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倒霉的时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
    大婚之后第三日,福临还没有从糟糕的心情中缓过来,河南的战报就到了。
    “败了?又败了?!”福临手拿多铎写来的奏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五叔征战无数,从未有过败绩,况且只是掘个堤而已,多简单的事,怎么就败了呢?四万大军,只逃出数百人,精锐尽失,这可如何是好?”
    福临颓然把奏折扔到御案上,心底一股子寒气袭上来:“要兵没兵,要将无将,兵器亦不如人,如何抵挡永历朝的进攻?难道大清气数已尽么?”
    “宣四位辅政大臣上殿议事。”福临在乾清宫东侧殿发了一阵愁,终觉还有希望,毕竟哈提斯正在研究火器,若是朱由榔能给自己一丝喘息机会,说不定就能把火器研究出来。
    ……
    “皇上,奴才以为,豫亲王坑杀百姓,坏了朝廷名声,而且四万大军竟连个堤坝都挖不开,简直就是无能之极。此仗一败,我大清精锐尽失,只有京师两黄一白不足二万八旗还能用,其它皆不可用。故奴才恳请皇上下旨,削去豫亲王爵位,斩其首以谢天下。”
    四位辅政大臣来到,首辅索尼率先发言。
    福临对索尼之言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多铎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辱及太后,索尼是太后信臣,他能放过这等机会?
    “十五叔是朕促请出山的,仅以一仗之胜负就定其死罪,于理不通。”福临摇了摇头,道。
    “皇上,豫亲王这一仗不同于其它,因为不但没有给明军造成重创,还丧失精锐,危及京师。有功则赏,有过当罚,有罪当诛,此治国之道也,还望皇上三思。”苏克萨哈伏地奏道。
    “范师傅,您的意思呢?”福临问范文程。
    “回皇上,奴才以为,豫亲王之罪不在吃了败仗,而在于坑杀百姓。若不惩治,后世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呢?故奴才以为必须惩治。”范文程答道。
    福临细品范文程话中之意,心中极为满意。
    “范师傅之意乃是‘惩治’,目的是为了朕在史书上留下个好名声。也是,坑杀百姓,水淹开封虽未遂,但传之后世,十五叔肯定名声臭了,而朕若不‘惩治’,岂不是也会落个‘害民暴君’的名声?”
    继而想道:“范师傅与多铎有仇,按说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但他却是主张惩治,而非杀之以泄私愤,这是完全为朕着想啊。”
    “范师傅之言甚合朕意。十五叔害民,坏朕名声,自当惩治。范师傅,请拟旨,豫亲王降爵为豫郡王,仍着驻节开州,统筹陕晋鲁战事。望其不要为开封兵败所累,忠心国事,戴罪立功。”福临命道。
    “喳!”范文程应道。
    “索尼,火器营的事如何了?”福临转了话题。
    “回皇上,海林这个奴才也算用心,哈提斯已经将地雷和手榴弹研制出来了。”索尼奏本,没能杀了多铎,心中正有不甘,听到皇上问起火器营的事,连忙收摄心神回道。
    “好啊,这是朕最近听到的最令人振奋的消息。地雷和手榴弹生产出来了,钢枪呢?”
    “回皇上,地雷和手榴弹相对容易一些,但钢枪生产太难了。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条是钢的硬度达不到要求,一条是工匠太少,仅凭哈提斯一人提供的图纸,还不能造出钢枪。”
    “这么短时间内能造出地雷和手榴弹,可见哈提斯是有功的。钢枪的事要加快,地雷和手榴弹既然造出来了,要想办法多造,尽快配发给军队。有了这两样,也可以与永历一战了。”福临欣慰地说道。
    “喳!”索尼应道。
    ……
    索尼回府之后,心情郁闷。
    他没想到今日在金殿所奏竟然落了这么个结果。
    在此之前,他确实得了太后的暗示,令其想办法置多铎于死地。
    为此,他说服了苏克萨哈。
    至于范文程和遏必隆,他没有做什么工作。
    因为他知道多铎与范文程有夺妻之恨,范文程一定会附和自己的。而遏必隆向来胆小怕事,怕是不敢出头。
    但只要范文程附和,这事基本就成了,可没想到范文程竟然不主张杀多铎。
    “哼,多铎没给他戴上绿帽,他自己到当了缩头乌龟!”
    今日之事,多铎肯定很快就会知晓。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啊。必须再想办法,一定要弄死多铎!”索尼暗自咬牙。
    想了一会儿,索尼终于有了主意。
    ……
    又过了三天,多铎兵败的消息在京城传扬开了。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方面对清兵暴虐咬牙痛恨,一方面对明军大仁大义竞相传颂。
    百姓们群情振奋,在清兵的威压之下,敢怒不敢言。
    而朝廷上,弹劾多铎的声音却已经翻了天。
    “居心叵测!”福临把一份奏折摔到御案上,恨恨地骂道。
    御案上两摞奏折,皆是弹劾豫亲王残暴害民的,有的还列出了多铎十条大罪,大有不杀多铎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心头雪亮,这些奏折如此密集地呈上来,跟太后与索尼在背后使力有关系。
    “范师傅,您怎么看这件事?”
    范文程就跪在御案前。
    福临现在最信任的,也就是他了。
    “回皇上话,按说皇上已经发了明旨,豫郡王的事就算成了定论,而这件事再次闹起来,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奴才以为,上折子的无非是两类人,一类是怀有私心的,或者与豫郡王有仇的,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还有一类则是见明军接连获胜,想捧永历皇帝臭脚的,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您说如何处置?”
    “回皇上话,此风不可长,君权不可弱。”
    听了范文程的话,福临立即就明白了,默默想了一会儿,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内斗,杀了十五叔,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他们怎么想不明白呢?想起来真真令人意志消沉!”
    范文程闻言心道:“没想到皇上也生了退意。看来,大厦将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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