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多想,但听到这东西传言有辟邪的功效,我就忍不住产生联想。大舅他们把这样的东西放在床底下,会是偶然吗?

    “你家还有人信佛?”林耀阳的问句把我的思绪拉回当前。我摇了摇头说:“也说不上信不信,农村人不都迷信嘛,要说信什么的话,我家甚至还有道教的符呢。”我撇着嘴,想到那个泥罐上面贴的黄色封条,那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对了,这手机还能用吗?已经好长段时间收不到信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到时候真得走回市区去了!”我叹口气,把自己手机拿过来。我们这样“与世隔绝”地生活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真怕林耀阳在不跟他爸妈联系,他们一定得担心了。而且我们租来的车上次车祸也完全报废了,从这小山村到市区,好几百里路,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我爸妈找不到我,应该也会着急。他们知道我跟你到这边来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许会进山来接我们的,别担心。”林耀阳嘴上这么安慰我,自己却是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林耀阳小时候经历过那种事情,而他父母正好又是搞跟死人和一些古怪的东西的研究,所以他家里人跟他联系得总是比较勤快,以前总是隔三差五就能接到他爸妈打来的电话,这次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们都没跟林耀阳联系上,不知道是不是也该着急了。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种想法,虽然现在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外出,可若是他父母找上门来了,或许可以把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而且他们懂得那么多,说不定还能帮忙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

    我想着,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太自私了,明明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有多么严峻,怎么还想着把林耀阳的父母牵扯进来呢?林耀阳为了我,已经陷入了这样的麻烦中,我怎么好意思再连累他的家人?所以我还是赶紧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把林耀阳安全地带出去吧。

    突然外面响起了很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我正要站起身去外面看是什么情况,一群人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摁住我,将我往外面拽。

    林耀阳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想来帮我,那些人竟然把他摁倒在地,不让他靠近。

    “你们想干什么?”我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大声喊起来。

    这可是在盛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要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绑架,是犯罪!都给我走开,这是在盛家,你们不想活了吗?”我把自认为最严厉的话都说了一遍,可是这些人根本不为所动,连拖带拽的把我绑到了楼下。

    到了大厅里,我一下就愣住了,看到大舅竟然也在。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我隐约觉得,大舅肯定知道内幕,看他这么淡定的样子,神情里却又透着复杂,即便这件事不是他指使的,必定也跟他有莫大的关联。

    大舅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叹口气说:“先去祠堂吧。”言毕,那些人毫不客气地拽着我就往外走。我扭过头,看见林耀阳一路追了下来,但是这次他没有鲁莽地扑上来,他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这么多身强力壮的男子,与其浪费力气跟他们较劲,不如跟在后面,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大舅连同这些人一起,将我带到祠堂。

    祠堂在村子最东边,在古老中国的传统说法里,东方是中国文化的起源之地。祠堂建在这里,坐北朝南,里面的纪念台摆满了牌位,供奉着上百年来所有为村庄做过贡献的人,而我的祖母管理了这个村子几十年,对村庄来说的确贡献巨大。

    不过他们这么把我绑过来,可不像是要让我见证祖母被封入祠堂的祭祀典礼。

    “你们想让我来祠堂,也不至于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吧?”我看了一眼在祠堂里站着的几位长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敢到盛家来为所欲为,连大舅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除了他们的指使,还会有别的什么人?

    “我们的确试过,但你似乎不太配合。”长老们很不满地看着我,显然,在小蓁之后来家里找我的那群人空手而归,让他们以为我是故意藏了起来——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却并非是为了逃避来祠堂,只是我当时做的事情不能被别人发现而已。

    我辩白说,我只是不想参与到村子里的这种事情中来而已。

    “我之前就说过,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村子,到城里去生活,我不会久留,所以不管你们要在祠堂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没必要来参加这种集会。”

    “你可是下一任村长的继承者,不是你说想走就能走的。”长老皱着眉头看我,好像我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背叛者似的。

    “我再说一遍,我没兴趣做你们的村长。”我加强了语气重申。

    “或许你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考虑,面对着这么多先祖,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为你的自私忏悔。”长老用宣布重大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动眼珠环顾四周。

    长老们带着人都陆续离开了祠堂,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把我一个人留在祠堂!

    “喂,你们不能这样!”眼见他们想要关门,我赶紧冲了上去。

    “你们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林耀阳也叫喊着,想来帮忙挡住门。可是那群人毫不讲理地拽住他,直到他们把两扇大门从中合上。我趴在门上,用力地拍打门板,不管我怎么叫喊,他们都没有要给我开门的意思。我还能听到林耀阳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他想把我从这里面弄出去,但这声音也是越来越远,似乎是他们把他拖走了!

    “开门!你们放我出去!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放我出去!”我用力地拍打着门,心头涌起一股足以将人溺死的绝望波浪。

    长老们说一不二,大舅也不敢反驳他们,尽管我知道大舅恐怕也不希望他们关于我将要继任村长这件事成真,但他不敢就这么反驳长老们。

    大门已经被关上了,不管我再怎么叫喊都没人再给我回答。

    我顺着门板慢慢地滑坐下来,背靠着门,心头又是怒气又是绝望。有时候我真的恨,恨我的村庄竟是如此愚昧无知,他们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法律观念,所以跟他们讲法律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这里也不会真的有警察或者法官来制裁他们的无理行为。

    “该死!”我反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门,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抬头打量四周,祠堂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进来的。说实话,这个村长也和大部分中国农村一样,重男轻女,除了盛家的权位传女不传男这个例外,女孩子在村中总有很多忌讳,生理期的女子不能为亲人上坟,寡妇不能再嫁,一般女人也是不被允许随便进入祠堂的,就连大舅妈这样主持祭祀仪式的,也要在前一天经过沐浴更衣。刚才我被拖进祠堂的时候,就有人朝我身上洒水——据说这是早晨从林中树叶上取下来的第一道露水,是最纯净通透的,可以洗清人身上的污秽。女子进入祠堂,都要经过这样的仪式,就算是我祖母还活着时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我从小到大能进入祠堂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是独自一人呆在祠堂里面。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除了盛家以外的地方过夜,何况还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只要我一抬起头,就能看见面前整整齐齐摆了好几排的灵位,有些已经很旧了,仿佛每一个灵位里都住着一个灵魂,我看着祖母的牌位,甚至还能清晰地想起她满是褶皱的脸,那么慈祥,却又那么……阴森。

    我抱着腿蜷缩起来,想要抵御从心头升起的那股寒意。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门板就在我背后,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我甚至能感觉到木门在震动。

    我转过去,面对着木门,敲门声一直响个不停,就像是有人急着想进来却怎么都打不开门。

    “谁?谁在外面?”我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敲门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我往后退了两步,仍旧看着门,但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这道门明明是从外面上了锁,为什么会有人在外面敲门?难道还指望我能给开门吗?我心里觉得奇怪,可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万一真的外面有人呢?也许他们能放我出去!

    “什么人?”我提高了声调问道。

    空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刚才还紧急得好像要出人命的敲门声在戛然而止之后,就没有再响起来。

    于是我往前走了两步,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并没有如预想中再次响起来,却是听见一串小孩子的笑声,仿佛是从很空旷的地方传来。这一次,声音并非透过门板,而是从……我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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