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蝈蝈笼子放在桌子中央,而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晃着腿儿,手捧倒好的茶水,顺手给严律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他的律哥哥是有大功劳的,需要犒劳犒劳。

    “律哥哥,天儿可真热,渴死我了”,云祈猛喝了一大口,夸张说。

    严律走到云祈身边,端着凉茶,八月的天里,顶着烈日在苇子丛里钻来钻去好一阵子,可是难受,他早就口干舌燥。刚要喝一口水解渴,就被慌乱的云祈撞了一下,一杯茶完完整整撒在了他的身上,前襟全都湿透了,下巴上还滴着水滴。本来就脏乱的衣服,更加不成样子。

    严律无奈,想着再给自己倒一杯吧。

    可是云祈抱着他抱得死紧,整个身子的力量将他压在了桌边,不能动弹。

    严律低头看着云祈,想要看看他这小少爷要干什么?

    “律哥哥,你可得护着我啊”,云祈皱着小脸,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双眼睛瞟向门外。

    严律一听就明白了,心里一抽。

    他扭身一看,好家伙,这阵仗都赶上大老爷审犯人了。

    老爷,云枫端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后面,手托一杯茶,用杯盖拨了拨,不紧不慢喝着。优哉游哉喝过茶水,稳稳将茶杯放下,摇晃着折扇,似笑非笑盯着屋里的云祈和严律。夫人坐在石桌的旁边,与老爷挨着,手中拿着团扇扇着,一脸的意味深长。护卫严开,也就是严律的父亲,站在老爷、夫人身后,绷着脸,吹胡子瞪眼睛的,腰板挺直,气势汹汹,若不是老爷在前面坐着挡住了,恐怕当即要喷出一团火来。

    严律心道,一顿打是躲不过的了。

    “唉”严律小小叹了口气,老成的样子,把贴在身上的云祈拉开,抓起云祈布满黑色手印和黄色的茶渍还混杂着青色草汁的白色衣角,说,“如果你不抱我,还能搪塞,求饶,现在可逃不了喽。”

    云祈反应了过来,小脸皱得更紧了,他瞅了一眼五颜六色的衣服,撅起了嘴问,“怎么办?”

    云祈抱紧严律的胳膊,将自己藏在严律的身后,透过缝隙偷看院子里的爹娘,尤其是母亲,心里没底。

    娘说过,这件白衣服是新进的料子,特地裁了给他的,自己穿了两天不到就弄成这个样子。云祈不敢想了。

    “别怕”严律安抚云祈,“咱们两个正好两盘菜,办了也凉快。”

    “律哥哥,你说的是什么”云祈不想笑,一点都不想笑。

    严律向云祈挑了挑嘴角,拉着云祈走出门去,主动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他先向老爷、夫人行礼,挣脱云祈的手,看也不看云祈看负心汉似的眼神,走到父亲身边,受了父亲一声冷哼,两把眼刀,而后随着父亲再次向老爷、夫人施礼,一同出了云祈住的院子。

    云祈保持着伸手半抱的状态,好像手里严律的胳膊还在,一直到拿到可靠的身影消失,才无力垂下,不情不愿正了正身子,恭敬等着爹娘发话。

    云祈头低低的,看起来态度十分端正。

    “自己说,怎么办吧”,云夫人说,语气严肃不带温度,端出了为娘的架子。

    云祈顿觉周围一阵冷风吹过,可是又不想给自己找罪受,求助地望向了他爹。

    果然,爹又在看热闹了,九成九是不打算管了。

    云祈无奈。

    “我自己洗衣服,行吧”云祈小声说着,眼角的余光瞟着娘。

    云夫人沉默,不同意。

    云祈心里撇了撇嘴。

    “那个,我去抄书,抄两遍?”云祈说,看了看娘的表情后,又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抄三遍,三遍。”

    云夫人还是保持沉默,还是不同意。

    云祈想不,平常的时候,无论怎么调皮,抄书三遍算是顶天了,难不成这回得四遍才算数,多浪费纸啊。

    “抄四遍,四遍总行了吧”他说,抬头看了看娘的脸色,咦,怎么还是黑压压的,难道还不够?

    他放弃了,不想猜了,等候娘亲的发落。

    云夫人欣赏着儿子小老鼠的样子,心里早就笑开了,但是面上是绝对不显。

    本来,小孩子嘛,不在乎天热,出去玩玩也是正常的。原本,她打算随便教训两句就得了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男孩子淘气有淘气的好。可她刚刚注意到严律腿脚上有淤泥,是下过水的,这可怎么得了。严律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严开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教导严格了些,到底是心尖儿上的肉,当初,老爷是如何将严开父子救回来的,她是知道的。大雪漫天的,严开裸着身子,把衣服都用来给孩子保暖,那是拼了命保下来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严开肯定是活不成的。

    再说了,严开自从做了云家的护院,多年来坐实周周到到,为人忠心耿耿,跟着云枫走南闯北做生意,老爷是把他当兄弟看的。人人见着了,都得夸一句严开忠心。可再忠的心也抵不过儿子的一条命啊。

    严律也是宠着云祈,云祈平日里仗着他律哥哥的宠,什么都敢要,偏偏严律就惯着,只要能找到的,全都给找来,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孩子。

    云夫人既无奈又欣慰,趁着这回好好敲打敲打云祈吧。

    “知道错了吗?”云夫人板着脸问云祈。

    “知道了”,云祈答,其实心里并不太清楚,他只以为他的错在于出门没跟爹娘提前说。

    “错在哪了?”云夫人接着问,就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

    “我不应该偷偷跑出去”云祈说,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不应该弄脏衣服。”

    “还有呢?”云夫人再问。

    还有?云祈看着娘亲,不就这点子事吗?还有别的?他想不到了。可是娘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的,估计是还有吧。

    云祈微微晃着身子,想了好一会儿,对云夫人说,“我想不出来了”,音调里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云夫人不搭理儿子的作态,说,“今天,你们可是去过河边了?”

    “去过了”云祈说,那不是明摆着的,律哥哥鞋子上的泥还没干透呢?娘说这个干嘛?

    云夫人火大,她的好儿子真是一丁点儿的自觉都没有。

    “云祈,我问你”云夫人厉声说,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要是你律哥哥掉进河里面,大水冲跑了,喊不得,救不得,活活淹死了,你说,你怎么办?”,云夫人的音调高高的,心说,必须让云祈长点记性。

    “我,我···不知道”,云祈鼓着脸,两只脚互相蹭着,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互相捏着。

    他被娘亲吓着了,心里怕了,也意识到自己有的时候确实对律哥哥过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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