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狂风帮的老者虎目如炬,赶忙环顾四周,一时并未发现那暗算之人,再回过头看已被门人抬回来的两个弟子,看样子最起码也是折了双腿,对方竟敢当着自己的面下手,看来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老者面色阴沉无比,满脸大怒之意。

    “哪个藏头鼠辈,安敢接二连三对我门人弟子狠下毒手,快给老夫站出来!”老者已然将对其弟子投毒之人与方才施以暗手之人联系在了一起。

    众人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人家既然是下了暗手,哪里会凭你一句话就自投罗网了?

    却在这时,出乎众人所料,一道听起来颇为客气的声音响起:“老前辈息怒,在下刚刚嘴里尚有一口饭菜未咽下,不便言语,眼见着贵派弟子将要动手,怕伤了这里的和气,情急之下施了点小手段,阻止一二。在下绝无偷袭的念想,也没有冒犯之意。还望前辈海涵。不过贵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号的,今日这二位伙计言语中确有不当,但毕竟是无心之过,想必老前辈大人大量不会计较。”

    又是那个面部微黑的俊气公子,说罢,还站起身朝老者抱了抱双拳,以示敬意。只是他自己明明也是堪堪及冠的年纪,说话却老气横秋,让人忍俊不禁。

    这人今日怕是管闲事管上瘾了,先前狂风帮大汉欲要发难,他从中斡旋了几句此刻又冒着得罪狂风门的风险,悍然出手,细细想来,两次皆表露出了对这客栈店家的回护之意,也不知是不是和这店家本就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好一个‘小手段’,阁下当真是好本事。老夫且不管你是哪家的后背俊彦,但胆敢肆意插手我狂风门内事,说不得还得拿出更多点的‘小手段’,老夫这就来掂量掂量”

    那公子嘴上说的客客气气,但老者哪里听的出来半点,分明都是些油嘴滑舌的推脱言语,心中不由怒意更盛,刚说完这几句话,就纵身一跃,协裹着拳掌劲风朝年轻公子面门直奔而去。

    想不到这老者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顾及自己辈分,看来狂风派功法至阳,习之者的脾性也都是刚猛爆裂的传闻八九不离十了。

    黑脸公子见老者动作,稍稍收敛了一下神色,但并未露出丝毫慌张,只将头向侧边一偏,躲过了这迎面一拳,接着快速出手,在老者伸出的手臂上一拍、一扣、一拉,老者顿时感受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心中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若非自个常年锤筋锻骨,就这半个呼吸之间,胳膊轻则脱臼,重则断臂也是有可能的。来不及再想什么,老者赶忙挥出另一拳,仍是朝着黑脸公子的面门而去,对方果然挥手抵挡,老者先前手臂自然一松,原是使了个围魏救赵的手段。接着老者稍退了半步,双手运足力道,使出了狂风派的拿手绝学狂风拳,拳拳相接连绵不绝的向黑脸公子攻去,黑脸公子见招拆招,一时场面上旗鼓相当,在化解对方数十招拳路之后似有不耐,寻了个机会抽身闪开半身,露出些许凝重之色,接着使出了一套大开大阖的拳法,与老者以拳对拳。

    老者越打越心惊,对方是什么来路,竟然能使出这等霸气的拳法,隐隐比我狂风拳还要刚猛。但此刻骑虎难下,不容他多想,只得又使了几招绝招,将二者的对攻继续了下去。

    两者拳路相似,以刚克刚,对攻煞有看点,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狂风帮的老者已渐渐不支,露出疲态,恐怕不久就会落败。果不其然,半晌之后,黑脸公子逮着了老者一次上盘露出的空门破绽,心到拳到,一击而竞效,打在老者胸口,老者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斜飞出去,落在了远处的护栏上,竟将那结实护栏也压断了,可见这一拳的霸道之极。

    这一场大战想必是结束了,黑脸公子犹自伫立,沉吟片刻,似在计较着这一场的经验得失,然后转身对同行的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人说道:“师叔,您看是我刚刚使出的这伏虎拳以刚克刚好,还是那以柔克刚的排云掌更易奏效?”

    “皆可”那师叔没有多说什么,但看向自己这位师侄的目光中显然是多了几许赞赏。

    这番对白落在众人心中可就是震撼至极了,听这意思,那公子竟还留有不少后手。那狂风帮老者点子也忒背了点,闹腾半天,只是当了人家的陪练,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很,人家其实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这厮倒是有趣”柜台后边有个声音冒出了这么一句,一边嘀咕还一边毫无形象的抱着个鸡腿在啃。不是那抠脚丫的小二还有谁来。抠完脚丫又啃鸡腿,也不知洗过手没有。众人被场中诸事吸引,倒没有留意他的嘀咕言语。

    这时狂风帮的老者也顾不得颜面大跌,艰难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冲着黑脸公子一行人抱拳道:“阁下有此身手,料想也不是那等背地下毒之人。虽知凶手八成仍在这厅内,但石某今日既是技不如人,也无颜再继续查问下去。少侠能否留个师承名号,也好叫石某知晓是败于哪位高人之手”说完还朝黑脸公子身边的老人看了几眼。

