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立刻石化了。

    为何这小兽的语气好像是长辈口吻?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时则是不顾一身伤,高兴地唤道:“娇姨,我回来了!”

    于是曲笙猝不及防便多了一个“姨”。

    眨眼间夏时已回到峰中,刚好落在那小兽身边,他立刻传音曲笙道:“这里便是罗刹海,人口简单,只有我父母、我母亲的七阶灵兽横公鱼阿鲤,还有眼前这位六阶赤焰兽娇娇,刚才便是我父亲在接应,我们现在去见过他们。”

    曲笙连连点头。

    毕竟修士的生活就是这么刺激,刚从战场上下来,便有见家长的可能,在九重天外天是这样,在魔界……也是这样。

    娇娇见夏时飞下来,立刻扑上去几下窜到他肩膀上,伸出右爪给他看,告状道:“阿鲤才五百年没糖葫芦吃,便忍不住在后山栽山楂树,又熬糖浆,害得我的毛……”

    夏时十分贴心地没有问毛为什么秃掉,只道:“赤焰兽的毛皮最珍贵,不易长好,娇姨一定要好好养着。”

    娇娇看了看他这一身伤,有些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脸。

    “阿时别怕疼,等蘅娘回来了给你治伤。”然后娇娇便看向旁边的曲笙,伸出爪子似乎想跳到她肩膀上,随后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故作矜持地道,“小姑娘,你别害怕,蘅娘特别特别好,夏承玄特别特别怂,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曲笙实在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点头道:“谢谢娇姨提点。”

    娇娇便高兴了,她知道人类特别注重辈分,有些人根本看不起灵兽,所以怕这小姑娘不肯认自己当姨呢,现在从曲笙口里听到一声“娇姨”,立刻没心没肺地跳到曲笙肩膀,毛茸茸、流水一般滑润的皮毛挨着曲笙的脸颊,用蓬松尾巴环住了曲笙的脖子——这是赤焰兽表达亲密的姿势,她娇声道:“咪,娇姨保护你,有我在!”

    曲笙笑了笑,被真魔围困时的紧张感一下子被这软乎乎的赤焰兽驱散了。

    她摸了摸娇娇的尾巴尖。

    这是一只被保护得非常好的灵兽,可想而知,在这个步步惊心的修真界,能把灵兽这般娇宠着养大的人,该有多么强大。

    夏时熟稔地带着她穿过一片桃花林,这里因被结界保护,哪怕外面是熏天的魔气,里面的桃花依旧开得别样红,美得绚烂张扬。

    出了桃花林,便见一名黑衣男子立于洞府门前,他看上去与夏时一般高,但身材十分魁梧,手上散发着一阵阵寒气。察觉到二人的接近,这男子才缓缓转过身。

    他与夏时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夏时有一双遗传自母亲的桃花眼,淡化了些许凌厉,这种凌厉感出现在他身上时,便是极致的阳刚。

    毫无疑问,他便是夏时的父亲,人间界主,夏承玄。

    夏时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唤道:“父亲,我回来了。”

    夏承玄垂眸看着儿子,伸出已经化去冰霜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道:“阿时,长大了。”

    夏时扯住了父亲的衣角。

    十五离家,如今已过数百年。

    怎能不长大?

    怎敢不长大?

    242、人间之路(三)

    许多人都认为修士感情淡漠,在很多凡人眼中,他们是追求长生的仙师,一心只有大道,在漫长的岁月中,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变得单薄。

    然而修士也是人,该有的感情一样都不少,甚至因为长久的思念,有些感情会发酵得更浓烈。

    身似钢铁,心却会为了至亲至爱而柔软。

    种种在外打拼后的伤,连在心爱女人面前都不会显露的委屈,却会在父母双亲面前失去控制……这不是软弱,是来自本能的归属感,像是离家多时的鸟儿,终于寻得了巢。

    夏时感受到父亲的手,这是可以操纵这天下两大冰种之一雪山冰种的手,此时此刻却那样温暖,将他身上那种刚从战场下来的躁动战意抚平,就连一直压抑在身体中的魔气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忍得经脉生疼。

    夏时正想起身,突然从旁边又伸过来一只纤细的玉手,将夏时从地上扶了起来。

    阮琉蘅已经回到罗刹海,她身上魔气已散,直到回到自己的家园,才露出属于母亲的柔情,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儿子,手指微微发抖地抚过他的脸庞,一股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瞬间治愈了夏时的外伤。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相视,夏时低声道:“劳烦母亲相救,是儿子不孝……我未能在人间把持道心,险些沦为天魔,我,让你们失望了。”

    阮琉蘅微微一笑,眼眸里漾起水波,声音轻柔而坚定地道:“若是你一直在人间太太平平,才令我忧心。阿时,剑修的一生便是战斗,为守护家园,为守护爱人,怎可能一帆风顺,无灾无难?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你没有错,太和、大家……把你教得很好。”

    夏时心念一动,他本以为父母将他送到人间是为了克制他的血脉,可如此说来,他的魔化其实在父母的意料之中,他疑惑地问道:“所以父亲母亲将我送到人间,是……”

    夏承玄接道:“人间历练,便是这样,阿时,天魔血脉的觉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道心,自甘堕落。我们送你入人间,便是为了让你认清自己的本心。”

