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后轻出了一口气道:“陛下也不用再查了,哀家把事情跟你说说吧。上夫人的死御医也说了,是因为中毒,张汤这几天查下来也查到了薄玉的身上。先前哀家让薄玉每日都送一碗补汤给上夫人,这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上夫人一直用着也还算不错。后来薄玉身子有些不爽快便是每日让她宫中的宫女将补汤送去,上夫人发病的那天恰有一个宫女说是奉了薄玉的命令送汤,当时也没人怀疑,谁知道当晚就出事了。现在张汤一查,事情就严重了,廷尉府挨个审了发越殿的宫人,谁料一一被辨认下来竟没有一个是那日送汤的宫人。”

    “母后的意思是,上夫人亡故是因为那碗汤?”刘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阴冷的表情,他的剑眉蹙起,满是愠怒的疑惑,“是那名侍女?”

    “正是。因为张汤查到了薄玉那里,自然也就是对哀家有疑虑,哀家更要上心一些,这就把廷尉府的人宣进宫来,让他们带着长秋殿的宫人认一认,一认偏巧就认了出来。再一搜,便在这死去宫女的身上搜到了一个小瓶子,经太医们一验,正是导致上夫人病亡的□□!”

    “什么!”刘彻大惊,毕竟是还他生母的人,他听说之后分外震惊,“她背后可有主使!”

    薄太后道:“必然会有主使,不然就凭一个小小的椒房殿宫人怎么可能敢害上夫人?依哀家看,上夫人的长秋殿不是还有巫蛊么,恐怕就是有些人向借巫蛊之名却用□□之实还了上夫人!”

    “巫蛊……”刘彻的眉心深深蹙起,切齿道,“这是一人所为?!”

    此时薄玉忽然起身来至殿中行大礼呜咽道:“陛下,若是这样那据儿必定也是死在这人手里,陛下,请您为据儿做主,为妾身做主,找出幕后主使,还上夫人和据儿一个公道啊陛下。”

    提起刘据薄玉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不停落下。刘彻的心情也在此时愤怒压抑到了极点,但他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拍案而起热血鲁莽的少年天子了,他眼眸虚眯,声音里甚至没有意思情绪的起伏,吩咐道:“苏一,去传公孙贺来,将搜查未央宫的结果立即报给朕。令将张汤传来,朕要问清楚关于那宫女的事。”

    苏一去穿公孙贺的空档宦官已经端着一碗莲子羹汤和几样小实在门外等候。陈娇见状便对刘彻平声问道:“陛下,用膳吧。”

    刘彻已经没有胃口了,但他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随意吃了一点。

    薄太后看着坐在刘彻身旁的陈娇越发觉得碍眼,心想就算你此时献尽了殷勤也没有用,只凭毒害王娡一条刘彻就足够厌弃她,愤恨她,足够废掉她皇后的宝座。

    不多时在回车殿附近的张汤就来到了殿内,与他同来的还有入宫为刘彻探病的术士柳生青镜。

    两人入殿后均向刘彻行礼,柳生青镜是刘彻的近臣,刘彻信得过他的术法,既然牵扯到巫蛊也有意让他留下来听一听。张汤则将回车殿死去宫女的事现今的向天子禀报,并呈上了在那宫女身上搜出的东西。

    “此宫女名叫纹竹,生前侍奉于椒房殿,五日前走失,已查明死于中毒。她身上带着毒害上夫人的□□,另外就是一些首饰,还有黄金十斤。”

    张汤说着便让宦官将证物呈到天子面前。

    “依臣看来,这名宫女应是想携带金银和□□逃出宫去,为其背后主使销毁赃物。只是她并未成功逃离,应是被主使灭口了。”

    “哀家也有这个想法。椒房殿的宫女好好的椒房殿不待,怎么会出现在长秋殿,还假借玉儿和哀家的名义给上夫人送汤并毒害上夫人,此事背后定有主使!”薄太后斩钉截铁的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娇忽然笑了,用清朗的语气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太后是不是接下去就要说椒房殿的宫人自然是本宫的人,背后主使逃不过也就是本宫吧?”

