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也傻傻地止住了攻击,夏时身上的烈火已经散去,露出了没有任何损伤的模样,她惨兮兮地咧嘴一笑,胡乱擦了擦泪水,倒提了枪,急忙向夏时跑去。

    “夏道友?夏时!”她在后面拉住他。

    夏时的拳头上都是血,他听到曲笙的呼唤,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几乎完全失去了感情,冷漠得令人心悸。

    曲笙一惊,可她没多想,人在危机关头总是会爆发潜力,夏时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疯魔了,就像她刚才一样。

    她捧住夏时的脸,连声唤道:“夏时,我是曲笙,苍梧,曲笙!”

    夏时似乎恍惚了一下,他认出了曲笙的声音,可被身体渐渐被魔气侵蚀,他的理智已经临近崩坏了。

    曲笙不关心彭湖的死活,但她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让夏时继续下去。

    她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一声声唤道:“夏时,打完了,我们要回苍梧,回家……”

    夏时有些回过神,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意识到他得控制住自己。

    对,不能放任自己,不能迷失自我,不能随意杀戮,不能……他不能辜负他们!母亲的目光,父亲的叮嘱、师父的信任、师娘的关心、师兄师姐们的爱护……

    他现在是不是很可怕?

    很吓人吧?

    看,曲笙都哭了。

    他伸出没沾血的那只手,轻轻把曲笙拉开,然后收回了一直悬停在彭湖头顶的拳头。

    然而被夏时气势所骇的彭家子弟,竟无一人敢上前将彭湖带回来。

    夏时看向彭千繁:“我赢了。”

    鸦雀无声,没人敢质疑他的胜利。

    他一甩拳头上的血,对着曲笙轻轻摇了摇头,便站起身,走回苍梧弟子的身边,像一个木头般不再说话。

    大概除了月刃,没人能知道他现在身体里的战场比刚才的擂台还要残酷血腥,夏时将身体的气息封闭,正在全力镇压被激出的魔气。

    曲笙看出夏时神色不对,她想迅速结束这场彭家带来的灾祸,立刻上前一步道:“苍梧已赢得赌战,你答应我们的承诺,该是兑现的时候了!而且——”她一指地上的彭湖,“这人偷袭在先,彭家又该作何解释?”

    彭千繁还被夏时身上隐藏的大乘期真龙之气震慑得缓不过气来,他已不敢去想害夏时,只草草用袖子卷过彭湖,对曲笙道:“幸而贵派道友无事,此事的确我族中子弟行事不妥,这里有五万灵石,权作赔罪,你若有什么话,尽可道来。”

    曲笙一皱眉,五万灵石?那是夏时的命啊!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常钧语。

    常钧语一见师父镇定下来,也定了定心神,他收了傀儡,踏步上前道:“我有秘法,可用二人心头之血还原现场。”

    彭千繁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夏时一眼,对身边的一名修士道:“郁非,把你弟弟和那个人的遗体放出来。”

    彭郁非皱着眉,他看上去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听从命令,放出了两人。

    曲笙原以为可以借此让彭千繁解除围山,没想到两人的遗体都在彭千繁这里。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彭郁顷和丹心真人都是门派中的精英,必定都点了本命元神灯,天澜丹派却没彭家的反馈速度,不仅失了先机,还被人拿捏住。

    常钧语掐诀施法,将两滴血分别滴入土地,凝成两个半尺高的泥人。

    作者有话要说:夏时体内有魔气,一些小天使已经猜出来了。

    不过这魔气好像有点儿邪性呢~

    69、风起天阑(七)

    这泥人没有五官,手脚动作却很自然,两个泥人活动了一下,一个泥人负手挺胸,另一个做出持扇在胸前的样子,居然走在了一起。

    两个泥人结伴同行,时而扬天大笑,时而伸出手臂指向远方,看上去竟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个泥人突然抬头,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场戏没有声音,也没有第三人,众人只能凭两个泥人的动作,隐约猜到有人突袭了彭郁顷和丹心真人。

    果然,那两个小泥人开始摆出掐诀做法的模样,负手挺胸的泥人手里举着武器冲上前,但是并没有支撑过几招,后心中招倒了下去,另一个泥人也在挣扎一番之后,胸口被劈开了一道口子,走了几步之后便倒地不动了。

    因为场景太过震撼,一时竟无人说话。

    曲笙心惊,原来彭郁顷和丹心真人是好友,两人同时被人偷袭身亡?

