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国看到林爱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哑着嗓子说道,“老三,大哥给你跪下了,你放了你大嫂吧,你大嫂她不能坐牢,她要是坐牢,你两个侄儿可怎么办呀?
    他们还年轻,还没娶媳妇儿,名声坏了,还有哪个姑娘肯嫁给他们?”
    林长富和林长贵见父亲都跪下了,也立刻跪在林爱民面前,哭着哀求道,“三叔,求您大人大量,放了我妈吧。”
    “三叔,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妈真不能坐牢啊!”
    “三叔,看在咱们都姓林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吧!”
    “三叔,只要你放了我妈,我保证,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林爱民刚从老支书那里得知,冯彩霞被判了半年,这年头谁要是坐牢,那肯定是品德败坏,有这样的妈,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嫁给林长富和林长贵了,也怪不得这父子三人会如此模样,还求上了门来。
    林爱民闪身躲避,他可不敢承受如此大礼,林爱民看着林爱国道,“大哥,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还是走吧。”
    林爱国今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林爱民帮他们,不达到目的,自然是不会走的。
    林爱国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林爱民,“老三,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虽说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就放过你大嫂这一回吧。”
    林爱民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忍不住冷嘲道,“大哥,大嫂现在被判了刑,你来求我了,大嫂伙同杨寡妇污蔑我,若不是公安同志还了我清白,若让她们得了逞,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这年代,要是真的被定义成乱搞男女关系,林爱民被枪毙的可能都有。
    林爱国低着头,垂头丧气道,“老三,大哥知道错了,这件事情,你大嫂并没有跟我说,我要是知道的话,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她被判了刑,一点儿也不冤,这样的搅家精,进了咱们林家,把咱们林家害得够呛,我这个当大哥的也知道对不住你,可我不得不来求你啊,老三……”
    林爱国指了指跪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儿子,“老三,我来求你,是为了你的两个侄儿啊,他们还年轻,将来要说亲,你大嫂若是坐牢,就没有姑娘肯嫁给他们了,我们这一房,就要断子绝孙了,老三,看在咱们是同父同母兄弟的份上,你就帮帮大哥吧,大哥给你磕头了。”
    林爱国说着,‘砰砰砰’的给林爱民磕了三个响头,林爱民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林爱民忙俯身要把林爱国搀扶起来,林爱国却死活不肯,嘴里说着,“老三,你要是不放过你大嫂,今天大哥就算是跪死在这儿,我也不会起来的。”
    林爱国身后的林长富和林长贵也直挺挺的跪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林爱民没办法,只好说道,“大哥,大嫂现在她是犯了法,人家公安同志要怎么判,我也插不上嘴呀。”
    林爱国忙说,“你跟公安同志说,这件事情不关你大嫂的事儿,别告你大嫂,公安同志应该就会把你大嫂放回来了。”
    林爱民不说话,林爱国又说,“老三,你放心,这次等你大嫂回来之后,我一定严加看管,绝不让她再出去祸害人,我说到做到,你就信我吧。”
    林爱民自然是不想放过冯彩霞的,他虽然心软,但也不是烂好人,他以前把大哥一家当成一家人,可大哥一家,分明没有把他们三房当成一家人。
    林爱民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点同情和不忍,故作冰冷道,“大哥,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你若真为了两个侄儿好,就跟大嫂离婚吧,离了婚之后,大嫂就不算是咱们林家人,她无论怎么样,都跟咱们老林家没关系。”
    林爱国愕然的看着林爱民,似乎是不敢相信林爱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林爱国顿时表现得极为愤怒道,“老三,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无情啊?你身上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儿?我都这么求你了,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你大嫂呢?”
    林爱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三,你也不想想,你大嫂年纪都这么大了,我要是跟她离婚的话,她以后还能活下去吗?你这是想要逼死她呀。”
    林爱民听了林爱国的话,突然呵呵冷笑两声,“大哥,我让你跟大嫂离婚,就是要逼死大嫂,那大嫂威胁我,让我跟亚楠离婚,这岂不是也想要逼死亚楠?”
