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这老妇是谁?正是那私窠子里容哥儿的娘,却不是亲娘,原是做媒婆的,如今同着容哥儿扮成母女,做着皮肉生意。

    赵大赖看见她的那一刻,脸色就大变,使劲的给她使眼色。

    可这老妇胸里一腔东西要倒,哪里瞧得出,加上黑灯瞎火的,她拽着赵大赖的衣襟只噼里啪啦的竹筒倒豆子:“赵爷您总算是想起我们容哥儿了,快跟老身去看她!爷是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家,望着俺好不哭哩!他从十月里不好到如今,大官人通影边儿不进去看他看。。她每天就以泪洗面,俺就跟她说,如今快到年关了,赵爷是个忙人,忙里忙外的,一闲下来肯定瞧她,可不让老身说着了?赵爷这一来,她还不知要怎的欢喜呢?”

    原来他们走到的这个地段已是狮子街,这老妇便误以为赵大赖是来看他家姑娘的。她又从姑娘那儿受了许多的气,一见这救星,岂有不欢喜的道理?哪还顾得及望他人脸色。

    赵大赖早黑了脸,实想撕了老妇的嘴,再让她吃他两巴掌,好在他脑子够快,面一沉便又复了正常,扭过头跟表情淡淡的计软道:“忘了与你说,上月前我在狮子街口撞上个女子卖身葬父,我瞧她实在可怜,便出了闲钱资助她葬了父亲,又捐了个房子让她先住着,可她一个人孤苦可怜的,倒把我当成了她爹,日日盼着我给她找个人家好有生计哩。”

    那老妇握着身上的碎花袄,听得呆的张大了嘴。

    计软眼波微动,此处是狮子街,按概率算这女子最可能是谁显而易见。心里冷笑,面上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赵大赖见她不疑,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暗吁了口气,告那老妇道:“今日我还有小事,明日去罢。”

    那老妇这么一听这么一瞧也瞧出机关来,一猜便猜出赵大赖身旁的女子应就是他新纳的媳妇,用那贼眼暗瞟了计软一眼。

    回头便变了脸笑道:“那大官人还是早日去瞧她,她没了父亲,孤单的不知道怎样呢!”

    赵大赖既跟她唱戏,那她就应和,毕竟赵大赖还是她的衣食父母,不知道从他手里抠了多少钱出来。

    计软冷眼看着这俩人唱作俱佳。又听那赵大赖在这老妇临走还不忘交代道:“你回去跟她说,让她别哭了,值当什么?我明日便过去瞧她。”

    那老妇顿时得意又蔑视的瞥了计软一眼,心道也不过是个被瞒天过海的傻子。疼的到底是她儿。

    计软看着那远处的一簇红灯笼光,当即一股子无名火起。本不欲管,却突然觉得自己受了欺负。赵大赖骗她便罢,那老妇也瞧不起她,就在这老妇应了转身便要离开,计软却突然出声道:“妈妈,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可是叫容哥儿?住在狮子街口?”

    老妇的脚步一定,跟钉在原地一般,张大了嘴瞧着计软,又惊疑的把目光移向赵大赖,赵大赖亦是大惊,快速的转过头惊慌的看着计软。

    计软唇角微翘,道:“看来是了。哪日也让她来家玩玩?她把官人当成了爹,何不干脆就认做了爹?这样我也算当上娘了。”

    这明显是骂人的话,老妇脸色一变,眼神狠怒,本就看不上她,不把她当一回事,立马不客气的回嘴道:“小娘子也不怕折了寿,我这个亲娘还活着呢,你想作她娘,也不瞧瞧自己算是哪根葱蒜!斤两还没数清呢……”

    就一个花哨的女人,谁知道能得瑟几天呢,他们容哥儿可是被宠了一两年!不晓事的东西!也敢跟过来争!以为自己是正牌娘子尾巴就翘上了天了。

    哪想她这句话没落,就被赵大赖猛踹了一个窝心脚,直栽在地上:“她算哪根葱蒜还轮不上你去评置!你个花马吊嘴的老妇,黄屎都胜过你那张臭嘴!要是再不滚老子再一脚踹下去就让你即时去见阎王爷!”

