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是八月了,可气候依然很闷热,太阳依旧很炙热,

    “要喝水吗,”

    我瞟了一眼递到我眼前的水囊,想也沒想的拉了拉缰绳,马儿加快了速度,

    “你……”

    我以为身后的斛律恒迦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只是吐出一个字就沉声了,不是我有意要对他不理不睬,只是因为太过于生气,不是气他有意的避开我,而是生气明明应该对我说的,却什么也不说,我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了,

    “还有多久,”我远远的眺望了眼漫无边际的路,

    “回王爷,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就到轵关边了,”

    “这么远,”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的路,抬头看了看正大的太阳,

    “王爷要回车里去吗,”

    “嗯,”侧眼看了眼说话的副将,有些不悦,

    “末将只是想,天气太热,王爷会不会不太习惯,”副将显然是看出我的不高兴,连忙解释到,但是,他的解释更加让我不高兴,

    “不必,”以为我只是个娇生惯养的王爷吗,

    “是,王爷,请喝水,”

    “嗯,”的确是渴了,不假思索的接过副将递來的水囊饮了个痛快,

    咦,当视线停在只剩下不到咦般的水囊上时,我吃了一惊,这不是刚刚斛律恒迦递给我的那只水囊吗?我将水囊递还副将,斜眼瞄了眼身后的斛律恒迦,只是他似乎沒有在看这边而是在和身边的一名将士在说些什么,

    两天的路程,到达轵关时天已经快黑了,本來说是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却走了两三个时辰,吃完饭时天已经漆黑了,

    “长恭,两天的长途跋涉定是累了吧,”

    “呵呵,沒什么,这样的程度又不是沒亲历过,”高洋在位时就应该跟他在外征战,别说两天,有几次还连月骑马,

    “洗洗就歇息吧,明天老夫带你到瞭望台去,”斛律光慈祥的笑了笑,揉了揉我满是灰尘的头,

    “瞭望台,”

    “嗯,长恭也想看看这称‘太行第一陉’的轵关陉吧,”

    “嗯,”我有些兴奋,自然是很想看的啊,要不是因为到这里天都要黑了,我想我会迫不及待的跑去看的吧,

    “那就早点歇,明早我让人过來接你,”

    “好的,斛律伯伯,”咦,不对,

    “斛律伯伯,”我叫住正要转身出去的斛律光,

    “怎么啦,长恭,”

    “你…不睡这里吗,”我左右张望了一下,

    “唔,不,我都是睡在营中,这样方便些,”

    “这样啊,”原來这司马府成了摆设呀,怪不得一进门就觉得沒有人气,整个府邸都有着荒凉的气息,连个下人的影子都沒见,刚刚在府里看见那几个打扫的人也是军营里的兵士,

    “长恭就和恒迦睡一间吧,”

    “啊,为什么,”我惊呼咦声,看向坐在一旁默默不作声的斛律恒迦,

    “因为人手不够,老夫就叫人打扫一间出來,而且刚刚老夫已经叫他回军营去了,”斛律光有些纳闷我的反常,

    “我去下房和同來的将士睡,”斛律恒迦终于出声,起身站了起來,正欲出门去,

    “等等,”什么嘛,还长脾气了不是,

    “恒迦,”斛律光纳闷的看了看斛律恒迦又看了看大声唤住斛律恒迦的我,

    “我什么时候赶你出去啦,”我气问道,

    “……”斛律恒迦不语,盯着门外,

    “长恭,你们吵架啦,”斛律光疑道,

    “沒……”

    “沒有,爹,”

    本來我想跟斛律光说沒有的,却被斛律恒迦抢先一步回答,

    “哦,那就赶紧歇息吧,老夫也要回去了,”说着就转身出了门,

    “咦,”就这样,斛律光是不是也太容易相信了,明明气氛就不像什么也沒有吧,还是他太以为我和斛律恒迦的感情好到不会吵架的地步啦,

    “你睡吧,”斛律恒迦说着就动了动脚,

    “喂,”我上前两步拉住要出去的斛律恒迦,

    “去哪里,”他是故意的气我吗,都叫他不要去了,他老爹一走就这样吗,

    “……”斛律恒迦还是不说话,眼睛盯着低下,

    “你,哼,”我生气的甩开拉住斛律恒迦的手,

    “随便你,我去洗澡,”转身拿了件换洗的衣物,冲到门口又停了停,

    “回來要是看你不在这里,别怪我从此不认得你,”丢下威胁,不顾斛律恒迦震惊的神情便快步走去,

    一身的疲乏因为热水的浸泡竟变得轻松起來,这么大的府邸还真是清冷得可怕,也暗的心里惶惶的,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的推开门,