    原来狂风派老者姓石。石姓老者估摸着还是脸上挂不住,这几句场面话讲的颇为斟酌,想知对方身份,直接承认抵不过一个比自己徒弟还小的年轻后辈,无论如何还是开不了口,转而问起了对方师承。

    不过那位师叔并未开口,倒是黑脸公子客客气气的还了一礼:“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家师讳姓云,我等几人打西南面而来。”

    “原来少侠竟是鼎鼎大名的云隐宗门下高徒,石某输的不冤。今日得以领教云隐宗高招,实在大慰平生!就此别过,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石姓老者江湖阅历自是丰富无比,姓云,西南边,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宗门。那公子说的颇为隐晦,自是不喜张扬,石姓老者却仍是高声说出了这番话。

    黑脸公子眉头微皱了一下,也没什么表示。心知对方是暗示围观众人,他输在云隐宗的手下,并不是件多丢人的事情。随后,狂风帮门人便扶起三位中毒还有两位受伤的门人,将欲离去。

    “慢着,几位客官稍待,走之前,还请把蔽小店的损失赔偿一下”

    这声音正是出自于柜台方向,说话的,是那许久没有开口的貌美掌柜,此刻她正依靠着柜台,手持一方画扇,也不知她在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扇个什么劲。

    石姓老者不愧是脾气爆裂,听了这话,心中又冒出了一些肝火,今天还真是邪了门了,连个小娘们也要来踩几下我们狂风帮的脸面吗?但他知道现在场面上并不是狂风帮能镇得住的,也不知这个店家跟云隐宗几人有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小女子方才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各位把蔽店的损失赔偿一下即可,各位都是侠客,应当不会赖我这小女子的帐吧?”

    女掌柜说完看了一眼狂风帮众人,又好似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云隐宗四人,接着竟又看了一眼那一直老神自在的黑袍客几人。

    黑脸公子倒是冲着女掌柜,哭笑不得道:“这位大姐,在下只是适逢其会,并非存心闹事,再说在下刚刚好歹也。。。”黑脸公子本意想说刚刚我还两次帮了你们店里的大忙,就说英雄救美也不为过的,你总不能翻脸就找恩人要钱吧?

    “这位公子的援手,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的,但我家小三刚刚也给公子几人免了几钱酒菜钱,这样就相互扯平了不是吗?”还没等黑脸公子说完话,掌柜的就打断了他,就冲着狂风帮众人,云隐宗四人说道:“小女人刚刚粗略估算了下,蔽店桌椅门楣,酒菜餐盘,加上因为你们而无形流失掉的客户,这损失折合银子也就三百两,你们两家就一家赔我一百两。哦对了,我家小五还治好了你们那三个弟子,看他们那样,小命也值不了几个银钱,就每人折算成五十两,你们还要多加一百五十两”接着竟又冲着那一直老神自在的黑袍客几人说道:“至于其余的一百两,就由你们来付吧。”

    什么,这也行?

    黑脸公子一时语塞,心中无语之极,这是什么逻辑?但又像想起了什么,改口对着掌柜笑道:“掌柜的,赔偿自是要赔偿的,不过在下觉得,理当由他们赔偿二百两,狂风派赔偿其余的银钱,你说呢?”黑脸公子指着的,正是那黑袍客几人。

    “那我可管不着了,反正我就要见到银子。这银子可得算今天咱们店里的收成的,要是见不到银子,我倒好说话,就怕我们家小三不好说啊”掌柜说完拿着画扇掩嘴笑。

    “阿姐,我就知道你向着我,嘻嘻。”被提到名字的小三,对着掌柜可爱一笑,转过身又叉起腰,指着众人喝道:“你们这些糟践汉子,吃饭不好好吃,闹来闹去,今日要是让姑奶奶赚的银子少了,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都哪跟哪啊,这店家从掌柜到伙计,都是烧坏了脑子吧!不过也不解,这事和那几个黑袍客又有什么干系。

    倒是狂风帮的石姓老者,隐隐预感事情不对,但并不想再趟什么浑水,丢给掌柜的一小袋银子招呼了门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掌柜的掂量了一下分量,肯定是够了两三百两,满意的收了起来。然后看看点了名的剩下两方人。

    只见黑袍客其中一人,声音微微嘶哑,但不觉惊讶,冲黑脸公子说道:“这银子也不是不能给,但江湖事自有江湖手段解决,你我就切磋切磋,来决定剩下的二百两银子由谁来出。”

    “正有此意,且不知是怎么个切磋法。”

    “很简单,在下向来不喜拳脚比拼,你我就来对上一掌,谁撑不住被逼退哪怕半步,也自当认输。”

