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支最大的教堂里,永远是香客信徒如云,他们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倾听得道高僧西略神父的布道,西略神父不仅在教义上有深厚且独到的造诣,他的谦卑、仁慈和宽容更是媲美于经书上的那些圣徒。但是今天人们却失望了,因为西略神父不在教堂而在接待室内关心一位冒牌教友。

    “奥,原来是这样,那本《转天铁卷》现在何处?”西略神父听完谷音的“解释”后问道。

    “可惜,掉进了水池里。可惜秋野寺枢机白白牺牲在了鱼龙肚子里。”谷音说道。

    站在角落里的康涅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对,那本书就在他怀里掖着。

    “我以为此次出行,他身边有秋野雄夫足矣保证安然而退,想不到却这样。”西略神父伤神起来,“没有秋野寺大人主持教廷大局,看来我得亲赴克里巴姆城了,谷音,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克里巴姆城,我想以你的操守不应该浪费在一个司运的武僧职位上,你应该把自己的德行用在普化教民身上,今天你的表现我就很满意。”

    “可是我……”谷音一下子懵了,“还没有准备好,况且我又有何德何能博得您赏识。”

    “留在我身边吧,你会有很多机会实现自己的,主上也会希望你实现自己。”西略神父说道。

    康涅夫咳嗽了两声,故意引起两人注意。

    “至于你,康涅夫长老,如果我放你走,你能不能在女皇面前对此事只字不提?毕竟这件事我们谁也没有得到好处,何必结下不愉快。”西略神父说道。

    “想不到我堂堂帝国议会长老,躲过了秋野寺,却不幸落到了谷音这个小和尚手里,你要放我走,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毕竟我的声誉比什么铁卷要重要的多。”康涅夫假装很生气,瞪了谷音一眼。

    谷音也配合地踢了康涅夫一脚,西略神父朝谷音摇摇头,示意不必多此一举。谷音亲自解开了康涅夫的铁链,看着他离去,但是康涅夫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年轻人拦住,他看起来有些养尊处优的娇贵,又带有骨子里的傲气。

    “你们骗得过我师父,但骗不过我伊尔努曼!”伊尔努曼抓住了康涅夫的衣服。

    康涅夫正要准备反击,但是突然感到伊尔努曼手上散发的力道,根本不是他对手,只好作罢。伊尔努曼利落地从康涅夫衣服里搜出《转天铁卷》,递给了西略神父。

    “这个臭小子也是冒牌的!”伊尔努曼说道。

    谷音知道败露,只好运气,使出苍生四音杀的前奏,一时间谷音的衣袖鼓起,那股比音乐旋律还透彻的力量由内而外。伊尔努曼也做出了准备,他的大善真功和秋野雄夫的略有不同。

    “都给我停下!”西略神父的怒音比教堂钟声还威不可侵。

    “师父!他们是女皇的人!说不定秋野寺枢机就是被他们的奸计给害了。”伊尔努曼很不服气。

    “我自有安排!”西略神父对自己被骗也很生气,他容不下人心的狡黠,“长老,留下《转天铁卷》你可以走,希望你以后再也别踏上我们教会领地。”

    “书可以留下,但人我必须带走。”康涅夫不会抛弃谷音。

    “哪怕他做了一时教徒,那他就终身是教徒。”西略神父绝不退让,“我们教会的事务,我们自己处理,如果你强要干涉我们内务,虽然秋野寺枢机已不在人世,我们教会依然有人物可以捍卫我们的教理!”

    伊尔努曼无疑受到了西略神父鼓励,再次做出防御动作,康涅夫知道自己保不住谷音只好作罢。

    “谷音,你等我,我马上赶回皇城向女皇要敕令,我会救你离开的。”康涅夫鼓励道。

    谷音其实已经不在乎了,他苦笑着点点头,看着康涅夫离去后,他再也没勇气看西略神父的眼睛了,虽然他不是教徒,但是他的脸仍旧是火辣辣的。

    谷音就这样被拘禁起来了,没有像其他教会囚徒那样关押在监狱里,不知是西略神父觉得谷音的教缘深厚可惜谷音的才能,还是自信他的教化能挽救一位堕落的年轻人。总之,自从被伊尔努曼关到教堂塔楼里以来,西略神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也没有派人来宣布任何消息。谷音感到自己是被故意冷落了一样,即使作为囚徒也不该受到这种待遇,哪怕挨顿皮鞭,一连关了数日,西略神父就是故意遗忘谷音。