    彭郁非则是大怒,他根本不信,终于忍不住指着常钧语道:“你就是用这般粗劣不堪的障眼法糊弄我们吗?”

    常钧语垂袖看着那两个小泥人,冷声道:“这是我的绝技,若非想查明真相,你以为我想用吗?”

    在场人都是面面相觑,似乎并未听说过这等绝技,只有彭千繁变了脸色。

    “你居然会精血束魂法,你是任家的……”

    常钧语打断他:“我是谁家的人并不重要,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布一个天演阵,我们推演下当时的情形便知。”

    天演阵是天演术的另一个变种,可以精密计算事情的发展轨迹,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领悟天演阵。

    彭千繁冷哼一声,掐诀开始布阵,常钧语也重新凝聚了泥人,最后将泥人放在天演阵里,经过阵法的演绎,泥人纷纷变至真人大小,而远方也出现了另一名带着斗笠的泥人。

    当斗笠人袭来的时候,两人齐齐御敌,但对方足有元婴后期修为,本就比他们高一个大境界,而且还完全洞悉他们法术,几乎招招克制两人。

    斗笠人先是用了天澜丹派的独门绝技“离心刺”伤了彭郁顷,然后又夺走彭郁顷的赤琏刀,使出彭家的“赤焰烈火斩”,杀死了天澜丹派的丹心真人,然后制造出两人仇杀的现场。

    ——这是彭千繁自己的天演阵,眼前情形让他不得不信,他们彭家这一次是被奸人利用了。

    “如果让我抓到这混蛋,一定用刀剐了他的皮!”彭千繁恨声道,“郁顷遇害的地方在阳城附近的阳山,给我下追缉令和悬赏令,如有人提供凶手线索,赏百万灵石!”

    ……

    天澜山,天澜丹派。

    整座山都被一层血红色的结界笼罩着,低阶弟子基本都战战兢兢地被师父护在传道堂里,金丹期修为的弟子集中在议事厅外,神情焦虑地等着掌门发话。

    其中一名红衣女丹修道:“彭家欺人太甚,竟敢驱逐我们掌门,还想赶我们离开天澜山,掌门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旁边另一名穿着深蓝道袍的修士冷笑道:“不同意?难道留下来与彭家鱼死网破不成?就凭外面站着一个天极化神榜前十的彭千繁,就能把整个天澜山碾碎,到时候鱼死了,网没破,这账该找谁算?”

    女修道:“你这等贪生怕死的人,自然将一切都当做一本账目,天澜丹派万年传承,怎能连骨气都没有?如今灰溜溜如丧家之犬被赶下山,日后还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那么长远,真是晦气,丹心师兄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波煞星……”那修士骂骂咧咧。

    周围的弟子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

    其中有一名长相颇为俊秀的丹修道:“等我等拼死卫道之时,一心师兄自可以夹着尾巴溜走,你这样的人,还配做天澜丹派的弟子吗?”

    那一心冷笑:“一群伪君子,我就不信你们不想活命,现在还想讨好掌门,晚了!”

    他话音刚落,议事厅的门便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脸色苍白,下颌蓄着几缕美须的中年修士。

    正是天澜丹派的掌门梦沅真君,他身后还跟着数位长老。

    梦沅真君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弟子,缓缓道:“若心说得好,我天澜丹派立世万年,自天澜山得名,自天澜山崛起,若是离了这里,我们还称什么天澜丹派?如今彭家仗势欺人,九馗宫杳无音信,我与十三位长老一同,意与天澜山共存亡!”

    那名叫若心的红衣女修上前一步,热泪盈眶道:“掌门,战吧!就算我们是丹修,也不会做不战而退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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