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远远地见到远处尘烟滚滚,战鼓如雷,知道敌军已至,估摸了一下敌军进入阵地的时间,自作主张地让程冲率领百骑,稍向推进了一些,转移到阵前的一座小缓坡的坡背处。埋伏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高句丽联军抵达战场,距离汉军军阵约一箭之地,摆出了鹤翼阵型。对方明显是欺汉军军力单薄,准备用充足的军力淹没汉军。

    但赵琦率领的宣威军也毫不示弱,变阵为锥型阵,明摆了是准备以力破力,用冲锋将敌人击溃。狂妄的高句丽联军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也不改变阵型,就以原有的鹤翼阵应对。

    这时韩商列阵处来了一骑令节,传达赵琦的指令,要求韩商所部移动至军阵最前方,作为先锋率先冲击敌阵。待到冲垮敌阵后再由后续部队掩杀,击溃敌军。

    “韩都尉,咱们不能接这道令啊!”待到令节走后,一个骑将策马到他身边,求道:“敌军阵势已成,难以冲击,况且我等一旦进入敌军鹤翼之中,必将被敌军集中箭矢射杀。咱们不能去啊!”

    韩商瞟了一眼这员骑将,在行军途中这个人一直对自己大献殷勤,没来由地帮他做事,大概就是为了这一下吧?傅广之前交代过他,不管接到何种军令,都不能抗命不遵,抗命不遵的将领,军中主将和监军是有权利阵前处以军法的。

    韩商缓缓说道:“违抗军令者,杀无赦。此人贪生怕死,挑唆主将,左右何在?斩了!”

    雷被立马就领着几个骑士,将那名骑将挑下马来,直接拖到阵前斩首。雷被现在并无官身,还是以韩商亲卫的身份参战的,他索性便指派雷被暂充骑将之职。抛下那个骑将的尸首后,韩商领着剩下的四百骑直接奔到大军阵前。停在了预定的位置。

    韩商等人远远地望见对面的阵势,是一个很规整的鹤翼阵,鹤翼阵本就是个适合以多欺少的阵型,能够集中攻击到位于鹤翼这个半弧中心的敌人。八千人的战阵,弓弩手约莫得有两千了吧?区区四百骑兵,能够冲到敌人阵前的或许连百人都没有。这赵琦,分明是打算要他的命!

    抗命不遵,则以军法处斩。遵命而出,则被乱箭穿身。这赵琦,端的是好算计!

    “韩大哥,怎么办?”束远上前担忧地说道:“这仗不能这么打,分明是让我们骑兵送死啊。”

    雷被也劝道:“不要在此枉费了性命,你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死在一道莫名其妙的军令上。”

    “我知道。”韩商紧皱着眉头:“一会儿听我号令行事。”

    此战如棋,既然落子,进不得,退不得,那就唯有破局而出!

    敌方的军阵已经开始向前移动,前来催促的军令又来了一道。一刻后,韩商眯着眼睛,一声喝令,却并未按照赵琦的要求摆出锥型阵,而是让四百骑兵一字排开。自己居于中间位置。

    “你们怕么。”韩商环顾左右道。

    雷被摇摇头:“若胜,不过苟活一息,若败,亦唯死而已,只是可惜了我的《淮南子》,这大概是我能留传后世最后的东西了吧?”

    “雷伯莫说这等丧气话,只求顺利便好了。”束远连忙叫道,随机又像是在祈祷似地说道:“但愿程大哥够机敏了。”

    他还年轻,没有雷被那样的生死看淡,还不想死。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身旁开始有人默默地哼唱起歌来,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了起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马踏燕然》,这是汉军的军歌!这些骑兵仿佛意识到自己即将打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他们纷纷开始唱起了这首自他们从军起边开始学习的军歌。声音并不好听,军人的嗓子似乎天生便带着一些沙哑,但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悲壮。他们会带着荣光死去,就像在他们之前那无数死于异族屠刀下的袍泽们一样!

    “国存我死,魂为鬼雄!杀——!”

