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爷爷,您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呢?”罗毅筠看着摆在面前的必胜客套餐,问柳桥蒲,今天老爷子好像特别有兴致陪他们吃喝玩乐。
    从颜慕恒家出来以后,他就被老爷子拽到附近的必胜客来了。
    “小筠,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柳桥蒲不看小孩目光,兀自晃动手中的茶杯,那茶杯里,茶叶都快要装到杯口了。
    罗毅筠轻声回答:“大概要两天以后,因为妈妈和爸爸会先去处理基金会的一些事情。”
    “呵,小筠,你原来什么都知道呐,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你爸爸还有其他工作的?”
    “那不是工作,我认为那是爸爸想要做的事情。”罗毅筠反驳,声音还是一样轻,还不安心地四处观望。
    柳桥蒲毕竟是老江湖,比他要淡定多了,安慰说:“放心吧,你那两个弟弟还没聪明到你想象的程度,不会忽悠保姆跟着我们的。”
    “唔……”罗毅筠语塞,掩饰性地吸了一大口果汁,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柳爷爷,我说实话,您……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爸爸和妈妈?”罗毅筠憋了半天,总算开口。
    柳桥蒲立刻眯起了眼睛,反问:“你跟我谈条件?”
    老爷子充满威慑力的外表,让罗毅筠慌张,可他还是强装镇定解释:“柳爷爷,我不是想谈条件,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老爷子继续好整以暇,并充分发挥他刨根问底的特性,罗毅筠只能无奈垮下肩膀,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他现在的样子,跟在罗芸面前时相比,成熟了很多,像个小大人。
    “我……说出来的话,妈妈可能会阻止我。”
    “那你爸爸呢?他不会阻止你吧?你可以告诉他,然后让他去劝你妈妈,他的话,罗芸一定会听的。”
    “我知道,柳爷爷,我知道妈妈最听爸爸的话,可是……可是告诉了爸爸,我就……”
    “你就没办法壮大自己的小组织了,对吗?”
    “呃!”
    被柳桥蒲直截了当拆穿心思,罗毅筠感觉尴尬到爆,低下头去,脸也红了。
    柳桥蒲却没有停顿,而是顺势开始‘教育’罗毅筠,他说:“你可不要怪老头子我说话太直接,小筠,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素质,你就不要想去接瓷器活。想要甩开一切帮助,自己独立起家?学你爸爸当初?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明确告诉你,没有!你和你爸爸差远了!不要以为做得早就能成功得早,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你就嘚瑟了?不需要帮助了?你们现在小打小闹,凭你继承来的那点聪明才智,是可以很顺利摆平。”
    “可是以后呢?他们都长大了,跟你产生意见分歧了呢?不再想要追寻你们所谓的梦想了呢?你怎么办?即便这些问题没有,你们成功了,你能保证每一次决策都是正确的吗?既能让委托人满意,又不破坏你们的初衷吗?还有,当身边人要你保护的时候,你能拿出性命来担当吗?”
    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问,罗毅筠无言以对,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手中果汁杯已经捏到变形了,连果汁漏出来都没有察觉。
    柳桥蒲继续说:“当初,罗雀屋里,你爸爸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凶手一次次套入彀中,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伤,如同一盘散沙,甚至最后你母亲都被凶手捏在了股掌之中,这种情况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小筠,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想过,我会冷静思考,然后全力拆穿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官话、套话谁都会说!有用吗?!”老爷子突然吼了一句,罗毅筠瞬间噤声。
    “看到别人的成功,就以为我也能怎么样怎么样!有这种心理的人多得是,不缺你这一个!我再问你,为什么我栽培颜慕恒叔叔,也不栽培你爸爸当警察?”
    “因为警察叔叔是绝对正义的化身,我爸爸不是,在您心目中,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挑战您的底线。”
    “猜对了,那你说说,你爸爸和颜慕恒叔叔有哪些不同?”
    “我说不太清楚。”
    “感觉就行,说你对他们俩真实的感受。”
    “颜慕恒叔叔有恶的一面,但那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而且,现在颜慕恒叔叔更愿意做个像莫法医那样嫉恶如仇的人,所以您觉得可以改变他。可我爸爸您改变不了。”
    “对,我改变不了他,因为在我看来,你爸爸‘恶’是他与生俱来的,没法改变的!我们是惩罚罪恶的‘猎人’,我们的武器是法律,而你爸爸是踩踏罪恶的‘郊狼’,他的武器是‘獠牙’。”
    “可他却总是聪明地收起獠牙,和平友好的站在我们身边,这就是我最讨厌他的地方。”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下来,对一个还没满14岁的小孩说这些,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可谁让对方是罗意凡的儿子呢,特殊人物特殊对待,他有责任把某些东西遏制在起步线上。
    老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去罗毅筠手上滴落下来的果汁,语气温和下来,问:“小筠,你选择做你爸爸还是颜慕恒叔叔?”
