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契结金兰意味长,缘何日久竟相戗;

    夺关背义恩情失,且看交深是虎狼。

    当下段洪只言狄虎奉了元帅之命来迎接于他,连忙上前,口称:“小将军,老夫乃无能降将,何劳远迎。”狄虎见他来近,起手横刀刺去,刀尖刺中咽喉,段洪一命呜呼跌于马下。王兰英一见,面如土色,忙呼:“公子,你说擒拿他,因何伤了他性命?”狄虎说:“公主,我意欲大刀挑他下马,不意误刺中咽喉,悔已不及。”王兰英听了,心如麻乱,只懮段红玉知他杀死父亲,焉肯干休?叫我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对狄虎说:“你今误杀了段洪,皆因我错了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不若与你同去取了此关,差人回营报知狄元帅,请他前来进关。倘若段红玉回来,慢慢与你调停劝解于她。若有不依,实时拿住,挟她投降方为妥当。”

    又谓这王兰英为人,前后极似分为两截。初时,待红玉情深意厚,为设计周全,算无遗策,智量堪嘉,无如今日,为着狄虎结婚,误伤了段洪,毫无怜惜之心。她虽非骨肉,但念与红玉结契深情,于心不忍。何也?“只要我躬连理偶,那管他人不戴冤”!当下狄虎听了,便呼:“公主,蒙你美意相助,我岂相忘!事妥日,与你永结百年之好。”于是二人进关。此时,段龙、段虎只道宋师势大,爹爹已死,实时与母亲奔往芦台关去了。狄虎收殓了段洪,差人回营报知。

    狄元帅大惊,说:“这畜生好大胆!不奉令,前去杀了段洪骗抢他关,如何是好?”王元帅说:“我想,段洪既来投降,又去取了他关,伤他性命,如此不仁归于我们。公子虽然有功,难逃违令之罪。如此,悔亦不及。且去安了民罢。”元帅留了高明、杨唐、孟定国三员战将,副元帅杨文广同守营盘,其余战将随往,又带兵五万,一路来到蒙云关。兰英公主乃投降之人,只得与狄虎出迎。二位元帅进了帅府大堂,一同下坐。狄元帅令探子四路追赶盘诘段氏家口奔逃何处,打听明白即来报知。又命将段洪棺柩运入关内,出榜安民,然后吩咐兰英公主进见。

    公主进内,只见众将威严与本国不同,心中惊恐,含羞说声:“芦台关王兰英叩见。”狄元帅起位,拱手说:“公主请起。”王怀女早早离位挽起,说:“公主,你乃南蛮之女,我乃中国之臣,以此并无管辖,何必行此大礼。”公主见此,心中方安,说:“奴本久仰千岁与夫人威德,军民感仰,所以蛮女献关归降,望乞收留。”说完,又要下礼,王元帅扶住,请她坐了旁首。王元帅说声:“公主,这段小姐不知往哪方找寻五将去?”公主说:“只因元帅不准投降,小姐今已往竹枝山找寻五人未回,是以奴一人前来献关。”王元帅说:“狄虎差人说攻打关城,这算不得是公主献城归顺。狄虎又不该杀了段洪,此事反复不明,望公主细说其详,免本帅疑惑。”

    王兰英低头不语,暗想:“此事叫我如何回答?”欲将前事说出,狄虎危矣;欲要说诓,又怕哄他不过,反为不美。倒不如含糊说了便罢。即呼声:“元帅你未知其详。此日段红玉柱竹枝山后,奴独自回关与段洪商酌。只有军士说,宋营有将一员叫关,段洪只道好意,元帅差人来关打探虚实,段洪出关迎接,狄公子以为他出城迎敌,并不答话,大刀略举,实为误伤。段氏一门闻知,俱逃走了。奴家献了城池,公子以为夺关。”王元帅心中明白,想来此女言语支吾,必有难讲的话,休要洁破他,待后来问明便了。即说道:“原来有此缘由,难得公主见机投顺,真乃审势达权。”狄元帅说道:“此中必有委曲,只须问那逆子便知明白。传令狄虎进来!”不多时,狄虎到帐前来了,说:“父王,孩儿破了此城,特来请功。”狄元帅大喝:“逆子一派胡言!不遵将令,私出妄伤降将,乱我军规,还不知罪,反来冒功。姑从实言说来,免得动刑!”狄虎听了,心下惊慌,只得跪下,诉声:“父王与元帅听禀:只是孩儿单刀独马往河边饮马,刚到河边,不提防草丛中跳出一虎扑面走来,惊我马直到城下,遇见段洪带了几个小军出城,孩儿误伤了他。登时,关内军民大乱,段氏家口逃去无踪,芦台关王兰英只得投降了。至此,孩儿来请功。”狄元帅大喝一声:“好逆子,满口胡言!此处离山甚远,焉有猛虎?纵然马失惊,不过一箭之路,何得一连跑到十余里到他城下?况且自己战马,如何降它不住?既然沿河饮马,何用带刀?眼见诓言欺哄,乱我军规!”吩咐刀斧手拿出正法。两边刀斧手答应一声,上前将二公子正在左捆右绑,王兰英见了着急,心谎意乱,自己又不敢开言劝解,眼看没有解救,只是暗中下泪。忽有探子来说:“段氏家口俱逃往芦台关去了,特来交令。”细细禀上。

