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凉城都紧张兮兮地看着梅子,从她身上得出的信息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我们想错了幕后黑手,那么这件事就被我们复杂化了。但同时又有另一个问题,那个大叔究竟是谁?

    梅子对傅凉城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抵触,她本来就满带怒意的脸更是泛青,显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恐惧,或者更多的东西,她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我要找妈妈,哥哥是坏人。我要找妈妈……”

    “梅子,你仔细想想,哥哥对你好不好?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生病都是哥哥照顾你,晚上你害怕,哥哥也陪着你,他去哪里都带着你,但是你赌气不理哥哥,自己跑到了山里,才会遇到坏人。你看,哥哥让我拿了你最喜欢的泥娃娃给你,他让我告诉你,他一直都很想你,就算你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要乖乖听话,他和妈妈都会想你的。”傅凉城说着,把衣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刚才他和梅子的哥哥说完话之后,我看见他往衣兜里放了什么,但是我问什么他都不说,只说是到了就知道了,原来他是从梅子哥哥那里拿了这东西。

    “哥哥……泥娃娃……”梅子踱步走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傅凉城手里的泥娃娃,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她就像一个平常的小孩子一般,抱着泥娃娃抽泣起来。

    “梅子,你现在能不能告诉大哥哥,你那天在树林里遇到了什么?”傅凉城循循善诱,但跟鬼魂并不是这么容易交流的,而且提到溺水事故,梅子就显得很害怕,傅凉城说,可能是死亡的时候造成的心理阴影影响到了鬼魂的状态,急不来,能掏出多少有用的东西算多少。

    “叔叔……叔叔要带我找妈妈……叔叔不要把我推进水里……”梅子紧紧抱着泥娃娃,说出来的也只有只言片语,但是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和傅凉城基本可以断定,是一个中年男人把梅子带到了小溪边溺死,至于这个男人到底真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正是我们俩要查清楚的。

    我问傅凉城知不知道这树林里有什么中年男鬼出没害人,他却说这附近有坟场,到处都是鬼魂游荡,但至于害人,最近他是遇到的第一起。

    “还有之前在水库发现的那两个溺水的小女孩,估计也不是意外。”我叹了口气,一想到这么多美好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逝在这条小溪里,心里不禁有些悲叹。人死以后,为什么还要留下害人的这部分,让人世间的活人不得安宁呢?

    “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出这个神秘的中年男人到底是谁,或者说,他是人是鬼。”傅凉城皱起眉头。

    我看他之前对这件事这么冷淡,现在却又突然上心起来,忍不住打趣:“真是不明白你,明明表现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做起来却比谁都认真。”

    傅凉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孩子是无辜的。”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我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有这样的改变,或许人有的时候缺的就是那么一个愿意去帮他捅破窗户纸的人,很多道理我们都懂,只是隔着一层纸,妨碍了自己看得更清楚而已。

    “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件事就暂时交给你处理一下,你也不想看到更多的孩子无辜丧命吧?这个隐患一日不查清楚,我们村就一日不会安宁。”我说着也忧心起来。

    傅凉城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说:“让我去办倒是没问题,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信任我了呢?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有关盛家和你祖母的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问我对这些进行了查证与否,或者说,我压根儿就害怕真正地去面对这个问题,毕竟这关系到我的血亲和我的家族,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家人是坏蛋,自己祖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如果不是这些事情牵连到了我现在的生活和我身边所爱之人,我也是不愿意这么去刨根究底的,说到底,我现在没有太努力去找那些蛛丝马迹,有很大原因是我怕查出来的事实,真的像傅凉城说的那样。

    我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你要是还不相信,也没关系,早晚有一天,所有的事实真相都会浮出水面。”傅凉城没有逼我,话头一转,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俩下山就各回各家,到村里的时候,他很主动地跟我分开两头走,根本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其实我倒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我也明白,在这种封闭的小山村里,被人指指点点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即便我能接受,傅凉城也未必想给自己添这种麻烦,毕竟他现在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想到了他父亲……我没问,他也没有主动说,在他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就只能听信村里的传闻,说是他父亲当年生了一场怪病,后来就卧床不出。近年来村里几乎没有人见过傅安,大概除了我吧。

    我把溺水事故委托给傅凉城调查,只要是想到马上就要到端午祭祀了,我还要专注于和盛秋一起,探查大舅和大舅妈他们房间里的秘密。如果没查到什么也就罢了,但仔细想来,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又该怎么办?我能拿着这些去指责我大舅和大舅妈吗?且不说伦理上应不应该,单单是我这个离村多年的所谓的大小姐,真的有权力过问他们的事情吗?我又怎么能确定,他们所为,不是受我最尊敬的祖母授意或者是默许的呢?

    越是临近端午祭祀,我的心绪就越混乱。所以这段时间我也不敢去找盛秋,我知道她是个敏感心细的女孩子,如果我心虚了,她一定会有所察觉。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打开心扉,绝不能被自己亲手毁掉。而且上次在盛秋房间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相信盛秋也不会怀疑我这几天没有过去。

    就这么一直捱到了端午祭祀那天。

    一大早,整个盛家大院就非同寻常地忙碌。我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倒不足为奇。趁着家里人都忙着,我溜进盛秋的房间,不出意料,她就坐在床上,保持着一贯的姿势,看到我进来了,她微微抬头看着我,目光斜斜地向上,透着诡异的光。

    “今天咱们要做的事情,有可能会徒劳而返,也有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你确定做好准备了吗?”我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盛秋直直地看着我说:“你怕了吗?”

    我心里叹一口气。果然她还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我绝对不能临阵退缩,于是硬着头皮摇说:“要说一点都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毕竟咱们要潜入你爸妈的房间去找一些可能子虚乌有的东西,但是我们都计划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再退缩的话,岂不是一番苦心都白费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咬牙坚持下去,只要撑过了今天……”

    “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点什么呢?”盛秋突然问道。她之前只是要我帮她,说她觉得她父母在隐藏什么,可是却从来没有追问,我想要怎么处理。这也正是我这几天在想的问题,不禁微微一愣。

    盛秋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紧接着说道:“他们是我爸妈,也是你的大舅和大舅妈,更是如今盛家的当家人,若是我们发现他们房间里隐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们应该怎么办?把他们捅出来,还是跟他们对质?你觉得哪一种又能有好结果……”

    “那你怕了?”我反问道。

    盛秋抿了抿唇,垂下头,长长的刘海搭下来遮住她的眼睛。我几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那就不要犹豫,人生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那你呢?你当初抓住了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一直都想问你,既然好不容易逃掉了,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再回到这个地方呢?你若是不回来,或许现在就不会陷入这么多麻烦中,你的男朋友可能也不会卧病在床。”盛秋这么说,似乎是知道我和林耀阳遭遇的那场车祸并不简单,也有可能在她眼里,这个村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被那股诡异力量左右的。

    “大概你对祖母的感情,和我对她的不一样。我知道祖母她以前待你……”我犹豫着是不是该怎么说,可盛秋却一脸没事儿人似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我身上的毛病,她知道一切!她不喜欢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沉默了。半晌,我深吸一口气,对她打气说:“别想这些没用的了。现在我俩唯一要做的,是打起精神,到对面那间房间里,查清楚那里面是否隐藏了什么,不管有还是没有,都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计划下一步吧。”

    我站起身,朝过道对面那紧闭的房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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