    林爱国顿时无言以对,嘴上却倔强道,“老三,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同意放了你大嫂,我就一直在这儿跪着,让所有人都来瞧瞧,你多狠心。”
    林爱民向来吃软不吃硬,见林爱国到这时候了,还敢威胁自己,林爱民顿时冷哼一声,“那你就在这儿跪着吧,我也没让你跪着,整件事情到底如何?村里人心中都有数,反正我问心无愧。”
    林爱民说完这几句话,转身进了屋。
    赵亚楠和四个孩子都在屋里待着,林爱民刚才跟林爱国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对于林爱民的做法,家里人都很满意,若是林爱民轻易饶了冯彩霞,林爱国倒是满意了,那他们一家人都要憋屈死了。
    外面天很冷,寒风呼啸,北风凛凛,林爱国跪在地上,地面冰凉,透过衣服钻入了他的骨头缝儿里,冷得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打颤,林爱国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可他不能,他是父亲,他在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林长富和林长贵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苦,虽然工作之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但也能时不时的偷点懒,可现在,跪在这寒风里,两个人冷得浑身颤抖,嘴唇发青,恨不能晕死过去。
    可只要林爱民不说放了冯彩霞,他们就不能离开。
    外面三人冻着,屋里的气氛也有点压抑,林爱民透过窗户看到林爱国和他的两个儿子,还在外面跪着,脸色就不怎么好。
    赵亚楠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就说道,“我去请老支书和老村长来吧,除了老支书和老村长还能压住他们,别人来怕是不管用。”
    林爱民想了想点头道,“好。”
    林老爷子和林老婆子虽然是他们的父母,但是两位老人偏心,就算把他们叫来了,也只会跟着劝林爱民放了冯彩霞。
    林长平站起身道,“爸,妈,让我去吧。”
    林爱民点了点头。
    林长平就掀开帘子,看也不看林爱国父子三人,就跑出了门。
    不一会儿,老支书和老村长就来了,老支书刚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呢,又被叫了来,听林长平说了事情始末之后,老支书对老林家这一家的人,更加厌烦透顶,老村长也没啥好脸色,正吃饭呢,就被人叫了出来,又是这种糟心事儿,心情能好才怪了。
    老支书和老村长来了之后,看到院子里跪着的父子三人,老支书直接训斥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还想闹?我告诉你们:你们要闹,别在这儿闹,跟我去派出所,正好你们一家子也能团聚。”
    见老村长和老支书来了,林爱国有些畏惧,低着头,不敢直视老支书的眼神,只低声哆嗦着道,“老支书,我也是没办法,我得为我俩儿子考虑啊,他们都还没成家,他们的娘,若是坐了牢,哪家的姑娘会嫁给他们?难道他们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老支书冷笑道,“这怪谁?还不是怪你,你那婆娘尖酸刻薄,心黑手狠,你平时要是多管着她,不让她干出那么多糊涂事,哪有今日这一劫。”
    林爱国哭着哀求道,“老支书,我知道错了,等那娘们回了家,我肯定好好管着她,以后绝不让她再出来闹事儿,可您老也帮我劝劝老三,别让他告了,我这当大哥的,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他。”
    老支书见林爱国苍老了许多,但心中并不同情他,接着说道,“冯彩霞污蔑林爱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后,她的名声会怎么样?会不会连累她的两个儿子?”
    “有没有想过?她跟杨寡妇狼狈为奸,污蔑林爱民,林爱民的名声臭了,会不会连累林爱民的几个孩子?”
    老村长看不下去了,嗤笑一声道,“林爱国,你有俩儿子,你要为他们考虑,林爱民就没儿子了?”