    “哀家并未这么说,皇后不用急。”薄太后看着别处说。

    薄太后已经不用明说了,整个宫里的谣言都在说陈娇害死了刘据,害死了王昭暄,现在多出来一个椒房殿毒害上夫人的宫女纹竹,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陈娇,只要有一样物证,陈娇就是板上钉钉不容辩驳的幕后主使。

    刘彻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一件件从纹竹身上搜出的东西,眯起了瑞凤眸。

    “恩,这是?”正在刘彻观摩证物之时,他身后侍立的柳生青镜忽然出声纳闷道,“陛下,这是一条蛊绳啊。”

    薄太后率先奇道:“蛊绳?”

    正在这时殿外宦官禀报公孙贺觐见。刘彻没有继续刚才柳生青镜的话题,抬头直接道:“宣他进来。”

    片刻后身着甲胄的公孙贺就来到了殿内,向天子抱拳行礼道:“启禀陛下,除王美人病居的苣若殿寝殿和椒房殿,未央宫各处大殿已基本搜查完毕,余处还在搜索,暂时并未发现巫蛊。”

    ☆、第232章 剧情反转

    “天子,既然是搜宫那就不该有遗漏之处,怎么好让人说天子厚此薄彼?”薄太后说。

    “母后的意思是要搜椒房殿?”刘彻语气毫无波澜,一双沉黑的瑞凤眸看向薄太后。

    薄太后言语一滞,表情微微一变才道:“宫中近日流言颇多,很多话都指向皇后,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天子若是绕过椒房殿芳儿让这事没什么公信力了。”

    “朕,本也没有想给不相干的人一个说法,朕只是不想让汉宫处于惶恐之中,不愿再见到那些歪门邪道横行宫中,威胁朕与皇后。”刘彻说着锐利的眸光一闪,让薄太后不禁感到脊背一凉。

    她方才针对椒房殿的意图太过明显,这样很容易招来天子的不满和怀疑,一时间薄太后竟然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正在薄太后进退维谷的时候薄玉忽然又站了起来,憔悴又魅力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她跪下请求道:“陛下,不瞒陛下,宫中四处流传皇后因为嫉妒妾身生有皇长子所以早就将皇长子视为肉中刺,妾身怀疑是皇后私下大行巫蛊术法害死了据儿。今日就算陛下为了给妾身和据儿一个公道,请陛下下旨搜查椒房殿。”

    薄太后没想到薄玉为了儿子竟然这么直白的将矛头对准陈娇和椒房殿,不过既然薄玉把话挑明这事就更加明朗,刘彻就是不想搜查也推诿不掉了。

    薄玉的大胆确实令刘彻有些吃惊,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目光却转向了陈娇,那一瞬间他的眸光正与陈娇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在空中相会。

    “宫中流言岂可为证,薄夫人你未免无理取闹了。”刘彻的语气既没有对薄玉的谴责也没有对指责的愤怒,仅仅是一种极其平静的淡漠,他的声线平直语速轻缓,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薄玉深信陈娇害死了刘据,她知道刘彻对陈娇多有袒护,但她今日前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就是要给她早亡的孩子要回一个公道。

    “陛下,妾身知道您对皇后娘娘深信不疑,但是妾身不是陛下,妾身作为据儿的母亲不能信,妾身只想要陛下给妾身一个机会,为了我的据儿,为了我们的据儿,难道陛下连一个澄清的机会都不愿给吗?!”薄玉说道了动情处,声声恍若啼血,眼泪顺着眼角从她削尖的下颌滴下,声音极轻的砸在宣室殿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陈娇听薄玉倾诉也不由的蹙起眉心,薄玉一语即毕她便站起身走上去道:“薄夫人,本宫亲口告诉你,本宫绝对没有伤害过据儿,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其实,仅为那些流言蜚语你根本不配请求搜查椒房殿,本宫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入椒房殿搜查。但是你既然是为了你的孩子,那好,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死心。”

    陈娇说完转过身面对刘彻凛然的自请道:“陛下,请下旨搜查椒房殿,给薄夫人一个公道,也为臣妾正名。”

    刘彻微微出了口气向公孙贺吩咐道:“命羽林卫队搜索椒房殿。”

    “喏。”

    “且慢。”公孙贺得了命令转身就走,却被人在背后叫住。他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到皇后傲然的站在殿中。

    “太后,既然你要一个放诸天下的公道,那么仅搜查椒房殿也说不过去,不如就让公孙贺把长乐宫也好好的搜一搜,给天下一个公道!”

