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走后,一脸气急败坏表情的周瑜忽然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样,他对藏在太史慈身后的孙权招招手:“仲谋,去把你哥藏在柜子里面的茶叶拿出来,我给太史兄泡壶茶。”

    “哦。”孙权撇撇嘴,站起来去翻茶叶了。

    太史慈看不出这兄弟俩,不对是兄妹三人搞什么幺蛾子,他试探着问道:“不用管孙兄吗?”

    “不用。”周瑜微微一笑:“他去找袁公路辞行了。”

    太史慈皱起眉头:“可是你们不怕曹孟德……?”

    “三妹在信中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周瑜接过孙权递来的茶叶盒,倒出一些茶叶开始给太史慈泡茶:“伯符又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得先骗过了自己,才能去骗其他人啊。”

    半晌后孙策回来,之前冲出去时那副满脸焦急的神情已经不见了,他对周瑜握拳眨眨眼睛,笑道:“袁公路一听我要去庐江,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他还说让我打探一下庐江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看看瘟疫能否治愈。”

    “我们什么时候走?”没等周瑜回答,孙策又说道,这次他显得跃跃欲试,有些兴奋:“庐江吗?”

    “先去庐江,然后绕道去打会稽。”周瑜淡淡道:“速度要快,三妹那边瞒不了多久,她不能把百姓们一直都关在城里面,只要有人有心查证,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到时候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旦暴露,庐江城中兵马不足,三妹肯定危险。”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走啊!明天就走!”孙策蹦起来就开始拾掇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衣物行李。

    周瑜端正而坐八风不动,他无奈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的,你至少得等我动员了粮草吧?”

    孙策像是被人忽然戳破的气球般委顿在角落里面,见此情景,周瑜摇摇头:“或者你带轻骑快马先走,我随后就到。”

    孙策慢慢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屋中其他跪坐着的人,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太史慈的身上。

    孙策语气阴仄仄地说道:“你让他动员粮草呗?三妹不是派他来了嘛?”

    周瑜心说这人一看就跟你差不多,绝对是个上战场越打越生猛的二愣子,让一个二愣子去动员粮草……疯啦?

    太史慈莫名其妙就接收到了孙策不满的瞪视,他说道:“孙兄,主公派我来是帮着打仗的。”

    孙策抱着胳膊眯起眼睛:“你有多能打?”

    太史慈忽然笑了:“要不你试试看?”

    周瑜已经懒得去多说什么话了,他拎着孙权的衣领子把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二、二哥,”孙权小小地挣扎了几下:“我想看……”

    “看什么看。”周瑜面无表情道:“我去准备粮草,你跟着我学点东西,别整天四处闲逛。”

    孙权遗憾地说道:“好吧……不过三姐说的好准呀!他说大哥一定会跟那个谁打起来的。”

    周瑜闻言,眉头微微一跳。

    当天下午孙策和太史慈在军营中干了一架,据围观过的士兵们说,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特别的激烈,比如孙策先夺下了太史慈背在背后的戟,太史慈反手就把孙策的头盔拽了下来。就这样俩人打了好久,围观的人们激动地一直欢呼,最后还是孙策更胜一筹。

    打完之后太史慈和孙策俩人相视一笑,搂着肩膀就喝酒去了。

    孙权遗憾自己没能看到,然后他注意到周瑜摆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对于危险一向很警惕的孙权刚悄悄退了半步,就听到周瑜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喝酒去了?”

    “是、是啊。”不明白为什么周瑜忽然变得这么恐怖,小兵吓得两股战战。

    “他蠢吗!”周瑜怒道:“相好的还困在庐江生死未卜,他有闲心跟别人喝酒去?!”

    顺便说一句,鉴于不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袁耀选择了配合沈娴的要求,并没有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不仅没说他还给“子婳姑娘”安了个新背景,就是跟随神医华佗学过几天医术。于是在袁耀向袁术澄清了自己那天确实是为了送子婳姑娘出城追赶孙策才被杨长史找到机会刺杀后,袁术至今还以为孙策跟子婳姑娘干掉郭嘉终于在一起了。至于子婳姑娘为什么会去庐江……大夫嘛总是心善,听到有瘟疫了去帮忙治病救人多正常啊。正是因为子婳姑娘深陷瘟疫肆虐的舒城,孙策才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过去救心上人。

    袁术觉得虽然曹操还在边境上虎视眈眈,孙策这个时候撤离好像不太安全,但听说了瘟疫的事情后,曹操并不敢轻易过来,让孙策打头阵去探探具体情况也好,万一瘟疫蔓延到九江郡了,袁术还得赶紧搬家挪窝考虑将来的问题啊。