    那老妇被踹的晕头转向的,还没从这一踹回过神,就被这话吓得三魂失了两魄,赵大赖那是杀过人的,谁看着他那凶戾眼不渗人,一个激灵,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疼的没出血的胸口跌跌撞撞的往远边儿人群里跑了。本来一个劲儿往这儿瞟想看热闹的人见此也不敢上来散了。

    赵大赖在原地定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看计软,表情说不清楚。在赵大赖心里,男人外边有几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也不把它当回事儿,为了计软放弃外边的万花丛那更是不可能,因此,他今个儿更多的是尴尬,只这会儿他瞅着计软的脸,不知为啥又有了害怕,他摸不太透眼前的女子,她淡定的外表下的东西都是一点点释放出来的,跟那花柳的女子不一样,带着股书香,又带着点摸不透,但这不妨碍赵大赖对此很是享受,他粗俗惯了,但这不妨碍他对好的东西的感知,他心里觉得不一样,他这感情里边掺了书气,掺了雅气,他自觉得有面子,心里也觉得比平常人高贵了点。自个身为一个男人的成就感也更高点。

    赵大赖张了张嘴,还是啥都没说出来。道歉不是。吼她也不是。

    倒是夜市热热闹闹的欢闹声不断。

    计软看了看景儿,还是觉得实在好看,风扬了扬乌发,计软笑道:“没跟你说过,月前芳儿邀我过去,与他说了不少你的风流轶事,其中就包含容哥儿。她道容哥儿相好过不少人,有商人因她闹的家门不宁,嫡妻上吊,有举人死在她身上,这般你都不嫌,可见容哥儿是个风姿绰约的奇女子。你俩之间也是真情。”

    赵大赖一时摸不准计软所想,便也不好接口。

    计软眉微蹙,继续道:“我细思过,你们既这般深情,官人还不娶她,该是顾忌她的出身有污,殊不知英雄不论出身,爱人更是这般。想卓文君司马相如便是一段千古佳话。我素日瞧官人是个好面子的,但自个的生活不必如此,官人既是放不下容哥儿,不如就娶回来。”

    赵大赖表情一怔,没想到她竟这般贤惠大度,心结顿时一解,生了暖意,想着回去定好好疼上她一疼。

    却见这女子又温婉一笑道:“只是做人要将心比心,官人觉得可是?”

    赵大赖不大明白她又说这作甚,但还是点了点头。

    计软眸子清明,道:“官人既如愿了,我也有一心愿希望官人答应。”

    赵大赖摸了摸她的头,怜惜道:“我的乖乖,你这般晓事,我有什么不答应你的?便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爷也想着法子给你摘了下来!”

    计软头离开他的手,定定的瞧着他的眼道:“我们和离吧。”

    赵大赖一僵,面上的表情徐徐龟裂,眼登时射出两道寒光,良久才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计软不动道:“我们和离。”

    她不可能跟这么一个与那么多女人纠缠不清的人长久得生活下去,那只可能有两个结果,第一,她一直不喜欢赵大赖,而科学证明另一方最终会因你的不喜报复你,尤其是赵大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后,那么她日后的生活质量堪忧,说不定还会被虐待,她不能被逼到无路可走了再做选择。其二,她喜欢上赵大赖,那更是糟糕,那意味着她日后的精神生活质量堪忧,她不是这么一个浮浪弟子的对手,那她将经历一个从患得患失到绝望到心如死灰到另谋新生活的过程,而这个过程要多久?那样对她来说也太迟了。所以最好是快刀斩乱麻。趁早做准备。

    赵大赖聚了个尴尬的笑道:“吃醋了?激将爷呢,爷不吃这套,爷也不是个纵人的,你说话小心点。”

    计软道:“我不是激将你,我是认真的。”

    赵大赖看了她良久,但见她面容坚持,神情认真,不是玩笑。最终面色大变,笑云收尽,凶光毕露,神色狰狞道:“给你点颜料你还开染坊了!你当你是谁,老子花钱能买比你好的女人一大堆!便是老子娶一屋子小妾你也只能受着!就是休了你你也只能空着手滚蛋!你再敢与我顶嘴我明日便纳了容哥儿家去!”

    计软嘴角不屑,气极反笑:“那敢情好,你明日便休了我罢。”

    此话一落,赵大赖气得浑身发抖,张了那张蒲扇大手便要扫向计软,眼狰狞的都是血丝,这众目睽睽,计软唇角一股冷讽,心想这真是开天第一遭被人打啊!打吧,打完就over了。

    却说赵大赖在这最后一刻竟停了下来,手抖个不停,斥道:“你这个贱/人!老子打你污了老子的手!”

