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松很知道如何讨女人欢心,他很快就摸清了李亚茹的喜好,没认识多久,他就跑了趟魏阳,给李亚茹订了一台卡瓦依钢琴。

    李亚茹有点儿惶惶不知所措,她觉得这太贵重了,更觉得没办法跟丈夫解释。

    “你就说抽奖中的。”罗老松给她出主意。

    李亚茹摸着钢琴,这是台白色的琴,漆面光滑似玉,她抬起手指,轻轻按下一个琴键,琴箱里发出美妙悠长的声音。

    罗老松趁机从背后抱住她,她也慢慢后仰,倒在罗老松怀里,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一周之后,卢爱强回家,他根本就没有怀疑钢琴的来历,因为他根本不晓得它有多贵,还以为就是个电子琴的价钱。

    “中奖?放家里也没用,咱家又没人会弹琴,要不卖了吧?”他说。

    “不,我觉得摆家里挺好看的。”李亚茹马上说。

    “行,你觉得好看就摆着。”卢爱强说着伸手去拉她,但这次李亚茹把他推开了。

    “我不舒服。”她说。

    后来,事情就越来越失控了。其实卢爱强并非没有听到过传言,但他一直觉得李亚茹不至于那样,她对夫妻生活从来就不怎么上心,连对自己都很冷淡,怎么会还找其他男人。

    卢爱强自己不信,也没找人专门打听过,再加上卢爱强他不爱跟人说话,别人不愿理他,更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事。所以罗老松和李亚茹更加没有顾忌,俩人成天厮混在一起。

    前两年拆迁,罗老松得了不少钱,他出手大方,对女人简直有求必应。所以这么多年,他东一把西一把,给女人们花了不少钱。但李亚茹跟他在一起,并不是贪念利益,她是真真正正喜欢上了这个体贴的男人。

    “我离婚,咱们结婚吧。”她在床上对罗老松说。

    罗老松吓了一跳,他虽然喜欢女人,但从没想过结婚。他跟李亚茹不同,从小父母亲都很强势,俩人大概一睁眼就吵架,从早上一直吵到晚上,有时候半夜三更起夜的时候还要吵一次。

    罗老松从小在这种家庭中长大,对婚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比谁都深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婚前简简单单的感情,结婚后就被柴米油盐所累,最终疲劳、厌倦、背叛——若不是许多人的婚姻如此,他罗老松根本也不可能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但李亚茹的话也让他觉得,这个女人跟之前的女人不同,她是打心眼里爱着他。

    罗老松从来也没打算好好过日子,但他却不愿意“亏待”女人,正是这种性格让他频频得手。要不然,凭他的条件,大概没有几个女人能看得上他。

    罗老松搪塞过去,但心里却很有感触,他虽然绝对不愿跟李亚茹结婚,但却心甘情愿给她留一份保障。

    所以有一天,他对李亚茹说:“我这个人,小时候吃苦,长大打光棍、不务正业,钱挣一分花一分,所以穷困潦倒惯了。幸好这两年老天爷照顾,镇子上拆迁拆到我那破房子,我得了一大笔钱,咱不干活也能过日子。这笔钱还有不少剩余,我已经陆陆续续取出来了,还给你留了一半。我心里头,已经把你当家里人看了。”

    李亚茹没听出罗老松话里面的话,她说:“我不是想要你的钱,我是要你这个人。”

    罗老松会说话:“钱明天给你,人现在给你。”

    罗老松嘴巴甜,李亚茹心里甜,俩人使劲抱着,又在床上滚在了一起。

    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天工地上塔吊出了事故,项目经理要排查隐患,因此给工人们放了两天假。所以罗老松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的时候,卢爱强正坐着公交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至于随后发生的事,李亚茹想都不愿再想,罗老松不明不白地死了,卢爱强也还在医院里没有醒来,而且街坊四邻都说,她伙同奸夫谋杀亲夫,所以恶鬼上门,奸夫被索了命,而她自己也肯定被恶鬼追讨过去。

    索命就索命,死就死吧,她想,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闭上眼睛,枣树荫凉里吹过的风凉爽而舒适。就在这时,她听到院门那里响起砰砰的拍门声。

    李亚茹依然坐在枣树荫下,沈喻、林瑛坐在她正对面,而我和小余则坐在旁边。初夏的天空中白云悠悠,风里都是枣花的淡淡甜味儿。

    我们没有多问什么,李亚茹坐在椅子上,像口述故事似的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当然,对于最后的那一次争执,她没有过多讲述,毕竟事情发展至此,已不是几声唏嘘就能打发的了。

    林瑛没有说话,小余也沉默良久。李亚茹并未违法犯罪,她也不是没有过愆,但面对当事人,我们似乎也没必要批判些什么。

    “那你觉得,你现在的不幸是源于什么呢?”沈喻忽然开口,问出一句并非她风格的话来。

    李亚茹一愣,她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似的。

    “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居高临下。”沈喻语调虽然平静,但却不经意中带着感慨,“小时候,我和你的处境有相似之处,父母也曾经强烈干涉过我的选择,但我奋力抗争坚持了下来,最后还是走出了自己的路。”

    她停顿一下,又继续说:“但我跟你的处境又有不同。我家境还算不错,接受了完整的教育,即便跟父母决裂,我凭自己也不愁吃穿用度,所以还能坚持做自己,也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更不会——更不会被安排嫁给某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用眼睛的余光瞄我一眼。我忍不住咽口唾沫。

    “正因为这样,我现在是没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的,人生下来就面对不同的家庭,会有着不同的命运,也会遇到各式各样的机会,遇到好运或者坏运。

    “但不管怎样,人类已经出现在地球上几十万多年,也慢慢拥有了一套保护个人的社会体系,我们是可以依靠这套体系来维护、坚持或者改变自己的——比如说,如果你真的不爱丈夫,甚至看到他就如坐针毡,你完全可以协议分开,也能诉诸法律解除婚姻,不管怎样处理,也绝不应该用害人害己的方法解决问题,比如和另外一个男人殴打丈夫,最后导致两个男人都发生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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