    这是一间塔楼最顶层的休息室,以前是最虔诚的苦修士终日诵经的地方,如今躺在干草铺就的床铺上的确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冒牌神父,谷音开始回想最近以来自己所遭遇过的一切,安静的环境却让他回想的更多更多。他不过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母亲是女修道院的世俗女管事,可以说父母双方都是在镇子里有点身份的人物。谷音继承了母亲的音乐天赋,摒弃了父亲的庸俗品味和严苛习惯,读完老家的私塾他就背井离乡去到了德累斯顿镇,一个比自己家乡小镇要大很多的镇子,他认为自己追求的音乐圣殿就在这里。在经过几载勤学苦练,自己的音乐天赋得到了很好的发掘,成为了出师的送葬琴师。但他也从未放松武学上的精进,把音律和祖辈传下来的零星武学巧妙结合,竟也能自创出一套别具风格的苍生四音杀。人生到了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该去追求大千世界的各种诱惑,但是他却有着独守内心宁静家园的守持,不刻意去迎接外面世界的精彩。他并非怡然世外,只是野心和欲望小于常人,找个志同道合的女人,琴瑟相交,养儿育女,再好不过。

    外面的骚乱声打断了谷音的沉思,室内唯一的窗口离地很高,他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听着,还好送饭的武僧打开了门。

    “外面怎么了?”谷音问道。

    “治安警察和我们干起来了,你放心,他们干不过我们。”武僧把斋饭放下。

    “为什么?”谷音问道。

    “治安官竟然驱赶领取赎罪券的教民,这里可是主上普照万灵的地方,就是女皇来了也不敢造次。”武僧故意刺激谷音,他把谷音当作了女皇的人。

    武僧走后,外面的骚乱越来越严重,谷音都能听到战马踩踏尸体的声音,当晚谷音就被一个武僧急匆匆带到了西略神父面前,外面的骚乱依旧没有停息,大厅内的武僧们进进出出,脸上都有伤。

    “入教吧,我可以亲自为你受洗。”西略神父一开口就令谷音吃了一惊。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杀要剐随你便吧。”谷音拒绝道。

    “跟我来。”西略神父起身上了楼梯。

    螺旋的楼梯直通教堂穹顶,穹顶处有一个小阳台,谷音就跟在西略神父后面,西略神父把城里的情况指给了谷音看。城里一片火光,四处都是打砸抢烧,治安警察们正在对付暴乱的市民,而武僧们在抓捕朝廷的商家,哭声,呐喊声,铁棍撞击铁剑的声音不绝于耳。

    “知道吗,这场灾难都是因你二人而起,你的音律点燃了面包店的导火线,康涅夫走时跟治安官说了秋野寺枢机已死的消息,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地攻击领赎罪券的教民。但是他们低估了我们教会的力量,就算没有秋野寺枢机,我们还有天选之人。”西略神父说道。

    “天选之人?”谷音好奇了。

    “我想让你辅佐我们的天选之人,所以才打算让你入教。”西略神父说道,“这股来此底层的怒潮一旦爆发,是很难退潮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即使是女皇也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样?”

    “你想让我平息这里的暴乱?”谷音诧异。

    “对,理念教本是教人向善,追求至善的德行,骚乱那是秋野寺枢机想看到的,我教廷总务长必须对芸芸教民负责。”西略神父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惨况。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的音律之声那么渺小,如何能让全城的人听到呢?”谷音摇着头。

    “这座管风琴,自从那位老修士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响起过。”西略神父指着教堂内的那座管风琴。

    那座管风琴足有一张大餐桌那么大,琴上一排排笛管笔直地向上延伸,一直冲到了穹顶外面,比教堂的承重柱还要修长挺拔。

    谷音被这座管风琴吸引了,他试着踩了一下踏板,雷霆般的声音低沉而过,笛管身上的尘埃都被震落下来。谷音按了一下琴键,就爱不释手了,他弹奏的是拿手的曲子《牧童低吟》

    街道上,暴乱正在进行,治安警察构成的人墙在向市民们组成的棍棒阵型发起进攻,突然天际传来悠扬的音乐,他们都愣了一下。谷音演奏的音律铺天盖地从教堂四散而来,它们拂过角落里施暴的恶徒,拂过店铺门口抢掠的暴民,拂过躲在床底战战兢兢的妇女儿童,还拂过了正在恶战的武僧和警察。大家一时不知所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教堂发出这等恢宏的音乐了,如果说刚才的吹拂是低沉的,那么接下来的笛鸣则婉转,它款款而来,牵绊了罪恶的脚步,握住了疯狂的双手。教民们停下所有的暴行,跪在地上,他们声称看到了灵童从天而降,警察们也下马驻足,他们张着嘴巴,望向教堂,接受着音律的洗礼。

    当谷音的手指像海燕在琴键的海洋上灵动地飞舞时,西略神父一直站在身边,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弟子一样。最后的尾声,谷音简直生出了十双二十双手,五层键盘同时鸣奏,城内的人们早已如痴如醉。终于,谷音的演奏完了,他额头都是汗珠。

    “明天我们启程去教廷克里巴姆城!”西略神父坚定说着。

    “可是我还没答应——”谷音一头雾水。

    “你已经接受洗仪式了。”西略神父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主上德穆革当年给创教圣贤西美尼洗礼时,就是弹奏的管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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