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战事依然吃紧,而寻能破敌者的悬赏榜,已在国内各个城门口都贴满了,只是已挂三日,都无一人揭榜,吴王心中甚忧。

    这日午后,靖泱正和阮浩、陈谦两人在御花园中小亭里商讨国事,一宫人过来禀告:“王上,有一士兵带一人来报,说有人揭榜了。”

    靖泱正端着茶杯在品茶,听宫人言,一激动,茶杯失手滑了下来,整杯水全都洒在了衣服上,吴王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忙说:“快宣,快宣!”

    宫人见状说:“王上还是先换身衣服吧!初春寒气重,衣服打湿,容易招风寒!”

    吴王忙摆手,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急说:“不打紧,你快去,别让高人等急了。”

    “诺!”宫人转身疾走。

    “慢着!”靖泱突然叫住宫人,说道,“带到书房去!在这见面,显得不庄重。快去!”

    宫人刚走,阮浩、陈谦二人起身作揖道:“我等告退!”

    “不急,你们也随我去看看这位高人吧!”

    两人刚随靖泱来到书房,宫人就领着揭榜之人到了,靖泱本兴冲冲的等着向这‘高人’讨教一二,可是刚见这‘高人’就傻了眼,一腔的期望,瞬间转化为从头到脚的失望。

    但见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的样貌,消瘦的身形,清秀的脸庞上略显稚气,着一身白色长衣,看不出任何高人之处,也未见半点侠士之风,隐士之范。他身上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的眼睛,很空灵,像是清澈无邪的小孩,又很沧桑,像是饱经风霜、看惯世态炎凉的老人,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在一瞬间,靖泱觉得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可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只是在这种场合,第一次面见王上,他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半分胆却之情,像是木偶毫无表情。

    阮浩、陈谦两人也是十分的失望,本以为揭榜者为一高人,不想确实一稚气未脱的少年,房内气氛很是尴尬。

    “草民拜见王上。”少年上前一步叩首拜倒。

    靖泱失望的摆了摆手,有些愠恼的问道:“起来吧!你可知自己揭的是王榜?是寡人悬赏能人高士,来破四国联军,保卫我吴国江山的悬赏榜?”

    “回王上,草民知道!”少年不卑不亢的回道。

    “既然知道,你还敢接,算了,念你年少无知的份上,寡人今日不与你计较,你走吧!丞相送客。”靖泱由开始的欣喜过度,到现在的心灰意冷,情绪的过度起伏,使得他有些疲惫,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低沉的声音显得绝望而又愤怒。

    阮浩听闻靖泱的逐客令,对少年做了个请的姿势,但少年似乎没有看到,依旧站着不动,且反问靖泱:“请问王上,您觉得能人高士应该是何容貌?是何装扮?”

    这一问确实难住了在场的每个人,大家都是只知道要请能人高士,可是这能人高士长什么样子确实没有具体的概念,也许是白须长袍、仙风道骨,又或者是身壮如牛、力不可挡。

    听的少年这一问,靖泱知道不可小瞧了眼前这个少年,也许他真有办法退敌,可是如果要把和能人高士联系在一起,却又无论如何也划不上等号,“这……”靖泱有些语塞道。

    少年转身对阮浩说:“丞相近年来,头风可还有犯?师父他老人家托我向您问好!”

    面对小年的问答,阮浩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旋即想到三年前,曾在泗水关都监修坝之时,头风发作,遇到高人玲珑子出手搭救,并留下药方,这几年一直服用,头风病早就止住了。当时玲珑子身边确实跟着一少年,有些惊讶问道:“尊师莫不是玲珑子前辈?”

    听到玲珑子的名字,靖泱、陈谦都显得既震惊又兴奋。玲珑子乃当时高人,精通兵法、善用计谋,年轻时曾在隋国任大司马,期间帮隋国左退赵、右拒魏,也使隋国经济得到很大的提升。不过半年后,就隐居于世,再不问朝野之事,云游列国,一心修道,不曾听闻有收过徒弟。

    少年微微点头,回道:“家师确是玲珑子!”