    林爱国讪讪的低下头,不敢回话,老村长摆摆手道,“行了,赶紧走吧,别在那跪着了,也不嫌丢人,就算你婆娘不坐牢,难道这事儿就传不出去?这件事全村都知道,明天大年初二,家家户户都要走亲戚,你媳妇儿和杨寡妇那点事儿,用不着三天,这十里八乡的都能传遍了,你们根本就瞒不住。”
    老村长的话,掐灭了林爱国心里最后的那一点侥幸,林爱国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双目呆滞。
    老村长直接吩咐林长富和林长贵,“扶起你们爹,回家去吧,以后踏踏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你们有了出息,还怕讨不上媳妇吗?”
    老支书和老村长都发话了,林长富和林长贵只好站起身,一左一右,把林爱国搀扶了起来。
    父子三人离开了林爱民家,等人离开后,林爱民请老支书和老村长进屋坐。
    老村长安慰林爱民道,“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让孩子来找我,我给你解决,这件事儿你没做错,有些人确实该教训了。”
    林爱民向老支书道谢,三人又说了几句话,林爱民把老支书和老村长,一一送回家。
    等林爱民回道家,煮好的饺子,已经凉透了,若是在煮的话,饺子就都烂了,于是,赵亚楠就用油煎了煎,饺子更香。
    晚上,一家几口也没心情听故事了,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赵亚楠和林爱民就把几个孩子叫起来了,今天还要去外婆家走亲戚。
    早上,赵亚楠炒了两个菜,煮了一锅玉米粥,一家人吃完饭,穿上新衣裳,拎着东西去走亲戚。
    家里虽然买了自行车,但人太多,林爱民就推着车子走,林长平三兄弟,绕着自行车打转,满眼都是对自行车的兴趣与向往。
    林爱民见几个儿子喜欢,就笑着说,“想学吗?”
    三个儿子齐齐点头。
    林爱民就对林长平说,“来,上来试试,爸给你扶着,别怕。”
    林长平性子虽然较为沉稳,但毕竟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自行车对他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林长平二话不说,学着林爱民平日骑自行车的动作,翻身上了自行车,第一次骑,有些不熟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幸而林爱民在后面扶着。
    林长平三个臭小子不怕摔,骑着自行车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玩具一样,颇为兴奋,就算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也都嘻嘻哈哈的。
    他们平时下河捉鱼,上树摸鸟蛋,上山挖野草,也没少磕着碰着,早已习惯。
    一路上,三兄弟很快熟悉上手,就算没有林爱民在后面扶着,他们也能骑了,只是有些歪歪扭扭。
    等到了外公外婆家,两个舅舅看到自行车,也是双眼放光。
    大舅赵向东搓着手看下林爱民,有些不好意思道,“爱民,这车子让我骑骑吧?我还没骑过自行车呢。”
    二舅赵卫东也不好意思的跟林爱民说他也想骑。
    林爱民在两个大舅子面前自然不能小气,大气的一摆手说,“骑吧。”
    当然啦,林爱民这个师傅得在旁边看着,顺便传授两个大舅子经验,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在后面扶着,怕摔着了。
    有了自行车,家里的一堆孩子也都围着自行车转,许红梅则拉着赵亚楠和林音进了屋,嘴里说着,“让那些男人们玩儿去吧,咱们进屋暖和,外面太冷,别冻着囡囡了。”
    进了屋之后,许红梅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给了林音,林音笑着接了,顺便给老人家磕了个头。
    许红梅高兴得合不拢嘴,嘴里还一直说着,“小孩子家家的磕什么头,快过来让姥姥看看。”
    林音走到许红梅面前,许红梅仔细打量林音,对旁边的赵亚楠说道,“五丫长高了,也漂亮了,小时候你们都嫌弃五丫皮肤黑,长得丑,看看...看看,五丫长大了,也是个俊姑娘。”
    大舅母郭丽娟也在一旁打趣道,“妈,看你这话说的,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五丫呀?五丫她不但长漂亮了,听说学习还特别好。”
    大舅母说着递给了林音一个红包,林音也收了,想要磕头,忙被郭丽娟给阻止了。二舅母也赶忙把准备的红包给了林音。
    大姨赵亚娟这次竟然也递给林音一个红包,眼里还透着几分讨好,林音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赵亚娟,又转头看向赵亚楠。
    赵亚楠点点头道,“既然大姨给你,你就收起来吧。”
    赵亚楠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递给屋里的几个孩子,外面的那些孩子等他们玩够了,一会儿再给。
    赵亚娟把红包给了林音之后,就笑着问赵亚楠,“亚楠,我听说你们村建了个粉笔厂,妹夫有能耐,还当了厂长,一个月有60块钱工资,这是不是真的啊?”
