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阙元年,骊阳都城长安一片繁华,食肆瓦舍,州桥夜市,日夜不绝。酒馆歌楼,举之万数,不欲繁碎。
    长安花柳之地第一楼,一身浓妆艳抹的老鸨金锁皱着眉头望向贵房屋中的光头和尚,满脸稀罕神色道:“这平生也见过不少各色各样的人来我们这寻欢作乐,倒是第一次见到有和尚来青楼的,且不说这和尚好色稀奇。”
    “倒是寻常吃素斋的和尚从何而来的大把银票?”
    第一楼的**尹司,人面惨白的他摇摇头,从袖口中掏出那几张真金白银的银票,回那金锁:“但这真金白银,也算不得假呀。”
    尹司的话倒是让金锁回过神来,金锁眉目仍是紧绷,出言:“这光头和尚看的奇怪,莫约是我们遇到了高人?听闻有些江湖高人,有点石化金的本事。若是这和尚用假石头变金子来糊弄我们,岂不是白白上当。”
    说着,金锁口中还是啧啧言道:“出家人生得如此清秀倜傥,倒是便宜了那些浪荡蹄子。”
    金锁眼眸中闪过一丝倾慕,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奴家,也想尝尝和尚的味道。”
    尹司冷笑,惨白如鬼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看好他可是大公子下的命令,若是再搞砸,恐怕我们俩性命难保。”
    金锁白了一眼枕边人,带了几分魅意娇笑:“奴家自然明白。”
    两人的目光瞅向屋中,敞衣露乳的俊美和尚左拥右抱,快活享乐,时不时会传来男子调笑女子的声音。
    等到尹司与金锁两人离开后,在屋中挑逗青楼女子的和尚才微微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向屋门处,嘴角轻勾,倒是不放在心上。
    第一楼中的和尚,正是那由西域烂陀山而来,红尘修佛佛心通透的道济。
    道济一身素白僧衣,眉目间隐约而现有血痕,与北梁世子徐扶苏眉中紫痕不同的是,这纤细血痕,有魔怔的味道。也将道济衬托的似佛似魔。
    仰口喝下美人倒下的美酒,道济舒怀高喊敞快,伸手拦住美人蛇腰,调笑:“让和尚哥哥宠幸宠幸你?”
    美人魅骨,柔软的身躯倾倒在道济身上,一切不言而喻。
    “在外人看来道济沉迷酒色,却少有人能看得出道济和尚眼中的清明。”厢房外传来悦耳的男声。
    道济不屑于顾,一只手拎着酒壶,妖邪的眸子望向屋外,淡淡一笑:“公子出言,让道济觉得甚有意思,出来一见吧。”
    屋外那人朗声大笑,推开厢房木门,走入房中。来人朝那端坐在美人怀中的白衣僧人作揖言道:“余年见过烂陀山高僧。”
    道济眯起眼,上下打量这位突然打断他的公子爷。
    宋余年身穿一袭墨绿金丝边纹束袖,把玩腰间的美玉,同样将目光放在道济身上。
    “哈哈哈哈”,道济突然疯癫大笑,把周围的美人都吓的不清。
    道济抱拳朝向宋余年,眯眼而笑:“谢过公子这几日的款待了。”
    气势脱俗的宋余年摆摆手,示意屋中的美人离开后,缓步走到道济对面临座,展颜而笑:“道济和尚,莫非知道我的身份?”
    “本来是不确定的,但见到你如此轻易地就让这些美人退下,心中倒是肯定了。”道济喝下一口美酒,带有几分酒熏道。
    “余年愿闻其详。”
    “宋家大公子,两辽总督宋黎之子,不知和尚说的对否?”道济轻笑。
    见到道济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后,宋余年钦佩不已,拱手道:“余年此次前来,是受家父之命,问一问师傅几个问题。”
    道济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平淡道:“一个问题,算是道济报答宋公子这些日子的款待。”
    道济的反应让宋余年有些措不及防,但宋黎特意叮嘱过宋余年,一切顺着道济便是。
    “好!一个问题,便一个问题!”宋余年爽快应答。
    脑中迅速地回顾起父亲宋黎对他说过的话,宋余年思绪收回,尊崇道:“那请道济和尚为我解答。”
    道济颔首不语。
    “关于新帝,为父想问的是,骊阳的气运还有多久?”
    道济听完,微微一愣,有些错愕:“道济不过是一介和尚,又不是算命的道士,大公子所问,道济爱莫能助。”
    宋余年听完,嘴角含笑:“道济和尚即便答不出,也会给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道济浑浊的眼眸顿时清明,寒光闪过,身上的气势凌人,直袭宋余年。
    “太过聪明,并非好事。”
    “罢了罢了。”道济收回气势,耐人寻味地将手指沾上酒水,在桌案上写下一字。
    “你们宋家想要的,就在这一字上。”
    言罢,道济摇摇晃晃地起身,拎着一壶美酒,想要离开。
    宋余年想要站起挽留,却发现自己始终动弹不得,喉咙如同被锁住般难以言语。
    “小家伙,这次就当是给你的惩罚了。”
    道济推开门,消失在长廊中。
    第一楼外,乌云密布,大有黑云压城,暴雨倾盆之势。
    待到道济离去后,宋余年身上的压迫感才渐渐褪去,他急忙起身往桌案上一探究竟。
    透过酒液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徐”字。
    宋余年瞳孔微缩,竟然是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厢房未遮掩的窗外,是电闪雷鸣。
    良久,他才将目光从桌案上收回,自言自语:“天下,是徐家的吗?”
    下一刻,宋余年起身奔至厢房外,询问侍从:“那位白衣僧人呢?”
    侍从恭敬回复:“公子,没有见到那位白衣僧人。”
    太阙元年的第一场雨如临而至,长安道上的行人大都神色慌张,步履匆忙,要么急忙撑伞躲雨,要么就躲在屋舍屋檐下。却有一位白衣僧人,神色平淡,与众生不同。
    大雨倾盆,硕大的雨珠拍打在他的衣衫之上,道济记起尚未出家前娶妻,那一抹醉红颜。
    不知,不觉,道济半边脸上笑,半边脸在哭。
    疯济癫,二两酒。
    一半哭,一半笑。
    一半众人,一半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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