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山小寺,不久之前才刚刚假扮成学子迷路前来向藏身寺中的北极天尊主玄武禀报消息的谛听组织堂主,再度前来。
    而且相比起上一次的小心翼翼,这一次的他,却是有些“招摇”。
    一身打扮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是上一次只是孤身前来的他,这一次,却是乘坐一辆看起来还算看得过去的马车前来。
    很显然,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比起上一次前来之时要有信心的多。
    依旧还是寺庙门外扫着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的玄武,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眉头,眼神之中有阴云正在慢慢汇聚。
    对于现在只希望尽量低调的度过这一次的危机的玄武来说,任何一个有可能泄露他身份的做法,都会让他心中层生不满。
    而对于这个之前已经被他警告过一次的手下来说,他心中的不满自然尤为强烈。
    只不过,当假扮成年轻学子的谛听组织堂主自马车之上走下之时,玄武还是和上一次在寺庙门外“初次”见到对方一样,十分热情的迎上前去。
    “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施主!”
    “尊主。”
    但年轻学子打扮的谛听堂主,却并未如上一次那般配合着玄武继续演下去,而是和赶车的那个谛听组织中普通行走一起单膝跪倒在地,低头向玄武问安。
    “可是城中的事情已经调查出结果了?”
    玄武看着二人的动作,心底不由的生出一股杀念,但旋即,他便将杀念压了下去,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二人,沉声问道。
    “尊主圣明!”
    年轻的谛听堂主连忙拍了个马屁。
    “经过最近几日的密集查探,属下已然打探出了有关城中变故的原因。”
    “哦?”
    玄武眉头轻扬,虽然未问出口,但其询问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禀尊主,经过最近几日的查探,属下已经查明,这一次狗皇帝将爪牙缩回去,并非是在欲擒故纵,而是被那些科道言官们群起而攻之后,被迫缩回去的。”
    年轻的谛听堂主自然不会听不明白玄武这一声“哦?”的含义,连忙继续开口说起详细的情况来。
    “你这几天就只查到了这么一点消息?”
    但听到他回答的玄武,却没有露出什么感兴趣的表情,反而眉头轻皱,略带不满的乜了他一眼。
    “禀报尊主,属下回去进行详细的查探,尤其是对那些联合起来逼迫狗皇帝缩回爪子的科道言官们进行近身查探,并收买其中几个贪财之辈后,已然能够确定,这件事背后绝对没有狗皇帝的影子。”
    明白玄武是何意思的谛听堂主,心中顿时便是一慌,不敢有半点犹豫的继续开口向玄武解释道。
    “甚至属下连内阁里那些阁臣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件事从头到尾便是那些科道言官们,因为之前被狗皇帝借着仙游公主逃离皇宫一事抽了一巴掌后,在舔舐好了伤口之后,所故意作出的报复举动。
    从洪都府那边传回的消息应当被狗皇帝封锁了,为的应该是避免引发京城之中的恐慌,而不知道其中缘由的科道言官们便借题发挥,逼迫狗皇帝不得不让步。”
    像是生怕自己说的慢了一点,下一刻就会被心生不满的玄武当场惩戒的谛听堂主,语速飞快的将这些天里打探到的成果全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哦?”
    玄武又带着好奇的发出了一声好奇的惊疑,不过,这一次,其中似乎多了一分意想不到的惊喜。
    “内阁里的那些老狐狸们竟然也没有参与此事?”
    很显然,这个消息是玄武之前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
    “正是。”
    听到玄武终于不再只是用语气词来表明态度让他揣度了,谛听的堂主心中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的小命应当是已经保住了。
    “据属下打探的消息,这件事最初只是几个七八品的科道言官们在月末相聚之时,因为稍稍喝的有些多了,心中积郁怨气多时,所以不满的吵嚷起来之后,由在场的某个小官提了一句,没想到竟然立刻就引来了其他所有人的共鸣,所以在经过串联之后,他们赶在朝会之时同时发难之下,才最终一举成功,听闻狗皇帝因为心中对这些科道言官们的做法万分不满,但却无可奈之下,最终自窃据帝位之后,第一次提前退了朝。”
    眼见气氛比起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心中的紧张情绪舒展了许多的谛听堂主,再次开口继续向玄武继续解释道。
    “好!好!好!”
    玄武听到他这番愈发详细的叙述之后,原本还只是略有惊喜的脸上,已然因为忍耐不住内心之中的狂喜而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待到他终于讲述完毕之后,更是情不自禁的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连说了三声“好!”
    而看着玄武这般高兴,之前一直低着头,都不敢抬起头来看玄武一眼的谛听堂主,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脸上满是笑容的拱手向玄武拍起了马屁。
    “属下不过都是按照尊主的指示去做罢了。”
    “嗯。”
    虽然贵为北极天与谛听两个组织的尊主,早已听惯了恭维,但这一次面对对方这看上去有些干巴巴的恭维,玄武的脸上却满是满意与自得之色,显然十分受用。
    比起那些单单只有嘴上功夫的无能之辈将他吹嘘的如花一样,他更喜欢这些有能力的手下们对他的吹捧。
    尤其是在对方办成一件大事,立下不小的功劳之时。
    “不过,尊主,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而见到玄武这般满意自己表现的谛听堂主,在经过最初几个呼吸的兴奋之后,像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不好开口的麻烦事一般,有些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刚刚抬起的头,也再度垂了下去。
    “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讲出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的?”
