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闻言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看了许久,看的沈桀心里都有些发毛了,他继续道:“我会派人随你去大理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传达便让他传达给我即可。”

    赵真听完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模样有些疲惫:“此事暂且不要让祖父知道,他年纪大了,我不想他操心。”

    沈桀看着她,心里的担忧越发浓重:“好,你放心吧。”

    之后赵真一直没说话,格外的安静,待大理寺的人将带她走,她也没再和沈桀说过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桀早先就让人替她备了马车,看着她一言不发登上马车,头也没回一下就跟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他心里竟有种慌张无措之感,仿佛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强压着想把她留下的冲动,握紧双拳看她离开。

    沈桀回了军帐不久,便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见了来人冷着脸道:“两天,就两天的时间,此事必须了结,回去和你的主子说。”

    来人应下,悄声无息趁着夜色离开了军营。

    *

    大理寺的人还算优待她,马车行的并不急,赵真坐在里面也没觉得颠簸,只是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其实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防备了许多,却不想还是因为一时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如此大费周章要陷害她,到底有什么利益可图?

    突地,一张折好的纸从窗子的雕花缝隙里被扔了进来,掉在她的脚边,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却除了大理寺的人并无他人,她将纸条捡起来打开,上面是陈昭的字迹,简单的几句话,是嘱咐她大理寺的人问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按照之前和孙子说的那番话解释。

    赵真看完以后将纸条团了团,无处销毁只能吞下去了,幸好这纸条不大,否则被人发现就是个麻烦。

    马车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天还未亮,大理寺是有关押女嫌犯的牢狱的,不知道是因为赵真的身份,还是因为有人特意吩咐过,她被带去了一间紧窄的院子,院子不大,却也比阴暗的牢狱好了很多。

    赵真被安置好以后,大理寺少卿并没有急着审问她,而是让她稍事休息,待天明以后再审理。

    虽然这种案子还没有大到要上奏圣上的程度,但神龙卫毕竟是圣上钦点的,嫌犯还是圣上的表妹,出了事情自然要禀告圣上一声,大理寺少卿也不敢擅作主张,连夜呈报给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早上朝,散朝后将此事简明的禀报给了圣上。

    谁知陈勍听完以后脸色瞬间便变了,阴沉着脸,沉默许久才道:“让大理寺少卿主理此案,务必尽快查出真凶,赵瑾是朕的表妹,她的为人朕清楚,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现在身在大理寺,你们万万不可苛待她,用对待一般嫌犯的手段对她。”

    大理寺卿闻言微微一愣,新帝一向贤明,之前有些事情牵扯上长公主与驸马,他都是铁面无私的,而现下对一个人如此明显的偏袒还是头一次,但他不敢过多窥探帝王的心绪,低下头郑重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不会苛待赵小姐,若非赵小姐所为,微臣定会还她清白!”

    陈勍挥挥手令其退下,自己一个人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王忠进殿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陈勍抬头看向殿外,隐约能看到秦如嫣立在殿门外的身影,他收回视线坐了下来,面色仍是阴沉的:“不见,让皇后回去吧,把何临给朕叫来,让他立刻就来!”

    王忠闻言有些惊讶,往日盼着皇后娘娘能经常来的陛下竟不见皇后娘娘了,现下又面带愠色,急召何统领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帝王都有自己的暗卫,而何统领便是陛下暗卫的统领,只为陛下一人办事,让何统领去办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王忠一刻不敢耽误,速速出去派人请何统领前来见驾。

    王忠走后,陈勍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陈清尘……陈清尘……”他回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和陈序之前对他格外亲昵的态度,心中一凛,难道他是……父皇?

    *

    虽然大理寺的人让赵真休息,可赵真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一闭眼便是许良身上大片的血迹,她虽杀人无数,看过的惨像比这个惨的要多的多,可许良的死却让她不安,她一直睁眼到天明,等着大理寺少卿过来审问她。

    大理寺卿正式接手案子以后,是先审问了陈昭,才来审问赵真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赵真和陈昭的关系。

    此时屋中只有大理寺少卿和一位女主薄,并没有如三堂会审一般一大堆人来审她,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而赵真和陈昭的回答出入并不多,大体是两人曾有过旧情,后来因为一些琐事分道扬镳,再后来赵真便被齐国公寻了回来,而陈昭对她旧情难忘跟着追了过来,是有过纠缠,但现下也未旧情复燃,来往也只是普通的来往。

    赵真说的比陈昭要笼统一些,大理寺少卿也能理解,毕竟是女子,与人谈拢自己的私事,总不好面面俱到,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

    大理寺少卿继续问道:“那赵小姐可知短刀遗失的事情?都带去过哪些地方?”