    “你…还在,”傻傻地瞪着坐在屋里的斛律恒迦竟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來,

    “你不是不让我离开吗,”斛律恒迦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你真慢’的表情,

    “啊,”因为这样吗,其实就算他真的不顾我的话离开了,我也不会真就生气到不认识他的地步呀,

    “怎么洗这么久,”斛律恒迦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扑哧,”

    “咦,你笑什么,”斛律恒迦纳闷的瞪着突然无故发笑的我,

    “沒什么,快去洗吧,”走进屋里的步伐顿时显得轻快得多,

    “什么,”

    “什么什么,去洗澡呀,难道你要让我跟一个满是泥土和臭汗的人‘同床而眠’吗,”我狡黠的笑了笑,故意强调‘同床而眠’四个字,

    “啊,”斛律恒迦一脸的惊愕,马上又变得双颊泛红,

    真是的,他脸红个什么劲,我有说了什么让他困窘的话吗,

    “你……”

    “我去洗澡,”斛律恒迦腾的站起來,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衣物,冲出了屋,

    呃,他原來都准备好了啊,怪不得一脸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是嫌我洗得太久了吗,看了一眼桌子,纳纳地想到,

    嘻,不过他沒有离开虽然不是让我很意外,但是也有些高兴,我想,他应该还是很在意刚刚我说的话吧,

    第二日,清晨,

    “啊…哈,”

    “睡了一夜,还沒睡饱,”

    “是睡了多久的问題吗,”我不悦的瞪了瞪旁边说糗我的斛律恒迦,他就不能不要用那个样子和我说话吗,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沒必要起那么早,”

    “啊,”什么,我不解的侧脸看他,

    “困就多睡会儿啊,”斛律恒迦一脸‘怎么啦’,

    呃,他是这个意思吗,是担心我沒睡好吗,

    “长恭,”斛律恒迦凑近我,纳闷的盯着我看,

    “啊,”他沒有预示的凑近我,惊得我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脸却意外的感到发烫,

    “长恭,你……”

    “王爷,将军派末将來接两位去军营,”

    斛律恒迦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却被前來接我们过去的人打断了要说的话,转脸望着前來的人,

    “走吧,长恭,”斛律恒迦说道,

    唔,他不准备把话说完了吗,不过,我却有些欣幸此时突然出现的人,因为我有预感,刚才斛律恒迦想对我说的,绝对不是什么能称我心的好话,

    “嗯,好,”我连忙回道,

    从府邸到轵关的驻守军营,骑马就足足要差不多半个时辰,难怪斛律光会直接搬到了军营里住,对于这个尽心职守的忠士之臣,也仅仅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也会让他觉得是浪费时间,

    军营因我们的到來显得有些气氛高涨,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我们,还是因为身为大齐皇帝钦差的王爷的到來而显得气氛高涨,因为,他们会感到皇帝沒有忘记他们,

    “长恭带來的羊,老夫都分了下去,众将领都高兴得不得了呢,只是酒,就沒有给他们了,”

    呃,都分了吗,呵,这位老将军还是这个样子,我也能明白他为什么将我带來的慰问品都分了却唯独不分酒的原因,我也是个不赞成军营纵酒的人,

    “走,上瞭望台去吧,”

    “嗯,好,”这位已年过五十的老将军会让我想起高澄,那个与我缘分稍短的父亲,

    我和身旁的斛律恒迦紧跟着神采奕奕的斛律光朝瞭望台走去,途间,我瞟眼看了眼身旁的斛律恒迦,正好见他盯着斛律光的背影看,

    呵,我想沒有人会不崇拜这样的父亲吧,虽然我知道斛律恒迦与自己的父亲平时见面就少,即使见面交谈也甚少,但是,一向像个闷葫芦的斛律恒迦实际上是个极度崇拜自己父亲的一个人,说他有‘恋父情节’也不会过分,

    “唔,”也许是感觉到我肆无忌惮的目光,斛律恒迦转脸看我,有些诧异,

    “呵呵,”我含糊的笑了笑,扭过头,小跑两步跟上前面的斛律光与他并排走,还伸出手拉住斛律光的胳膊,偷偷扭头看了眼愣在后面的斛律恒迦,仿佛是恶作剧般的朝他笑了笑,当看到斛律恒迦一脸的惊呆时才满意的转回脸,收回视线,

    “长恭,”

    “嗯,伯伯,什么事儿,”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上斛律光的视线,

    “呵呵,看样子你们应该和好了吧,”

    “咦,”有些惊讶的盯着斛律光慈祥的脸,他并沒有因为我突然的拉着他而有什么意外,也许是因为本來以前我就很喜欢粘着他的缘故吧,

    “嗯,是呀,恒迦哥哥他本來就不会生我的气呀,”我调皮的朝斛律光笑了笑,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哦,”斛律光拉长了语音,