    “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着急去学你爸爸的样子,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做。”
    “可我的那些小伙伴。”
    “他们不算,一群把玩票当实干的小毛孩子,当不了兵,好好读书才是真的,你现在是在误导别人,给你的想法买单,明白吗?趁早解散。”
    “可他们很相信我,爸爸的基金会也有很多帮助他的人,他难道不是让别人为他的想法买单吗?”
    “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爸爸是自己买单的!”
    “为什么?”
    罗毅筠抛出同样的问题,一脸不甘心,柳桥蒲却不正面回答,而是说:
    “你自己想。”
    “我想不明白。”
    “笨蛋!”
    “柳爷爷您不能老在大庭广众骂我,太不顾小孩子的自尊了!”罗毅筠抱怨,眼泪含在眼眶里。
    “你这样说,就证明没事。”柳桥蒲回怼,不以为然,罗毅筠就像霜打的茄子,拿老爷子毫无办法。
    ‘好吧,’他在心里承认:‘我确实不怎么在乎,也许这一点也是遗传自爸爸。’然后再一次开始认真思考。
    在此期间,为了缓和不好的情绪,他努力吃下了一个小披萨、一份海鲜饭、一大杯冰激凌果汁、两份蜗牛,还有虾球、薯格、鱿鱼圈等等,直到账单上显示快300元的时候,罗毅筠终于停嘴了,打着饱嗝准备说话。
    柳桥蒲瞟了眼账单,在心里暗讽:‘够狠的,真不愧是罗意凡的儿子。’
    “柳爷爷,我觉得爸爸是因为罗雀屋事件,有了做基金会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那时他已经拥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但是建立基金会前期,除了母亲,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挫折也好、亏损也罢,都是他和母亲在承担,直到成功以后,他才逐渐扩大自己的团队。”
    “而且,爸爸的团队里,大多是在案件中受到过创伤,并且主动愿意帮助他的人,爸爸聘请他们做事,所有的费用和风险都是自己承担,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决不能触犯法律。”
    “这不是很明白吗?”柳桥蒲‘赞扬’。
    罗毅筠扁了扁嘴,说实话:“我偷看过爸爸的日记,但不是故意的,那天妈妈腿疼发作,去医院时把日记忘在房间里了,没锁上。”
    “正是那本日记,让你有了想法,对吗?”
    “是。”
    “你爸爸知道吗?”
    “他大概看出来了,有些时候,我很怕爸爸,因为他的那双眼睛,总是那么锐利,妈妈看不出来的事情,他都能猜得到。”
    “那你就该对他更坦诚一点,不要老是耍小聪明。”
    “我想超越他,保护妈妈和弟弟,保护家。”
    “好吧,我就算你勇气足够了,接下来,说说看你错误的地方。”
    “我太急于求成,不该去纠结小伙伴,让他们帮我做危险的事,这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
    “对。”
    “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应该好好读书,尽可能多的学习各种知识。”
    “对。”
    “我现在花的钱都是爸爸妈妈给的,所以是用别人的钱在为自己做的事买单,这样不行。”
    “对。”
    “我的想法太幼稚,需要好好反省,脚踏实地做事,不可以好高骛远,老是拿自己去跟爸爸对比。”
    “对。”
    “……”
    “还有呢?”
    “柳爷爷,这些还不够吗?”
    “你应该向你爸妈道歉,把做过的事和想法都告诉他们,然后听取你爸爸的建议,好好想想未来该怎么做。”
    “我怕爸爸会骂。”
    “害怕就不要做,做了就要承担,这是成为一个男子汉的基本条件。”
    “嗯。”
    “这还差不多……”柳桥蒲总算满意了,他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拉着罗毅筠走出餐厅,还不忘警告他说:“你要是阳奉阴违,被我知道了,老头子我就直接去跟你爸谈,清楚了吗?”
    “我不敢的,柳爷爷,我今天回去就打电话给爸爸。”罗毅筠急忙保证,比起罗意凡,他更怕眼前这位老人的火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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