    “可血脉还是觉醒了,如今,我已不知该用什么面目回到人间。”夏时面对父母,终于说出心中的担忧,“天魔血脉并非魔修,虽然不会诱发脉反逆流,可一旦进入战斗,我便有一种力量会失控的感觉。”

    “此事我已与你父亲商量过,稍后会与你详说,现在么,”阮琉蘅扭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曲笙,微笑道,“阿时该向我介绍下这位姑娘,若不是她一直呼唤人间,将信息传递到罗刹海,我们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找到魔界通道。”

    夏时侧过身,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曲笙,伸出了手。

    阮琉蘅这样一说,曲笙这才知道为何阮琉蘅夫妻直到最后才出现,她走上前来,将手放在夏时的掌心中,目光平和地看着眼前两位长辈。

    夏时与她并肩而立,握紧了她的手,对双亲道:“这位便是苍梧派第五任掌门,曲笙,亦是我的道侣。”

    阮琉蘅和夏承玄心中早已知道,并不惊讶,但一提及苍梧,阮琉蘅还是微微动容。

    一直趴在曲笙肩膀上的娇娇更是炸了毛,她忽地一抖,急切地问曲笙道:“苍梧怎么样啦?小五哥呢?嗯……就是彦之,他还钓鱼吗?”

    曲笙看着娇娇那双瞪圆了的清澈双眸,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声音放缓道:“苍梧近些年发展得还不错,三百年前,我带着大家从魏国晋城重新迁回了苍梧山,现在门内也有数十名弟子,娇姨提到的彦之真人乃是我派第二任掌门,他已经仙逝多年了。”

    娇娇一下子垂下了头。

    曲笙听到她小声说:“……不应该的啊,娇娇这么笨,都修炼到六阶了呢,小五哥那么聪明,为什么修不到化神呢?我还想……想吃他钓的蓬蓬鱼啊……”

    曲笙觉得肩膀上湿了一片,她想到彦之真人亦是神色黯然。如果能更早一点得到夜帝王的机缘,彦之真人未必便不能修到化神期,然而现在什么都晚了。

    小小的赤焰兽从她肩膀上跳了下去,慢慢走进了桃花林。

    阮琉蘅的神色也有些怅然,她轻声解释道:“苍梧往事想来阿时也对你提起过,当年我与阿玄初上苍梧,娇娇便与彦之真人结为好友,之后发生了许多事……娇娇为了陪伴我,一直未出罗刹海,不想现在彦之真人已不在人世。曲掌门,想来你们受了许多苦,实则都由我们夫妻而起,如今我终于得见苍梧后人,心头惭愧,若有需要帮忙之处,请勿要多礼。”

    曲笙这会儿心里一叹,这位魔尊大人当真是厚道人,儿子都被她拐走不提,还想要赔偿苍梧,她虽爱财,却知苍梧前辈风骨,断不会因为恩惠便受人财物,否则苍梧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般艰难。

    曲笙婉言谢绝,转而问道:“刚才前辈提到打开魔界通道,莫非是受到月心轮的指引?”刚才因为突破裂隙,曲笙将月心轮贴身存放,现在取出,没想到又变成了一枚小小的绿色铜钱。

    阮琉蘅看了看那枚铜钱,便道:“这可是夜帝王之物?我的确受它和你的晋阶元婴的力量指引,但你们恐怕还不知,因为魔界的骚动,罗刹海这边也出了问题,我与阿玄无暇分神,否则也不会让你们二人受如此久的苦。”

    曲笙一惊,竟不知这里还有其他原委。

    原来在夏时开启魔界大门的时候,罗刹海就已经有了感应,之后魔界爆发与非城外大战,魔物迁徙,天魔血脉觉醒这三件大事,每一样都令魔界变得不稳定起来,负责镇压魔界的罗刹海首当其冲,大量魔气从六道阵盘溢出,海面亦是震荡不安。

    阮琉蘅和夏承玄一直在稳定魔界封印,当曲笙和夏承玄出了深渊之地,曲笙以晋阶元婴之力,通过月心轮呼唤人间之时,封印魔界的六道大阵终于产生了共鸣,阮琉蘅便以此为契机,找到曲笙和夏时的方位,借助人间的规则之力一举斩开魔界,由界主夏承玄以雪山冰种将魔气魔气封印在裂隙中,她则以魔尊的力量震慑魔界,将躁动压下。

    阮琉蘅解释完毕,夏承玄才揽过爱妻的腰肢,对两名小辈道:“现在魔界通道已经关闭,六道阵盘也已安稳,残留在罗刹海的魔气只要待阿鲤净化干净便好,咱们与其站在洞府外聊,不如进屋内,尝尝灵端峰的桃花酿。”

    夏承玄话音刚落,曲笙的灵兽袋中立刻传出秋浮君的声音:“曲掌门,请让我一起帮忙净化魔气吧。”

    曲笙的灵兽袋本被夏时下过禁制,但在深渊之地决战之时,夏时已抱定成为天魔,助曲笙一人回人间的心思,自然早就解开了禁制,秋浮君并不计较,反而对罗刹海的魔气忧心忡忡,自愿请命。

    “且稍等。”曲笙将秋浮君放了出来。

    一头银发的俊美男子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光柔和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阮琉蘅脸上片刻,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才道:“在下秋浮,亦可净化魔气,愿为罗刹海出力。”

    夏承玄乃一界之主,立刻便看出秋浮君来历,自是谢过。阮琉蘅则注意到了他的失态,轻声问道:“秋浮君可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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