    “胡言乱语!”薄太后动了气,看着陈娇怒道,“自高后开始长乐宫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之居所,何其神圣,怎可命人执冰刃搜查!皇后此言将大汉皇家置于何地又将太皇太和哀家后置于何地!”

    “太后所言本宫不敢苟同。”陈娇与薄太后针锋相,她指着薄太后毫不退让的说,“本宫不是你们随意欺辱拿拧的玩偶,前面的平阳和窦曼文可以指证本宫,如今的薄夫人也可以指证本宫,若是长此以往本宫威严何存?任何人都可以无视天子威严质疑皇后那么大汉皇室才无颜面立于天下之前。”

    陈娇说完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太后,有些事做的太明显了反倒招人疑惑。一个椒房殿的侍女拿着主使者给的金银为自己的主上出宫销毁毒害上夫人的证据却被主使暗杀在了宫中,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宫外天大地大,在哪里杀不好,一定要在宫里杀,杀了还埋不好,还把作为证据的□□留下来,这是专门为张汤准备的吗,直接就让他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本宫。”

    “你的意思是说哀家陷害你?!”薄太后竟然起身大怒道,“哀家为什么要陷害你,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本宫没有证据,但你处处针对椒房殿又居心何在?既然你要公平那就公平,整个长乐未央全部搜查一遍你为何又不敢?”

    “我……哀家……”薄太后让陈娇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气愤道,“好,哀家如你所愿,就依你所言长乐未央,一间宫室都不放过!”

    刘彻靠在曲木椅背上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定的吩咐道:“苏一,命公孙敖带领禁军卫队搜查长乐宫,不要惊扰太皇太后休息。”

    苏一与公孙贺领命退下后大殿内一时间非常安静,薄太后堵着一口气纷纷的坐回原处,陈娇则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仍旧坐在太后的对面。

    刘彻并未在意太后于皇后的较劲,他望着长案上的几样证物淡声道:“柳生青镜,说说这条蛊绳什么来历。”

    “喏。”柳生青镜答了一声走下御阶用手捻起那跟不长的红绳道,“所谓蛊绳乃是巫蛊傀儡的一种,陛下与众位主上请看,这蛊绳虽然乍看之下与普通红绳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细看之下上面遍写符咒,这些符咒据说能够控制人的心神,乃如提线木偶般控制被蛊绳紧缚之人。如果下臣所料不错,这根蛊绳张汤大人应是在死去宫女纹竹的左手臂膀上发现的,可是?”

    从来一张冷厉脸的张汤微微颔首,出列拱手道:“回禀陛下,正是在纹竹的左臂之上发现的。”

    “这么说来,纹竹应当被人下蛊控制了,恩?”刘彻狭长的瑞凤眸扫过去斜睨着柳生青镜。

    “下臣猜想,应是如此。”

    刘彻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于此,而是对宦官道:“此时已经日过正午,众位想来也没有用午膳,朕赐诸位在宣室偏殿用膳,待搜查有了结果再说。”

    既然天子发话薄太后也不好再做纠缠,带着薄玉和侍女走了出去,张汤等人谢过赏也都出去了。

    刘彻带众人出去后身形晃了一晃,靠在曲木椅靠上以手支额蹙眉闭上了眼睛。

    陈娇本也要出门用膳,回头时不经意间看到刘彻脸色发白,于是顿住脚步转了回来,走到刘彻的主位旁边问道:“陛下还好吗?”

    “没关系。”刘彻摇摇头,放下支额的手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朕休息一会,你先去用膳吧。”

    陈娇仔细看着刘彻顿了顿才道:“我陪着陛下吧。”

    “你已经陪了朕一整晚了,阿娇。”刘彻抬手用指尖在她脸上轻轻划了划道,“朕知道不是你,朕说过会保护你的,去吧。”

    刘彻高热昨晚才退,被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搅和到现在确实头晕的厉害,他已经强自镇定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可他毕竟不是神,他也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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