    周瑜怒气冲冲地跑去酒馆领人,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用担心孙策的谎言会不会被戳穿了,因为醉酒的孙策一边大哭“子婳你还活着没”,一边抄起武器跟太史慈又干了一架,把酒馆打得七零八落,小二和掌柜抱头四处乱窜,看见周瑜和孙权,那都跟见了亲人似的。

    至少赔款不用担心了。

    周瑜把掌柜的拉到一边好生安抚,还给了他不少银钱抵债。孙权则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大哥抱着把枪喊“子婳子婳”。

    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快了,连我大哥都演得这么炉火纯青,我真的跟不上节奏了。

    孙权呆呆地想。

    周瑜终于意识到了孙策加上太史慈的破坏力仅仅低于孙策加上沈娴的,于是他十分无情地把孙策踢上了马,让他带着先头部队去往庐江,太史慈则被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教导孙权习武,实际上就是跟权仔大眼瞪小眼,互看不顺眼。

    “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太史慈不知道从何处寻摸来了一根鞭子充当教学用具,他背着手绕着孙权转圈圈,冷酷地说道:“腰挺直,扎稳,不要乱晃。”

    孙权痛得龇牙咧嘴,一听说要扎一个时辰的马步,顿觉前途一片灰暗,他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我死了,你别叫我。”

    “起来。”太史慈挥了挥鞭子,发出抽打空气的“嗖嗖”声,听着就很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孙权寻思着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也是死,躺着也是死,还不如躺着死,于是便把自己化为一尊秤砣墩在地上就是不挪窝。

    “真不起?”太史慈眯了眯眼睛。

    孙权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太史慈慢悠悠地说道:“你哥临走前可是告诉我,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揍你了。”

    孙权又惊又怒,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卷袖子就冲到了太史慈面前:“不可能!大哥只让二哥和三姐揍我!”

    太史慈:“……”

    就在俩人要打起来(权仔单方面被殴)的时候,周瑜匆匆忙忙赶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收拾收拾赶紧的,今晚动身了。”

    “怎么现在就要走?”太史慈疑惑道:“不是说粮草还没……”

    “曹营异动。”周瑜的语气轻快了不少,甚至带了微微的笑意:“据说是吕奉先并没有进攻徐州,而是掉头抄了曹孟德的老家,他攻入泰山郡,然后被陈公台迎入东郡奉为兖州牧。吕奉先一到东郡,陈留太守张孟卓也响应了号召,背叛了曹孟德,现在兖州唯有夏侯元让坚守的一郡之地尚在曹孟德的掌控中,他若是不赶紧回撤兵马,可就连家都没了。”

    太史慈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周瑜继续说道:“听到这个消息后,袁公已经派出兵马去追击撤退的曹孟德了。”

    他边说边摇头,似乎对袁术的这个做法并不认同。

    “曹孟德撤兵我们就能走了?”孙权呆呆地问道。

    周瑜笑着摸了摸孙权的头,对他耐心解释道:“吕奉先反水,曹孟德撤兵,徐扬二州的危机自然可解。一旦没有了威胁,袁公便会腾出手来对付庐江和其他不属于他控制的州郡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吕奉先为什么会忽然背叛袁本初呀?”孙权皱了皱眉头:“不……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人,那为什么袁本初还要给他兵权呢?”

    听到这个问题,周瑜的眸中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是啊,你说说看,为什么?”

    “难道袁本初是故意的?”孙权忽然说道,随即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不太可能吧?袁本初怎么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真的是不讨好么?”周瑜微微一晒:“你倒是说说看袁本初损失了什么?”

    看出了周瑜是在趁机教导孙权,太史慈便默默地没出声,也跟着一起思考。

    如果按照孙权的说法,袁绍是故意将兵权交给吕布的,那他就是等着吕布会反叛——攻下徐州后占据徐州也好,不打徐州回头占豫州也好,或者直接抄曹操的老家,无外乎就是这三种情况。

    在太史慈看来,最好的情况便是吕布占据徐州或者豫州,这样曹操和袁绍都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思及此处,太史慈说道:“难道是袁本初失策了?”

    “并没有。”周瑜笑了起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太史慈问道:“却是为何?”

    周瑜看向了孙权。

    孙权想到了之前在庐江时沈娴带着他和陆逊跟贾诩随便聊天,两人曾经谈及相关的事情,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吕奉先此人刚愎自用,最喜听别人的夸奖,同时又受不得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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