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清的质问,并非没有道理。

    通过她的叙述,娘娘庙那伙人的犯罪动机依然是个谜。

    他们没有骗财,没有骗色,也没有成立什么邪教组织,就算是圈地盗墓,可他们对墓中宝物一无所取,甚至根本连动都没有动。

    更重要的是,自从他们下到墓里之后,就连人影都不见了。

    可是,如果联想到之前的十恶案,就会发现沈喻的说法也并非无的放矢。

    无脸男虽然作奸犯科,在社会上制造恐慌,但他们在尸体上刻上的罪名,没有一例是落空的。

    杜万芊骄纵之下将情敌推下楼去摔死,徐楚月穷困之中利用爱人窃取钱财,曲江挫折之下虐待妇女发泄兽欲,如果用十恶中身造业的“杀”、“盗”、“淫”三罪加诸他们,真是半点儿都没冤枉。

    至于赵卫国、王占山、张祖林三个人的“事迹”,我固然没有参与,但听小余说,林瑛曾跟他们接触过。赵卫国满嘴脏话,王占山颇喜挑拨,张祖林惯会溜须,将“恶口”、“两舌”和“绮语”刻在他们脑门上也不是空穴来风。

    由此推断,吴大宝被刻上“妄语”,说他一贯以虚妄之言骗人,罪名也不会错。

    可是,他怎么骗人的,骗人的内容是什么,骗人的目的又是何在?

    这些事情,恐怕只有到了现场才明白了。

    余以清带我们直奔邪关镇而去,我本来回家自己开车,但却被她拒绝了。

    “还得办证,耽误时间。”

    “办证?”我纳闷地问。

    等车一过邪关镇,往娘娘庙开去的路上,我就全明白了。

    从邪关镇往西北五公里之外就到处设好了路卡,周围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也都驾好了鹿柴和拒马,还经常有武警和民兵的巡逻小队整装齐发地经过。

    这哪里仅仅是封锁现场,这分明就是设定了军事禁区吧?

    小余开口到路卡那里,立刻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人上来,他先看了小余的车证件,又轮番检查了我和沈喻的身份证,还拿着步话机通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挥手让我们进去。

    一路上,沈喻都面色严峻,估计就连她也没有想到,才离开两天,魏阳城就变得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了。

    十种罪恶,无脸组织,它们就像一片浓重的乌云,低低地笼罩在整个城市的穹隆之上。

    我理解警方的消息封锁,也理解他们甚至将这里变成禁区,毕竟这次面对的,是连我们这些当事人都还没有搞清楚的神秘力量。

    连警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又怎么能向百万市民解释明白呢?

    从哨卡到娘娘庙只有几公里路程,小余因为赶时间,所以把车开得飞快,但就这短短时间内,我们居然遇到了三队全副武装的巡逻队。

    “都惊动了,上头有通知,以保护当地居民安全为第一要务。这么多巡逻队,不光是为了搜索,也是为了排除隐患。”小余解释道。

    她刚说完话,便踩了一脚刹车,指着下面被警戒线额外围出来的一片地方说:“郎村长和鲁玉民就是在这里遭遇了无脸男。”

    “我下车去看一眼。”沈喻说。

    我们仨下了车,在路边和田间略略走了一圈。野草的生命力很是旺盛,虽然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打斗的迹象,但才过去两天,就不能分辨足印和踩痕了。

    倒是田里痕迹特别明显,庄稼被压倒了一大片。同样都是植物,精心呵护的就斗不过野蛮生长的。

    小余指了指老鲁手机落地处,它正好位于路边和农田中间的位置,一看就是老鲁被抛飞的过程中从口袋掉落的——这地方还是后来警方在这里搜索发现的。

    现场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大概看了两三分钟,沈喻就回头走上车。

    小余开车,继续前行。沈喻沉默了片刻,终于又开口。

    “奇怪,你们有没有想过,无脸男这种怪物,移动迅速,而且能登高望远,但他们为什么连娘娘庙的位置都要找人打听呢?”

    “也不意外吧,无脸男,无脸男,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他们除了用腹语问人,凭什么判断方向呢?”我替无脸男解释道。

    “你们还记得杜万芊吧?她死在了市区里面,但无脸男却背着尸体,在视频中毫不迟疑地朝芦桥湿地赶去——那时候他为什么不找人问路?为什么也没有迷路?”沈喻三言两语就推翻了我的逻辑。

    “难道——纯粹靠感知,靠某种人类常规条件下无法察觉的信号来传递信息、感知方向?”

    “很对,这说明因为某种原因,无脸男无法感知到娘娘庙的信号。”

    小余眉头一皱:“我记得刚到娘娘庙的时候,那里安了手机信号屏蔽器,难道无脸男依靠移动信号定位?”

    “难道他们脑袋里还安了百度地图吗?”我揶揄地反问道。

    “肯定不是手机信号的问题。”沈喻想想说,“在滨川酒吧街那次,咱们还遇到过无脸男跳进槐川河里,但他们看上去依然移动自如——水里总没有手机信号吧?”

    我一拍大腿:“萧使君,娘娘庙里不是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使君吗?她不是能隔空给人看元辰宫吗?这种神叨叨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能制衡无脸男的地方?”

    “有道理!”小余激动地一拍方向盘,没想到这下砸到了喇叭上,汽车顿时一声鸣笛。

    沈喻趁着笛声,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别忘了,华鬘曾感觉过有双奇怪的眼睛窥视自己,今天听小余他们描述,那双眼睛莫非就是萧使君?”

    我恍然大悟。

    如果那双眼睛是萧使君的话,那一切就能对上了!因为记得华鬘当时说,窥视她的人正好在城西的方向。

    萧使君是谁?为什么华鬘能看到他?难道他也是来到人间的阿修罗吗?

    华鬘是逃亡到人间的,他难道就是来寻找并缉拿华鬘的人?

    沈喻一句话让我陷入深思,好在没有多久,前方一座崭新但又俗气扑面的庙宇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娘娘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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