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登州府城外的军营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

    登州新军依旧保持在一万人左右的规模,相对于登州和莱州的发展事宜,军队规模的扩充不是最为主要的,新军已经分为了四大部分,第一部分为骑兵,总人数七千人左右,第二部分为步卒,一千人左右,第三部分为炮兵,一千人左右,第四部分为水师,近两千人,而水师队伍之中,还包括水师码头原有的近一千军士。

    信义押司的押运任务,就是新军的步卒主要负责。

    货运码头修建的事宜,在登州府城没有引发多大的风波,登州知府史可法,蓬莱知县崔云辉都是全力支持,且参与其中的。

    不过在莱州,还是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莱州知府卢发轩,专门给吴宗睿写来了信函,告知都督同知、莱州总兵杨御蕃,对于在蓬莱县修建货运码头,有着很大的意见。

    吴宗睿没有特别在意,在他看来,杨御蕃主要负责的是莱州新军的管理事宜,而莱州新军的规模不大,总人数不足六千人,也就是一个卫所的兵力配备,再说了,有关地方民政方面的事宜,杨御蕃是不能插手的。

    让吴宗睿想不到的是,杨御蕃居然直接到登州府城来了。

    登莱巡抚衙门,厢房。

    怒气冲冲的杨御蕃,脸色微红,吴宗睿则是神色平静。

    “吴大人,登州和莱州都是朝廷的军事重镇,负责抵御后金鞑子,水师码头更是军事禁地,任何人都不得随意靠近,吴大人难道不知晓朝廷的规矩吗。。。”

    杨御蕃的这话,说的已经非常严重了。

    杨御蕃很聪明,并未直接说到民生的事宜,身为莱州总兵,杨御蕃过问登州水师的事情,包括水师码头的事情,这是解释的通的,也没有僭越。

    历史上的杨御蕃,还是很有些名气的,固守莱州府城,是其最大的功劳,足足八个多月的时间,抵御了叛军疯狂的进攻,在山东巡抚徐从治、登莱巡抚谢琏以及莱州知府朱万年悉数捐躯的情况之下,率领阖城百姓,守住了城池,让叛军的阴谋没有得逞。

    从这个层面来说,杨御蕃是明朝的大功臣。

    能够被敕封为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对于武官来说,几乎是最高荣誉了,当年皮岛总兵毛文龙,凭借一己之力,在皮岛硬是拉起一支队伍,与后金鞑子抗衡,极大的减轻了辽东和辽西的压力,也就是被敕封为正一品的右都督。

    不过杨御蕃也存在缺点,那就是为人有些孤傲,认死理,不容易转圜。

    吴宗睿很清楚,这样的人,如果能够为自身所用,那是难得的将领,如果不能够为自身所用,那就是不小的麻烦。

    杨御蕃深受皇恩沐浴,想要争取过来是不可能的。

    偏偏吴宗睿还无法让杨御蕃离开。

    杨御蕃固守莱州府城,建立了巨大的功劳,在莱州府城的威望是不一般的,有些时候莱州知府卢发轩都要小心应对,按照皇上和朝廷的意思,本来打算让杨御蕃继续担任莱州总兵,节制登莱各地的军队,不打算继续设立登莱巡抚了,不过吴宗睿盘活了高起潜,得以出任登莱巡抚,节制登莱之地的所有军队。

    不仅仅是莱州总兵杨御蕃,包括皮岛总兵黄龙,一样归吴宗睿节制,还有设立在登莱等地的卫所,同样要听从吴宗睿的调遣,只不过这些卫所的军队,压根没有人关注。

    所以吴宗睿很清楚,他和杨御蕃之间,注定会有博弈,至于说博弈激烈的程度,就要看两人之间如何相处了。

    开口说话的时候,吴宗睿脸上带着笑容。

    “杨总兵,这朝廷的规矩,我自然清楚,只是这登州和莱州的情形,你是否清楚啊。”

    “吴大人,我负责的就是莱州新军的事宜,民生事宜我绝不会干涉,当然不知道登州和莱州的情形了。”

    吴宗睿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

    “杨总兵不知晓登州和莱州的情形,难怪会提出来诸多的质疑,这样吧,杨总兵暂时不用关注货运码头的事宜,你做好一件事情,尔后就可以来询问我这些问题了。”

    “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事情吗,话说回来,就算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不能说吴大人就应该在水师码头附近修建货物码头吧。”

