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心略一怔,忽然惊道:“娘娘猜测李夫人有意伪装病情,意图谋害二皇子?”

    陈娇闭目,眼角华夏一颗泪滴,在赵无心面前她没有必要掩饰,她的声音干涩,好像喉间被翻涌的情绪堵住,她说:“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怕是有人故意让她演了一出戏给你看。”

    “恩?”赵无心不按深宫诸事,难以理解陈娇的意思。不过她虽然为人真诚到底跟张骞经历了无数经历,人又不笨,想一想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除了那人谁还能让李夫人在他眼皮底下演一出戏呢?

    “娘娘怀疑陛下?!”赵无心到底吃了一惊,被自己的推断吓住了,不过她随即就蹙眉为刘彻辩解道,“二皇子是他的亲骨肉,这不可能!”

    陈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心里早已清楚。”

    ☆、第289章 李妍之死

    “娘娘……”赵无心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才道,“陛下之心虽不能以常人度之但……无心还是娘娘不要轻易的下此定论。如果有可能的话……”

    赵无心斟酌着,她本对这些暗潮汹涌的宫事有些抵触,对此即使陈娇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从来不置一词,只是这一次,她实在不希望陈娇那么痛苦——她已经失去孩子了,赵无心不想她在猜忌中再失去其他人,虽然她也不知道陈娇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娘娘如果想查清楚李夫人背后是不是有人授意装病,何不命心腹之人前去甘泉宫问话。”

    李延年已死的消息恐怕在甘泉宫安胎的李妍并不知道(会封锁消息),但宫里殁了嫡长子这等大事她肯定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与李妍有关,她不会对问话无动于衷,就算不承认破绽也在所难免。

    陈娇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不必说我也一定会命人问话,我已传讯给卓文君,今日天色已晚,待到明日我便不信李妍见了我的人还能嘴硬。”

    陈娇说到最后眼中已经闪出锐利的光泽。卓文君不是等闲之辈,心思、智慧、手段都非常人可及,在她的言语问话和威胁之下如果此事真的是刘彻授意李妍佯装有恙,她在卓文君眼中不可能滴水不漏。

    陈娇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绝对不会姑息养奸,这一次无论对待谁她都绝不手软!

    三更天的更漏刚过,躺在榻上半合衣衫的李妍又好无征兆的惊醒过来。

    一旁守夜的侍女迷迷糊糊,见到她心悸起身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李妍道:“夫人怎么了,又发梦了?”

    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次了,自从天子离开以后她就开始整夜难免,数次惊醒,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下去。

    这盛夏的夜本应浮热而静谧,可偏偏甘泉宫漫长的夜让她感到一丝丝凉意。李妍摆摆手,慢慢躺回去,拉了锦衾盖住小腹,她面容无奈而憔悴,轻轻的浅叹。

    宫里的事她多少都知道一些,皇后回来的第二日清晨二皇子就殁了。虽然这个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她又莫名的恐惧起来。

    跟她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样。

    从看到那封不该看的淮南书信开始李妍就恍然明白宫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相士,也忽然明白在天子的心底还有这难以言明疑虑。她想他或许爱那人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牢固,不然他怎么会怀疑她的儿子。如果二皇子真的因为那场病过世了或许天子在对待的这件事上,在所难免的伤心中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心底的庆幸。

    这件事他应该能够接受。李妍想,她爱着他,可是他还爱着别人,只是如果二皇子真的出了事,那个“别人”还会爱他吗?那个“别人”还愿意再被他爱吗?

    所有事情都是这么顺理成章,解了他的心头虑又让他与天后的关系不再如一,关键是她从始到终都与此无关。他是不会埋怨她的,因为自己对二皇子真的什么都没做,如果她有错也不过是她隐瞒了那个孩子的病——她曾在宫外偏僻的村庄亲眼见到有人得那种病反复高热而丧命,可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爱情这么盲目,谁不自私呢。她只是在无为中成全自己的爱情罢了,她没害人就不需要承担后果,天子与她也有孩子,他对她也有情,他不会迁怒到她的身上。

    李妍原本是这么认为的,反复思虑后她把自己的想法用书信隐晦的告知了身在朔方的李广利,却隐瞒了软弱的李延年,她知道她那个卑微到骨子里的三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时的李妍自觉万无一失,可是一切真的发生时她却害怕了。几天过去,三哥一点消息都没有,聪明如她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是她还不能确定,她不认为刘彻会真的因为这些看似无关的事处置她毫不知情的三哥。

    他会生气吗,可是他往日对她那么好。他已经死去了一个儿子,他应该会加倍珍惜他们的孩子吧,他应该不会对她生气的。

    李妍的心中纠结,思虑深重,一会这样想,一会那样想,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眉心蹙起,好像锁了一层美人愁。

    “夫人,夫人,陛下,陛下来了,已经过了前殿了!”内室的雕花门被打开,大侍女杨柳快步跑进来向她禀告。

    李妍立刻就坐了起来,睁着眼睛看侍女发愣,脑中一片空白。

    “娘娘,陛下就要进来了,您……”