    靖泱惊道:“玲珑子前辈现在何处?何时能来助我吴国?”

    “家师本非凡人,并无定所,此番出外云游,也无归期。所以王上所问,何时能归,归于何处,草民皆不知晓。”

    本以为能得玲珑子相助,却又是一场空欢喜,靖泱失望之极,虽然眼前这少年为玲珑子的徒弟,可是毕竟年少,何堪大任。靖泱突然觉得心中甚是烦躁,起身要去花园转转,对陈谦说:“取这一百金给这少年做资费,送客吧!”

    听闻靖泱又下逐客令,少年冷笑一声,说道:“吴王是欺我年少吗?吴王继位时年仅十九,外平西南之乱,修好与诸国,娶隋国公主,结两国世好;内除权臣娄忠,休养生息,重农桑,树民风,国内民安。今国家有难,我娄玥,本为吴人,一腔热血,闻吴王悬榜除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欲上阵杀敌,保卫家园,效忠吾王。却竟不知吾只有十八?吴王欺我只有十八。”

    娄玥的一串反问和慷慨激昂的陈词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草民告退。”娄玥边说边向门口退去。

    看着娄玥要走,靖泱一着急,一把拦住娄玥,急说道,“娄卿且慢!”然后顺势将娄玥引入座位,放缓语气,笑着说,“寡人刚刚失礼了,还望娄卿莫怪!”然后又转身对阮浩和陈谦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后,靖泱就近坐在娄玥旁边。

    “今四国联军集聚二万精兵围攻我吴国,而我吴国可用之兵不足七万,势危矣!不知娄卿可有退敌之策?”

    “假于万物,借力打力,各个击破。”

    娄玥回答的十分简洁,乍一听觉得是空话,可是细细品味似乎又句句在理,只是如何实施,却又没有一点思路。靖泱、陈谦、阮浩都陷入了沉思中。

    阮浩沉思片刻仍不得其解,问道:“何为假于万物?何为借力打力?何又为各个击破?”

    “三者,彼此关联,相互渗透,并不分开,而为一体。”

    陈谦仍不解:“在下愚钝,还请娄子详解!”

    “魏、韩、田、陈四国联合发兵,合力攻我吴国,聚者,利也!以利聚之,必为利分。所以四国看似是一体,实则是四个单独的个体,我们只需分化他们,各个击破即可!”

    靖泱听到此,知娄玥必有退敌之策,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握紧拳头,追问道:“那依娄卿所言,具体退敌之策该当如何!”

    “四国之中,最弱者为田国,使田退兵易也!”

    “田国虽小,田国之兵却骁勇善战,且田国近年来大兴兵力,此次四国联盟也出三万精兵,而我吴国前番战场实力,五万精兵葬于金鸡岭,目前就算只有田国,也未必可以与之抗衡,娄子如何使其轻易退兵?”陈谦最问道。

    “借其地势,合其人力必能使之退。田国国内少河流,其最大的一条河是经由我国流入的叶河,其国内饮水十之有九是取于叶河,王上可派人在田国境内大街小巷散步消息说,如若田国不撤兵,我国将修建大坝,挖通渠道,拦截叶河。水如空气,无之,命必休矣!此消息在田国一传开,必定民心大乱,军心不稳,此计一。再则,田王胆小怕事,且多疑,优柔寡断;命一使臣出使田国,选上美女,带上珠宝,献于田王,再陈述厉害:言明吴国与田国唇亡齿寒,韩国灭了吴国后,下一个就是田国,此计二。田国上大夫宇文攸,善口才,甚得田王宠爱,但其好色近利,命人暗中献美女珠宝,务必使其在田王面前进言收兵,此计三。有此三计,田必退兵。”

    靖泱听的激动,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大笑道:“娄卿好计谋!不费我吴国一兵一卒就能退田国之兵。”

    “娄子不愧为玲珑子前辈的高徒,只是退了田国后,不知如何退魏?”陈谦追问道。

    娄玥听罢,看着靖泱,笑言道:“退魏更易,不过这要劳烦王上了!”