    又说王怀女当日出兵之日,狄家公主将二子叮嘱,托他照管。难道今日二公子犯了军令,死在目前,袖手旁观,不来劝救之理?只因狄青为人性刚硬直无私,军令严肃不受人情。苦于先前细问二公子之时,若即劝阻,不但狄青不依,只怕狄公子死得更切。所以,心中虽急,仍不敢开言,只思量寻个机会,待他怒略减,方好劝解。此时,探子回报,段洪一家奔往某处,他又盘洁一番,交回令,厚赏探子。此时怒气已过,正好乘机劝解,遂呼:“元帅,妾奉告一言,不知尊意若何?”狄元帅说:“有何见教?”王元帅说:“二公子实属年轻,幼小生长王侯门,不知法律,一时误犯军规。如若杀了公子,一来伤了父子天性,二来正在用人之际,不如命公子带罪立功,差他招降段氏兄弟回关,将功折罪。若不能招降,正法来迟。”狄爷说:“元帅说情,本当依允,惟有两件事不能从命:一来,狄虎乃我亲生之子,今日犯罪,若是轻饶,岂不被人谈论,众将若是效尤,这数十万人马不能管了……”王元帅说:“带罪立功也是常情,谁敢不服。”狄爷说:“第二者,段洪乃南蛮老将,一心归顺,不曾沾中国点水之恩,反被逆子伤了性命,若不将他斩了,倘段红玉找寻五将回来,闻知此事问起缘由,你叫本帅何言以答!”王怀女说:“元帅放心,段洪既死不能复生,如今与他盖造庙宇,请旨封他,春秋祭祀,倘段小姐回来,妾另有设施,管叫无事,且看妾薄面饶他。”狄元帅说:“罢了,且看元帅之面放了这逆子。”吩咐左右:“放了!”狄虎上前叩谢父王、王元帅不斩之恩。狄爷喝声:“逆子,今看在王元帅面情,权且饶你,如今且领兵五百,带罪招安段龙兄弟,限你五日功夫便要招降回来,将功抵罪。倘若不能,治罪不免。”说完,拔令一枝掷于地下。狄虎连忙拾起,说声:“得令。”领兵而去。

    王兰英见狄虎去了,心中挂念,不如同狄虎去招安,指点他方为妥当。正欲开言,又想,与公子同往,只恐元帅不依;纵然依了,又怕名声不好,岂不被众人谈论?想了一会,对王元帅说:“二位元帅,奴虽投顺天朝,并无寸箭之功,心中甚是惭愧。这芦台关系奴父镇守,手下雄兵三十万,粮草丰如匠山,奴意欲回关,说了父母前来归降,不知二位元帅意下何如!”元帅大喜,说道:“但得公主一段美意,倘诉得老将军投降了,此段功劳非小,焉有不依公主之理?本帅在此专候佳音。”当时王兰英拜辞二位元帅,即刻上马出营而去,按下慢表。

    再说段红玉,自别了王兰英,一路往竹枝山而来,独自赶路行程,越岭登山找寻五位宋将。

    先说焦廷贵、岳纲二人,失去狄公子与张忠、李义三人,只因腹饥,寻路回营,无神无气向前而走。忽远远见段红玉对面而来,焦廷贵说:“岳将军,你看对面来的不是段红玉这丫头?”岳纲一看,说道:“不差,昨日被她走脱,今日又在此处,为何?”焦廷贵早已拍马,提起铁鞭大喝:“贱婢休走,焦廷贵在此,快快下马受缚。”段小姐急架相迎。不知她访着五将消息,如何着落,且看下回便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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