    赵真回道:“我一直放在抽屉的盒子里,就连归家的时候也从未带走过,因为那种短刀于我而言并不趁手,所以我平日里并不用,只是偶尔会拿出来欣赏一番,近日并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丢了一把。”

    “有多久没看过了?”

    赵真想了想,似乎从路鸣和兰花出事以后她就没心情欣赏上面那些珠宝了,算起来……

    “大概有二十几天了。”

    女主薄一一记下,大理寺少卿又问起她:“那赵小姐昨晚戌时到亥时之间在哪里?”

    她本来想承认和陈昭在一起,但怕陈昭那边没承认,便依照之前说的,独自一人练武,无人作证。

    大理寺少卿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她都一一答了,答的谨慎,应是没有披露的。

    大理寺少卿起身道:“赵小姐放心,只要赵小姐是清白的,我等定会查清事实真相,还赵小姐清白。”

    赵真平静的点点头:“多谢大人。”

    *

    宫中。

    已是午后,陛下一直一个人在殿中没出来,连午膳都只是端过来简单吃了一点,像是有心事的模样,王忠也不敢问,有些犹豫的进来禀报:“陛下,明夏侯世子前来觐见,似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要不是明夏侯世子看起来真的很急的样子,他也不敢这个时候进来打扰陛下。

    陈勍闻言抬起头,面色微变:允珩?

    他道:“他可带了什么人过来了?”

    王忠不知陛下为何这么问,但世子确实带了人,因为戴着面具,他特意多问了一句,世子说是他的参军。

    “有,世子身边还有他的参军。”

    陈勍豁然起身:“叫世子进来!”

    第八十三章

    不过多时,王忠将明夏侯世子与他的参军带了进来,他有些好奇,为何世子前来面圣要带着自己的参军呢?

    付允珩见了皇舅舅行礼道:“允珩拜见皇舅舅。”

    而他身后的陈昭却站着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见了皇帝要下跪的觉悟。

    王忠不禁看了那个参军一眼,还未多瞧,上首的陛下便道:“退下!都退下!”那声音有些急切。

    王忠不敢再看,赶忙带着宫人退出殿外,将大殿的门阖上,让宫人都站的远远的。

    陈勍从阶上快步走下来,停在了陈昭面前,他抬抬手,似是想揭下他的面具,快要触到的时候又马上收回手去,退了几步。

    他无言的看着面前的人,会是父皇吗?也许赵瑾根本不是他母后,她的情人也不是父皇呢?可不是父皇,他为何见了他不跪?

    在答案将要揭晓的时刻,他突然就退缩了,他有些怕面具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陈昭却没给他退缩的机会,他自己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揭下,出众的容貌便暴露在他眼前。

    这张脸让陈勍陌生又熟悉,他记忆中的父皇,即使年过半百仍然风华犹在,母后曾不止一次感叹他没遗传到父皇的绝色,那时候他还不能理解,年轻的父皇到底有多绝色,以至于母后恨极了他,却还是忍不住和他纠缠不休,现在他好像明白了,风华绝代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母后到底是有多会生,把他生的完美的避开了父皇所有的优势……

    等等,他为何一见了他就认定他是父皇了?万一不是呢?

    陈昭一开口就粉碎了他的万一:“续华。”

    陈勍一怔,眼眶突然有些热了,他使劲的眨了下眼睛,强忍住上手捏一捏的冲动,试探道:“父皇?”

    陈昭嫌弃道:“你父皇都叫了,再试探还有什么用?”

    这个嫌弃的口吻一定是父皇无疑!

    由于外甥还在,陈勍忍住了上去抱大腿的冲动,想伸伸手抱他,但因为是父皇他又不敢像母后那样抱,最终双手合拢交握在胸前,有些热泪盈眶道:“父皇,您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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