    “不过,伯伯可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恒迦哥哥哦,一定哦,”

    “哈哈……”沒想却引來斛律光的一阵笑声,

    “伯伯,”我嘟着唇,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一直发笑的斛律光,

    “好,好,好,不说,不说,”斛律光这才强忍着笑,连声说道,

    “爹,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不说啊,”斛律恒迦快步跟了过來疑狐地看了看斛律光又看了看我,

    看來他斛律恒迦也沒传说中的那么沉静嘛,我扬起嘴唇,一副‘就是不告诉你’挑衅的瞥了他一眼,扯着斛律光急急地向前走,

    “长恭,恒迦可是个很会吃味的孩子哦,”

    “啊,啥,”我惊讶的偏着脑袋盯着斛律光,

    吃味,意思是他会因为我亲近他的父亲而觉得我抢走了他崇拜的父亲吗,有些不相信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正一脸的不满的斛律恒迦,

    “这样啊,好像是有点呢,”我小声嘀咕,

    “我沒打算要抢走伯伯呀,”

    “咦,抢走我,”斛律光一脸的困惑,

    “啊,”我点点头,

    “你这孩子,想些什么呢,”

    斛律光溺爱般的摸了摸我的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情,情不自禁的会想起高澄那双温暖的手也是常常这样抚摸我的,

    “长恭,”

    “嗯,”

    呀,斛律光还真是感觉敏锐,竟然能察觉到我一时的沮丧,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沒事儿的,伯伯,只是……”本來想提起精神不让斛律光担心的,可是却感到有心无力,

    “你爹爹看到这样的长恭,会觉得很欣慰的,”

    “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伯伯,我……”咬了咬唇,竟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好想哭啊,

    “沒关系,长恭已经做得很好了,”

    “哇……”崩溃,竟然因为斛律光最后的一句话而控制不住的,眼泪如洪水般的喷了出來,

    “呀,”

    “爹,你跟这小子说了什么,”斛律恒迦冲了过來,一脸的不满,

    “咦,啊,沒呀,我就是说……”斛律光甚是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浩然大哭,

    “喂,你是小孩吗,因为人家的一句话就哭成这样吗,”斛律恒迦虽然样子很生气,却沒有大声的说我,

    “呜……”

    我也想不哭啊,哪个想在这里哭啊,让军营里的将士见到我这样,我这个大齐的王爷不就成了大齐的笑话了吗,可是,我就是控制不足了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收也收不回來了,模糊的视线里,我能看见远处的一队兵士正往这边走來,慌乱的擦拭着脸却显得那么的不管用,因为,即使擦了又会淌下來,

    “真沒有,”

    “啊,”什么,竟然还说我沒用,

    “你……”哽咽着想要反驳他,却沒想竟然被他狠狠地揽了过去,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真是的,尽给我找麻烦,”

    听起來好像是给他造成了麻烦,可是他却相反的将我的头压在胸口,贴着斛律恒迦胸口,我能清晰地听见里面强劲的心跳声,让我感到很安心的声音,

    其实斛律恒迦完全可以不这样做的,如果真觉得麻烦,大可把哭得像个孩子的我丢在这里走开,但是他却选择了这样做,不过是不像让我的哭像被军营里的人看见,让我难堪吧,只是,难道他就沒有想到,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我,更会造成他的难堪吗,虽然都是男人,但是正是因为是两个男人更会让人联想翩翩吧,

    “咳,”

    一声重重的干咳响起,除了斛律光不会有别人,

    “放、放开…我,”

    “好了吗,”斛律恒迦依然沒有放开,

    “放开啦,”我有些别扭,

    “真好了,”斛律恒迦慢慢地松开手臂,

    感觉斛律恒迦手松开,我后退一步,却沒有抬头,始终盯着地面,

    “既然好了,为什么不敢抬起头,”

    “谁说的不敢,”我气愤的昂起头,睁大了眼睛生气的望着他,

    我就知道他沒这么好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糗我,

    “咳,”又是一声干咳,

    “唔,好了,咱们还是继续之前的目的吧,”

    我和斛律恒迦同时看向被丢在一旁的斛律光,虽然他看起來显得有些尴尬,却也沒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前往瞭望台,

    “哼,和你这只狐狸吵架,我真会成笨蛋,”

    “狐狸,”

    “狐狸,”

    斛律恒迦与斛律光两父子同时惊道,

    呀,话出才发觉不对,我怎么当着斛律光的面说狐狸恒迦是狐狸,他的儿子是狐狸,他斛律光不就成了老狐狸了吗,

    “前面就是了吧,”发现苗头不对,赶紧转开话題,不等他们回神就径自朝瞭望台的方向疾步而去,

    虽然身后的两道迥异的视线让我非常的不自在,但是我却不敢再回头,但愿他们一会儿能忘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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