    看着他的表现,被打扰了“兴致”的玄武,顿时脸色一沉,颇为不悦的开口骂了一句。
    “是。”
    知道这件事是肯定跑不掉,必须要禀报的谛听堂主,一咬牙,沉声禀报起了这件他不愿,但却不得不现在就禀报给玄武的事情。
    “启禀尊主,洪都府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洪都府的事,不是早就。。。”
    玄武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现实有些奇怪的扬了下眉头,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眉头皱紧,口中原本还在说着的话也戛然而止。
    “详细禀报。”
    而从他之前那等表现已经有了不妙预感的玄武,脸色再度变得严肃了起来,甚至比之前刚刚看到他之时的脸色还有严肃。
    “启禀尊主,洪都府传来消息,派去与总门主接触的两江堂堂主蒋别玫在第二次进入总门主府邸之后便再未出现过,据两江堂副堂主与一众香主的共同推测,他应当是被总门主认为威胁过大,所以。。。”
    “哼!”
    不过,他的话尚还未说尽,就被玄武的一声冷哼直接打断了。
    “一群蠢货,什么威胁过大,在洪都府能被那个人当成威胁的,除了城内外的朝廷大军之外,还有什么人能被那个人放在眼里?!”
    玄武一脸讥诮的直接便否定了两江堂送来的推断消息。
    “那尊主。。。”
    谛听京畿堂堂主小声的开口为玄武捧了一句。
    “呼!”
    只见玄武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讥诮之色也不见了踪影,语气有些沉重的开口说道。
    “只怕我们那位总门主已经发现了蒋别玫那个蠢货的身份了。”
    “什么?”
    谛听京畿堂堂主忍不住惊呼出声,而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惊到了,并非只是在配合玄武。
    “请尊主责罚,属下失态了!”
    惊呼出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头深埋,语气有些忐忑的向玄武请罪。
    “呵,起来吧,这有什么好责罚的。”
    玄武轻轻摇了下头,轻笑一声后开口说道。
    “若非是两江堂迟迟不传来消息,加之你之前的表现让本尊主心中早已有了准备,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怕连本尊自己也会忍不住惊呼出声的。”
    玄武难得的宽慰着属下,但被宽慰的京畿堂堂主却又哪敢真的放松。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得见到向来冷酷的玄武的这另一面,他觉得自己从玄武之前的那番话之中听到了一丝轻松,仿佛玄武早就在等待这个消息的传来一般。
    “尊主,此事事关重大,非我等能够决定。加之城中那些狗皇帝的爪牙早已缩回,而且有那些科道言官们死死的盯着,短时间内应当不敢再继续嚣张,所以,属下这才斗胆直接租了这辆马车前来,请尊主重归城中,主持大局。”
    将心中这冒出的奇怪想法压下,他双膝跪地,继而向玄武叩首之后,开口向玄武解释着这一次为何会如此“招摇”的坐着马车前来的原因。
    “也好。”
    看着跪倒在地的两个属下,玄武轻叹一声后开口应道。
    “这一次在这小寺之中呆的时间的确是有些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否则那些家伙们估计都已经快将我这个尊主彻底抛到脑后了。”
    玄武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那个坏消息的影响,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只可惜,跪倒在地的两个属下,却连回应这个玩笑的胆量都没有,跪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玄武刚刚所说的这些话一般。
    顿感武器的玄武,也不再浪费时间,命京畿堂堂主在原地等候,他则带着赶车的那个谛听京畿堂中最低级的行走向寺庙中走去。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当二人再度自寺庙大门走出之时,已然彻底换了打扮。
    玄武脱下僧衣,换上赶车之人的粗布短打,原本光着的头,也戴上了假发。
    虽然样貌看起来并没有到那种七八分相似的地步,但他的气质看上去和之前赶车之人却是足有九分相像。
    而对于一个地位不高的赶车仆人,若非是相熟之人,又能有多少人会真的去注意对方的样貌呢?
    哪怕京畿堂堂主已经向玄武保证城中锦衣卫、东厂与六扇门的眼线都已经在街上消失了九成,并不会对他的回归带来什么威胁,但天性谨慎的他,还是做了最妥善的准备与安排。
    只是,与他互换了“身份”,此时船上僧衣,拿上扫帚的那个之前赶车的手下,看起来却与他之前扮作的知客僧相差甚远。
    尤其是那一颗看上去就是刚刚剃度,甚至连头顶上戒疤的伤口还尚未长好的脑袋,更是漏洞百出。
    不过,这处小寺庙,向来鲜有人知,自然也就更没有多少人会赶来烧香,所以这些破绽十分明显的漏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坐上马车,行将赶车返回京城之前,再度扫了一眼对方的玄武,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别扭,跳下马车,让对方放下扫帚,进去找到住持,让其再派一个与他气质相似的僧人出来担当知客僧,至于面前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和尚的“新手”,就只好让其伙房当个烧火僧了。
    安排好了这一切,看上去终于比之前舒坦多了的玄武,终于跳上马车,手中马鞭轻扬,在空中打了个脆响之后,赶着马车沿着那唯一一条小路,向着京城的方向赶去。
    而坐在马车之后,让玄武这位尊主为自己赶车的京畿堂堂主,在马车之中自然是正襟危坐,甚至不敢露出半点表情,哪怕他的心底此时早已经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不过,他倒也没有劝阻玄武的意思,作为玄武多年的手下,年纪轻轻便坐上谛听组织京畿堂堂主之位的他,心中对玄武也算是十分了解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这就是玄武一贯的行事风格。
    虽然看起来有些丢身份,堂堂尊主,不是扮作扫地的知客僧,就是扮作赶车的车夫,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看起来十分丢身份的做法,的确是能起到保护自身安全的做法。
    而这种做法,也倒是十分符合他的称号——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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