。”那随从做了一个波斯人自己的礼仪:“小人前一阵子拜会大唐皇帝时,隐约见过。”

    “哦”男子点头,应了一声。“桃花虽妖,可又怎敌得过这淡漠澄澈的荷?”

    语尽,目视前方。对着迦绫离去的方向,竟是面钝神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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