    “杨总兵说的好,我没有这等的意思,也没有说杨总兵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事情,有件事情杨总兵应该很清楚,叛军被彻底剿灭之后,登州和莱州的新军已经发生重大的变化,朝廷不再拨付军饷,而要求新军自身解决粮饷的事宜,莱州驻扎的新军军士一共六千人左右,每月需要的饷银近万两白银,这些饷银需要新军自身去筹集,也就是通过屯田的方式获取,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时间,杨总兵可否为饷银操心过。”

    杨御蕃有些茫然的摇头,迄今为止,军士的饷银都是按时发放,杨御蕃倒是没有想着克扣军士的军饷,这些军士跟随他出生入死,共同保卫了莱州府城,他也绝不会克扣军饷。

    “杨总兵既然没有筹集过军饷,莱州新军军士也没有屯田,试问这每月近万两的军饷从何而来,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吗。”

    杨御蕃很聪明,马上明白其中意思了。

    “吴大人说的不错,我也知道修建货运码头,是为了赚取银子,不过我以为,吴大人身为登莱巡抚,做任何的事情,都要以朝廷的规矩为准,若是违背了朝廷的规矩,就算是赚取再多的银两,也是不合适的。”

    吴宗睿冷笑的神情更加的明显。

    “杨总兵说得好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既然你如此认为,那我也没有多少可说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例。”

    “崇祯元年,蓟门军士因为拖欠饷银哗变,宁远驻军因为拖欠饷银哗变,陕西固原驻军因为拖欠饷银哗变,崇祯二年,山西援军驰援京城,因为拖欠饷银哗变,遵化驻军因为拖欠饷银哗变,崇祯三年,延绥驻军因为拖欠饷银哗变,崇祯四年,延绥驻军再次因为拖欠饷银哗变,这些因为拖欠饷银哗变的军士,给皇上和朝廷造成了多大的危害,不需要我多说吧,因为军士哗变,遭遇问责乃至于被斩杀的文武官员,也不需要我多说吧。”

    “杨总兵可能认为,莱州新军军士,跟随你守卫莱州,浴血奋战,值得信任,可是你若是三五个月不发给他们饷银,让他们无法养活家人,你再来看看,他们会如何的动作。”

    “我身为登莱巡抚,不仅要考虑登莱之地百姓的生计,更要考虑驻扎登莱新军的军饷筹集事宜,任何一方面有失偏颇,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如此情况之下,你说我是完全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做事情,等着登莱新军哗变、百姓无以为生计,沦落为流民,还是想方设法赚取到银两,维持地方之稳定呢。”

    “我还可以告诉杨总兵,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莱之地的稳定,至于说某些朝廷的规矩,可能是没有完全遵照执行,两权相害取其轻,为了维持登莱之地的稳定,让老百姓能够活下去,违背一些朝廷的规定,我认为可行。”

    说到这里,吴宗睿站起身来,看着杨御蕃再次开口。

    “该说的我都说了,杨总兵怎么看。”

    杨御蕃的脸色发白,也跟着站起身来了。

    “吴大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以登州和莱州之地的百姓为重吗,这一点吴大人不需要多说,我是莱州总兵,不得干涉地方的民生事宜,至于大人说到诸多的驻军哗变,也不完全是因为拖欠军饷的事宜,也有官吏贪墨军士的饷银,从而导致军士无法忍受哗变,且朝廷都平息了诸多的哗变。”

    “吴大人自认为一切都是为了登莱之地的稳定,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如此,当初率领军士死守莱州府城,就是这等的想法。”

    “吴大人因为这些原因,就想着在水师码头附近修建货运码头,我是坚决不赞同的,希望吴大人慎重考虑。。。”

    杨御蕃还没有说完,吴宗睿的脸色就变化了。

    “杨总兵如此认为,我也没有办法,货运码头、货运仓库以及交易场地,已经开始建设,不可能停下来,至于说蓬莱水师,我已经有所考虑,会妥善安排的,杨总兵还是管好莱州新军,其余事情就不用过多操心了。”

    杨御蕃的神色也变化了。

    “吴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吴大人固执己见,我会向朝廷呈报此事,由皇上和朝廷来决断。。。”

    “请便,不过我也提醒杨总兵,你身为莱州总兵,都督同知,亦要顾全大局,为登莱之地所有的事情考虑。”

    “不用吴大人提醒,我是莱州总兵,清楚自身的职责,这登莱之地民生的事宜,乃是吴大人负责,我可不会僭越。。。”

    说到这里,杨御蕃抱拳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吴宗睿气的脸色铁青,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谋生了逼迫杨御蕃离开莱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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