    “此法甚好,那便来吧”言毕,两人走向大厅中间,隔了不过三尺有余,各自运足内力,两掌相对,比拼起来。

    众所皆知,内里比拼是相当危险的,若是一方不支,被对方内力侵入体内,严重者五脏六腑皆会受损,不仅功力会大损,小命也是堪虞。

    半柱香时间悄然过去了,场中二人仍旧拼了个势均力敌。从那黑袍客露出的双眼周边的汗滴来看,他似乎渐渐力有不逮。但是他又表现的从容镇定,似乎是稳操胜券,让人费解。

    突然,黑脸公子原本从容不迫的脸上,多了几道扭曲,显然他此刻承受到了压力和痛苦,也不知是不是内力不支,被对方内里逼迫所致。众人只见到黑脸少年另一只手在对拼的那只胳膊上点了几下,然后他做出了再度运功发力状,正当他要再度一搏的时候,双方身后各自闪出了一个身影,黑脸公子这边来的是那位师叔,在他背后递出一掌,然后引导他的真气走入对拼的那只胳膊。黑袍客身后窜过来的另一人,也将手掌抵住了他的背后,这闪过来的二人随即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用另一只手臂在拼的二人双臂上一捏一拉,就此分开了二人。

    “这二百两银子,就由我们出了。”然后其中一个黑袍客,丢出了一袋银子,数人马上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看了看黑袍客的背影,并没有什么动作。而适才相当横的小三,也并没有再出言相拦,反正银子已经到手了。

    “师叔,不追吗?”黑脸公子看起来有点虚弱,对着师叔问道。

    “不了,还不知对方另外几人的深浅,贸然追去恐怕会吃亏。想来他们不是普通的魔教中人”

    “什么,魔教中人!”众人大惊,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风儿,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若没看错的话,对方是悄悄给你下了毒吧”师叔接着说道。

    “正是,方才比拼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暗涌力量,沿着手臂侵蚀而上,我就赶紧封住了手臂的穴道,以免毒素攻心,正当我想拼着受伤也要重挫对方的时候,师叔和对方那人就将我们分开了”说完,那被唤作风儿的黑脸公子伸出自己对掌的手臂,只见手心处,赫然有一颗小拇指头大小的黑色圆点。果然是中了毒的样子

    “区区魔教之人,不值得你冒险,下次见到再讨回这笔债。不过这魔教之人,下毒的本事还真是神出鬼没,刚刚狂风帮的数人,就是被与你对掌的那厮分别暗射了一根毒针,只是那大汉运气好,被同门不经意间给挡了去,才免了场无妄之灾。不过对掌之时,连我都没有看出他是怎样下毒的,难不成是将毒素事先就放在了手掌心?”云隐宗师叔一边给那黑脸公子运功疗伤,一边说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狂风帮是遭了那几个魔教黑袍客的毒手,一开始却错怪了云隐宗的人。不过就算他们找对了凶手,以刚刚那几个黑袍客的身手,狂风帮还是要吃大亏的。这么一想,没找到真凶还算他们走运了。至于黑袍客为何对狂风帮的几人狠下杀手,有几个记性好的人,想起当时各人都在相互闲聊,狂风帮那桌隐隐是在骂骂咧咧,好像是说魔教杀了他们几个弟子,对他们咒骂了几句,哪曾想身边就有几个武力强悍的魔教之人。

    “唉,风儿体内这毒素,相当霸道,师叔我对解毒之事又不擅长,看来只能暂时压制住,等回了宗门后再请你四师叔出手了。”

    “那倒不必,不是说了吗,郎中我们这是有的。只是这位公子是云隐宗的门人,听起来像是个大门派,身份不低,诊金自然要高一些,不过见你这黑黑的面相,怪可怜的,给你打点折扣,就收你二百两好了。”

    黑脸公子听了这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我也不是很黑好不好。不过你所谓的身份不低难不成就值二百两而已?太没眼光了!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得花去二百两,真是晦气。

    他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丝毫不怀疑这客栈的“郎中”能解了连他师叔都无可奈何的毒素。

    过了片刻,那位貌若天仙的郎中“小五”走了过来,令这原本生了这些事端气氛沉闷诡异的大厅瞬间多了不少生气。

    小五对照例对黑脸公子查探了一番,然后拿出几根银针在他手臂的数出扎了下去,只是这次她让黑脸公子运动体内真气,引导手臂上被毒素侵蚀过的血液,从那几根银针上缓缓排出。做完这些,还不等张开了口欲要言语的黑脸公子发出声,小五就起身离去,只听到她口中飘来几句:“毒素还没化解完,需三日光景,每日针灸,佐以几幅药草,方可治愈。”

    闻听此言,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年纪轻轻的郎中,还是个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之能!

    云隐宗几人显然也是心中云隐宗几人显然也是心中震惊,那师叔率先反应过来,对黑脸公子说道:“既如此,风儿你就在此地盘桓静养几日。算算时日,我们几个一会还得上路,尽快上太虚峰和其余门人汇合。你伤好后,再赶去太虚剑派吧。”

    “是,师叔。”

    掌柜这时不合时宜的也丢下一句话给黑脸公子:“我家小五说你这病要麻烦点,还得治个三天,所以你这诊金得加一百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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