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比人们的预期来得更早,冬天在脉脉无语的时光流淌中悄然而至。

    照例睡到日上三竿的孟筱蘩独自起身,披上外袍,光着脚丫便踱到了窗边。

    “下雪了呢……”孟筱蘩支着头,歪着脑袋看着窗外艳阳映着轻盈白雪。

    只是这雪后放晴的美景却无法驱走她心底的深切寒冷。

    从来没想过冬天是这么地难熬呢……蜷缩在窗阁边的小小人儿委屈地紧锁眉头,干瘪的肚皮发出阵阵抗议。

    以往的冬天,是有菊花八珍暖锅和围炉烤肉的冬天、是裹着貂皮大袄踏雪寻梅的冬天、是听着她的解语花笑语如珠讲着平日趣闻的冬天……

    而现在,只有这相对无言的空气和难熬的时间,原来这沧浪阁远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只因没了她的熏儿,她便是这么地被人遗忘在角落,这么地无法与人沟通,再没有人关心她是否吃饱、穿暖,再没有人愿意对着木讷寡言的她侃侃而谈。

    是否她真的如别人口中那样——只是个无趣的痴子……所以,就连她的夫君也无视她的存在,任她在此地自生自灭。

    想到上官狂炎的孟筱蘩不经意间染上一股轻愁——一股让她体会到什么是牵肠挂肚的惆怅。

    在上官狂炎默许下住进沧浪阁近半个月的时间,孟筱蘩没有迈出房门一步。每日睡到自然醒便守在窗边,直到小枫送来午膳。

    暂替熏儿的小枫是个称职的丫鬟,但她却是个失败的主人。

    她不懂如何表达自己,就像她不明白如何才是乖巧,如何才是聪慧,她从来都不懂,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弄懂……

    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个等着旁人主动的人。她知道自己命好,有阿爷、阿奶、阿爸、阿娘为她争取,为她主动要求。离开他们,又有熏儿为她打点好一切,为她感知四物,为她汲汲营生。

    而她,却在这样的包容下成了自我封闭的呆子……

    她知道,她就是一个丢尽家族颜面的呆子。因为二十二年来的全然依赖与不思进取,她的平庸终于演变成了世人皆笑的无可救药。

    她真是活该被人笑……连叫小枫带她去探视熏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孟筱蘩气恼地跺跺脚,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袜子和鞋便下了床。

    要是熏儿在,早就一边帮她穿上头天就烘得熏香的绣袜和毛靴,一边帮她打点衣妆了吧……不知道,熏儿的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孟筱蘩不由得长吁口气,不习惯思考的大脑因为空空的肚皮和满满的愁绪而隐隐有些发疼。

    小枫端着食盘一进门,就看见孟筱蘩衣衫单薄地立在窗边,手扶着额头,一副神游的模样。

    “主夫人,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唤奴婢服侍您起身呢?”这新晋的主母可真是个闷葫芦,半个月来,说的话绝对没有超过十句。

    少了习惯的吩咐使唤,她虽然轻松,却也有点无所适从。

    要知道,她只是个听命于人的小小丫鬟,她怎么敢妄自揣度自个儿主子的心思,主动而为呢?更何况,沧浪阁的规矩不比一般人家,普通的丫头下人有任何一点僭越的企图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放下托盘,小枫叫随身的小丫鬟端来热水,便伺候孟筱蘩洗漱更衣。

    “主夫人,要是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正帮孟筱蘩梳头的小枫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忍不住说出心底一直憋着的话。

    “那个……”孟筱蘩从镜中端详一脸朴实的小枫,直到收到她和善的微笑,才露出期盼的笑容。

    看到笑得像个幼童的孟筱蘩,小枫有点无奈地在心里摇摇头。

    这样单纯、无知的女子,遇上传说中堪比天人的上官主子,究竟是她的福还是祸呢?

    “我想见熏儿。”因为自己的要求,孟筱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个……恐怕需要去请示尚大管家。”拒她所知,那个熏儿的事一直都是尚大管家在处理。

    “可是那个人的脸很吓人。”她最怕面对那个男人,他的脸好恐怖。

    “我不要看到他……”会做噩梦的。

    “如果不经过尚大管家,那就只有……去找尚二管家了。”尚大管家面恶心善、处世公允,但那个尚二管家却是以狠毒、耍手腕而著称,要在她那里过关怕是不易。

    “尚……二管家?”她是谁?

    “她是大管家的妹妹,沧浪阁里女眷的事都是由她在管。”

    “要是您想见她……”迟疑地咬咬牙,“奴婢马上去请她过来。”

    有些事,他们做下人的确实不便多嘴。

    见孟筱蘩不疑有它地点点头,小枫只得去请那个人人避如蛇蝎的女子,心头暗暗为孟筱蘩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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