    赵亚楠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点头道,“这倒是真的,不过啊,爱民有多少本事,你们也知道,不过是老支书和老村长见他敦厚,这才把厂子交给他暂时管理。”
    许红梅听了,只有为赵亚楠高兴的份儿,笑着说,“没想到爱民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说完这句话,又看向赵亚楠道,“这也是你的福气,你以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我听说几个孩子学习都好,你这当娘的也能少操点心,这就好啊!”
    站在一旁的郭丽娟和苏小蝉欲言又止,但都没吭声,赵亚娟却忍不住率先问道,“亚楠啊,大姐问你:你们村那个粉笔厂还招人不?
    你姐夫也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在地里刨食儿,辛苦不说,日子过得也难,要是你们厂子还招人的话,让你姐夫去,每个月有工资领,姐姐的日子,也能好过几分。”
    赵亚楠听了,心里叹口气,眼角余光看到俩嫂子也颇为意动,知道俩嫂子也希望两个哥哥能进厂子干活,但这事儿她说了真不算。
    于是赵亚楠好言解释道,“大姐,厂子毕竟才建大半年,规模小,里面需求的工人也少,就连我们本村很多人想进厂子,都进不去呢。”
    赵亚娟听了,有些不高兴,皱眉道,“妹夫他不是厂长吗?只要他发了话,要让你姐夫进厂子,谁还敢跟他对着干不成?”
    赵亚楠苦笑道,“大姐,爱民虽然是厂长,但这厂子,又不是我们家建的,这厂子是村里的,当初老支书和老村长还有村里的一些干部都商量好了,厂子要招人的话,率先得招自己村里的人,自己村里的人都进不去,若是让外村的人进去,村民们怕是会不乐意,到时候,爱民这厂长怕是也当不成了。”
    这个道理,这些人不是不懂,但能进厂子的诱惑太大了,只要进了厂子,每个月就有工资,比土里刨食儿强太多了,虽然都知道大概是不可能,但还是不死心的要问一问。
    此时听赵亚楠如此明明白白的跟她们说了,三人都有些失望,只有赵亚娟还不死心道,“亚楠,你知道大姐家的日子过得苦,你就帮帮大姐吧,只要能让你姐夫进了厂子,那大姐在你姐夫家也能得到一个体面。”
    赵亚楠叹口气,没接这话。
    许红梅沉下脸对赵亚娟说,“行了老大,别说了,你这不是为难亚楠吗?厂子是大家伙的,也不是爱民说想让谁进,就能让谁进的。”
    许红梅在众人脸上一扫,而后道,“以后这事儿啊,你们也别提了,若以后这厂子能扩大本村的人,不够使了,要招外村的人,到时候亚楠肯定是忘不了你们的。”
    赵亚楠闻言,立刻点头应和道,“妈说的没错,村里的厂子将来要是扩大,只要厂子里放出风声,要招外村的人,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两个嫂子和赵亚娟听后,也只能点头。
    两个嫂子心思活络,跟赵亚楠关系一直不错,知道招人这事儿,赵亚楠做不了主,也不为难她,都笑着说,“万一厂子要是招外村的人,一定要提前跟她们说一声。”
    赵亚楠自然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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