    言毕扬长而去。把个计软抛在这东来西往、热热闹闹的长街之上。

    赵大赖离了街市,二话不说便往了容哥儿家去,心里犹自恨意涌天,这个贱人,自己哪里对她不好,心里天天的想着她,瞧见什么好东西了更念着她,这女人竟要跟他和离!真他娘的叫她当成狼心狗肺了!他便给她点颜色看看!

    直到到了容哥家时候,赵大赖气依旧没散,反而越想越火,一脚踹开了容哥儿家的大门,把个里面的人惊了那么一跳。

    里边容哥儿正与她娘说话,容哥儿一听她娘说大官人明日就来时,便欢喜的梳妆粉面,好似赵大赖今日便要来似的。至于她娘后边提的她自己被踹一事,容哥儿根本就没放心上,活该她自己又丑又没眼色,惹了大官人的气!

    这门乍然被一踢,两人被惊了一下,脸色都不好,但当看见是谁时容哥儿眼顿时亮了,身也站了起来,而老妇却哆嗦了一下,见赵大赖似不知针对她来的,才变了脸笑道:“容哥儿快伺候爷喝酒,老身这身上不爽快,就去回屋躺躺。”

    说着,就紧赶着出了门去,又把门关得严实,匆忙去了,生怕触了赵大赖的霉头。

    赵大赖站在门口处站着不动,容哥儿切切的望着他,旋即就泪光盈盈。眸子里满满的思念委屈。容哥儿一身的水红锻袄,白绫素裙,俏丽的似那三春之桃,这么一哭望着是既动人又楚楚可怜。

    赵大赖站在那里烦躁的想,计软那个贱人还没见她哭过,一哭还不知道怎的梨花带雨的好看呢,等哪一日他一定把她给整哭了。

    容哥儿见他站在那儿还是不动,只好上前,站他跟前一边看他一边用手绢拭泪道:“爷说得第二日便来看奴家的,却是骗奴,让奴苦等了近两个月,每天把眼都望穿了。爷真是得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这幅小意儿样赵大赖却看得烦了烦,他是来安歇,求安慰的,不是来安慰别人。又想,若是搁着软娘,自己进屋的第一件事,她定是把自己的披风摘了,免得自己受潮生病,可看看容哥儿,竟没一点眼色,只会个哭哭啼啼,一些都不知道关怀别人。

    冷哼了一声,自己把披风摘了,扔在了那架子之上。

    而后大喇喇的坐在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壶酒。

    容哥儿被那一哼惊得心头一跳,又瞧着他自顾自在那儿饮酒,心里暗恨他,明明自己错了还要跟她发脾气,但容哥儿也知道自己当干什么。

    便也随上前去,伸出纤纤玉手拿过酒壶与赵大赖倒了一盏酒。温柔的递予赵大赖。

    赵大赖这才面皮微缓,顿了顿,道:“这段时日都在忙着猎场的事儿,这才空着没来看你。”

    容哥儿这么一听,心情才好了好,笑道:“爷脸色不好,可有什么忧心事?不如说来奴家与你解解忧?”

    赵大赖挥了挥手道:“没什么值当的,就是出来吹了些风,脸色才不大好。”

    容哥儿娇嗔道:“奴家还不知道爷的体力,壮得跟头牛似的,会吹点风就不好了?”

    说着娇嫩的手拍了赵大赖的胸口一下,赵大赖瞥了容哥儿一眼,但见她眼里的媚意,只频送他秋波,心里会不知晓她是怎么想的?

    这红烛暖人,酒更暖人,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赵大赖便生出点意思来,他一向猛壮,计软处子之身才破,时有受不得他,他心里又怜惜她,大多时候就饶了她。

    赵大赖冷眼微垂,心里正有气没处泄,又见容哥儿如此勾他,二话不说便抱了人不客气扔在榻上。

    容哥儿是个水性,况已空了近两月,此刻便如那大旱得甘霖似的,一入就满足得爽上了天,放,浪得叫了起来。

    赵大赖一边狠干一边骂骂咧咧,心里直把身下的人当成了计软,骂道:“你个贱人!老子何曾亏了你!你如此待老子!将老子的一颗心都被你贱踩了!”

    “好一颗暴胆子,快跟老子求饶,看老子不弄死你!”

    “还说你不念那小白脸,老子合该那天把他给打死了抛在那江里!你不知道那天老子揍他揍得多爽利!”

    “你个无知蠢妇!还要跟老子和离,惹了老子老子让你一辈子见不了天日!不晓事的,还不稀罕老子,这身体不诚实的紧嘛!”

    “……”

    赵大赖自在这上面得了爽意,直到天色将明才沉沉得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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