    靖泱有点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寡人自问治国方面还略有才能,可是行军打仗、调兵遣将方面,那真是高山擂鼓,不通不通呀!不知娄卿要寡人做什么?”

    “王上只需让王后向她母国隋国写封家书,借兵即可!”

    本以为是什么好建议,结果是向隋国借兵,靖泱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向隋国借兵,寡人不是没想过,只是娄卿不知,隋国后方便是赵国,赵国与隋国几乎年年交兵,其若借兵与我,何以防赵,所以我若贸然向隋国借兵,隋王也未必肯。其次就算他肯,这仗打起来也一时半会停不了,如何能轻易退兵呀!”

    “若是借兵打仗隋国未必肯借,但草民借兵并非打仗,只是借用一下,保证不损隋国士兵一丝一发。如此,有王后担保,王上派使臣,隋国必借!”

    “娄卿,你怎么越说,寡人越糊涂呀!这借兵不打仗,那借来何用?而且这不打仗,魏国如何退兵?”

    “回王上,此次四国联军,魏国出五万精兵聚于我吴魏边境,其国内必然空虚,隋魏边境守卫兵力也锐减,王上可命使臣访于隋王,陈述厉害,吴国灭亡,隋也难明哲保身,劝其出兵于魏隋边境,屯兵于边界,守而不攻。魏王必惧隋国攻之,回兵防守,如此隋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助我国退兵,也可保其南境安宁,何乐而不为。”

    “妙哉妙哉,娄卿顷刻之间便已为我吴国退两劲敌。只是,对于陈国,不知娄卿有何妙计退之?”

    “去年,我与家师在陈国云游,陈国国君已继位十载,可陈王叔父安亲王却任把持朝政,这次陈国参战,必是陈王背着安亲王偷偷发兵,意在建立战功,树立威望,夺回政权。王上可派使臣面见安亲王,告知现状,陈述厉害,其余的就不用我们管了,安亲王自会处理,不过以防万一,可出一计,告诉安亲王,断粮草,大军必回。如此即可!”

    “今日得爱卿,真是天助我吴国呀!有爱卿在此,破敌即在弹指之间。”靖泱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哈哈笑着,大声的说道。

    陈谦、阮浩闻之也十分激动,自从战争开始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现在听了娄玥的不费一兵一卒便已退三国的计策,都长长的舒了口气,顿时感受到了天无绝人之路的那种从绝望中重生的愉悦心情。

    “娄子既已退三国,那现在如何退韩国呢?”阮浩欣喜之余追问道。

    靖泱和陈谦也都充满期望的急切的看着娄玥,希望能立马听到不费一兵一卒而退韩国的计谋。

    而娄玥一改刚刚的侃侃而谈,沉默了片刻:“我无必胜之计,退韩。韩国与我吴国为宿敌,韩威王之父韩英王死于两军交战时,娄忠大将军之手,这为他们国耻,这几年韩国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就是为了瞄准机会,灭我吴国,一血国耻。其出兵犯我,与其他三国有本质的区别,所以计谋在他们身上是行不通的。因此,若要退韩,只能打硬仗,将他们打回去。”

    房中又再次选入了寂静中,娄玥所说句句在理,三人一想就通,只是这硬仗打不起,也打不赢。若在金鸡岭之前,吴国还有那五万精兵,这一仗可以打,吴国人的骨头硬不怕打,可是现在举国可战之兵不过七万,面对韩国的八万精兵,如何抵挡?

    “爱卿可有御敌之策?”靖泱问道。

    “有一计,或可胜。行军打仗,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此三者缺一不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上下团结一心。但兵者,诡道也!其间变化莫测,我不便明讲,也不能明讲。”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靖泱深知其中道理,这个‘或’用的太模糊了,一成也叫‘或’,九成也叫‘或’,“不知爱卿这仗有几成把握?可有七成?”

    娄玥摇摇头,伸出一只手,说道:“只有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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