    侍女话还没说完,披着黑色披风的刘彻就走了进来,他的步速非常快,身后的曹小北小跑着都跟不上。

    刘彻扫了一眼因消瘦而更加风流悱恻的李妍,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声音冷冰冰的:“出来,朕有话要问你。”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只留给李妍一个凛然冷峻的背影。

    很快只披了一件轻纱外衣的李妍就站在了刘彻面前,她的精神不太好,声音绵软,人也恹恹,却仍有一副风流病美人的风韵。

    “陛下。”李妍望着背对她负手而立的刘彻抬起眼帘,眼波流转的眼睛分外无辜而清澈。

    “都出去。”刘彻抬手示意曹小北,然后侧了身对李妍道,“你过来。”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李妍极轻的脚步声,她慢慢走到刘彻身边,刚想要开口绵软询问,忽然就被转身的刘彻大力挟住了下颌。

    “说,你在宣室殿是不是看过朕的信函!”

    刘彻忽然展现的暴烈让李妍一时又惊又恐吓得无法言语,她的瞳孔皱缩,飘忽的目光一闪而过,接着就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惊恐的看着怒瞪双眼威势惊人的刘彻,在他的钳制下努力摇头。

    刘彻眯起了瑞凤眸,拧住李妍下颌和小半张脸的手持续加力,声音更加危险,“你现在的眼神骗不了朕,你看过,李央央,好大的胆子啊,朕的信函你都敢看!说!你当时腹痛拼命求朕救你是不是有意想让朕担心子嗣从而调离赵无心让你有机可乘加害麒儿!”

    “陛下……我,我有何通天,本事,害得了二皇子……”李妍的眼角泛起泪光,神情及其柔弱可怜的看着刘彻。

    “朕要听实话。”刘彻低下头,贴近了李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距离近的甚至可以令李妍看到他薄唇上的纹路。

    那个动作像极了接吻,但是他的眼中除了肃然的冷狠却无半点*和情迷,他忽然用另一只手卡住了李妍细长的脖颈,眼中杀气乍现:“朕说了,朕要听实话!所有的实话!”

    李妍只是留着眼泪摇头,一副伤心又委屈的模样。

    刘彻最讨厌别人用各种方式欺骗和胁迫他,包括眼泪。他被李妍据不说话的态度激怒了,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更加用力,一边用力一边压抑着声音愤怒道:“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朕的疑心,你是不是故意要让她认为是朕害了麒儿!”

    刘彻常年习武,暴怒的时候手劲有多大是李妍从来都不曾想象过的,她只感到了恐惧,痛苦还有无比强烈的求生*。。

    “陛下……孩子,孩子……”李妍的脸已经涨红,双手拼命的抓着刘彻有力的手腕,目光充满了祈求。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刘彻对她还有丁点感情,他就算再暴怒也不会舍弃他们的这个孩子,这事他们的孩子啊,流着他的血……

    但刘彻却对李妍的哀求充耳不闻,他仍是眉心紧促,双手加力,那种力道令李妍心惊,那种窒息的痛感让她丝毫不怀疑刘彻会在顷刻间结束她的性命。

    “我见过那种病,我,我可以……”李妍已经无力的双手还在拍打着刘彻的手,求生的本能让她在绝望中自救。

    果然,李妍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刘彻,他目光一凛猛然松开了手。李妍的身体随即无力的倒下,趴在地上搭扣的呼吸着空气,红着脸不停的咳嗽。

    “说下去。”刘彻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妍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片刻后终于趴在地上喘着气说:“我小时候跟随父亲四处走街演出,曾在村落里见过有人得那种病,反复高热后慢慢好起来,不过三五天再次发病昏迷,一个成年人也只要两三天就没了性命,跟二皇子的症候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不早说!”刘彻忽然上前双手紧紧抓住李妍的肩膀,“为什么不早说!”

    李妍凄然一笑摇摇头,看不出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她看着刘彻语气很轻:“陛下,事已至此,至少我可以告诉她不是你做的。”

    刘彻出神的看着李妍,慢慢松开了手,他站起身恢复了傲然和冰冷的神情,他说:“你现在就去准备,天亮跟朕回宫。”

    “好。”

    李妍应了一声,艰难起身,见刘彻仍对她视而不见,便自嘲的笑了笑唤来侍女进入内室梳妆。

    就在她进入内室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道:“陛下,可以告诉央央我三个他现在如何了吗?”

    刘彻看了她一眼,毫无表情的答道:“李延年一杯杖杀。”

    李妍的眼泪一下就盈满了眼眶,她回过头去咬着嘴唇,踉跄着走进了卧室。

    “夫人,您还好吗?”李妍的心腹侍女杨柳在梳妆铜镜后看着她潮红退去后惨白消瘦的脸颊有些心疼的轻声问。

    李妍擦干眼角的泪,用没线描画着自己的眼角,然后对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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