    随着韩商一声令下,四百骑兵几乎并排着冲向敌人。他们狂啸着,呼喊着,挥舞着环刀和汉矛,冲向十倍于己的敌人。厚重的烟尘从他们的马蹄后流过,同时流过的还有飞来的致命箭矢。

    不断的有人中箭,从马上栽了下来。对于骑兵来说,中箭往往比步兵更加残酷,一旦中箭落马,便意味着死亡。

    就在汉骑即将冲进敌方鹤翼阵的包围时,他们突然毫无征兆地变阵,一字排开的阵型由雷被和韩商二人领队,分作两队,开始转为竖列前进,奔行了一段时间,度过了敌人覆盖射出的箭雨后,两队又再度合为一队,组成一个稍向左偏移的锥型阵。

    敌军右翼的部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们会向之前的行进路线一样向己方阵型前方冲去。措手不及的敌人在两翼的前方布置的全是弓弩手。面对汉军骑兵山呼海啸的冲锋,敌军右翼的弓弩手率先崩溃!溃兵抛弃军械兵器,哭喊着开始冲击起身后的步兵军阵来。

    “杀——!”整支汉骑以韩商为锥头,狠狠地扎进将后背留给他们的敌军溃兵。溃兵裹挟着溃兵,如同雪崩一样溃不成军。

    但就在这时,骑兵冲击所带来的冲击力也渐渐被消磨殆尽,每一个汉骑都像是身陷泥沼一样陷入人堆之中,只能依靠手中的兵器在马上左右劈砍,时不时还有骑士被恢复理智的敌军拉下马来,乱刃斩杀。

    一旦敌军士气恢复,能够被组织起来,他们也就死期将至了。

    但就在这时,敌军右翼的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正在稳守防线的敌军步兵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之间后方尘土飞扬,但很快烟尘中又冲出无数身着汉甲的骑兵。没有过多的花哨阵型,这些骑兵只是单纯地以密集的阵型冲入敌阵后方,一时间附近的步卒全数崩溃,纷纷逃散开来。而远处的敌军远远地只看到烟尘蔽空,己方士卒溃不成军。弄不明白攻击自己身后的敌军有多少人,也都不在坚守阵营,有的干脆不逃了,直接伏地请降。还有比较蠢得更是往己方本阵处逃去,反倒冲击起己方本阵,呈倒卷珠帘之势。

    就在这时,赵琦的主力也开始动了。他本人一马当先,率领亲卫冲锋在最前端。他身后的士卒们见主帅如此豪勇,亦是热血沸腾,士气大涨。每个人都疯狂地向敌人发起冲锋。

    韩商等人与程冲汇合后,发现程冲麾下每个骑士马尾处都绑了一根树枝,就是这些树枝在地上磨出滚滚烟尘,制造出烟尘中好似有千军万马的假象,一百骑兵生生打出了两千骑兵的气势!

    汇合后的两支骑军并没有停留,也不管敌军降兵,直接就从敌军这被打烂了的右翼绕过去,快速绕到敌军本阵后边。

    另一方面,赵琦带领着麾下宣威军,如惊涛骇浪一般狠狠地拍在敌军的本阵处,疯狂地冲击着敌军的阵列。双方已经陷入了僵持,这个时候武艺和军略已经无用了,双方只是纯粹地相互挤压着,直到一方精疲力竭。

    此时的高句丽联军阵线已然千疮百孔,而汉军似乎也成了强弩之末,双方都很难将对手击溃。敌军尚未损伤的左翼压了上来,意图与本阵阵线一同包抄汉军,同时减缓本阵的压力。这时候汉军兵力不足的劣势就此显现出来了。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派去对抗过来的敌军左翼!而身为主将的赵琦,现在却像个小卒一样在前方酣畅淋漓地厮杀。剩下的另一个可以约束三军的监军郭思在出战之前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躲在襄阳城里和他那几个新纳的小妾潇洒。

    整个汉军如同一团饺子馅一样,毫无动作,任凭敌人像饺子皮一样包住它。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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