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市城北区,一个偏僻的城乡结合部的半山腰上,耸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中式庄园。

    高大的中式青砖牌楼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大牌匾,上书“黄府”两字。牌匾下面是两扇古铜色的大门。左侧是一个寓意为“福寿如意”的金漆兽面锡环,而右侧则是一个寓意为“康寿如意”的,刻着八个寿字如意头包围着两朵菊花的铜环。

    偌大的铜门两侧分别竖立着足有成人身高的石狮子,一雄一雌。足以看出主家的身份和地位。

    往里看,庄园完全参照了苏式园林的风格。

    青砖黛瓦,绿树红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甚至在庄园的东侧,还别有用心地建造了一个露天的泳池。

    看得出,主家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要说此人,整个江南市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江南市赫赫有名的大流氓,黑社会大佬——黄天朗。

    别墅的客厅内有个硕大的黄花梨餐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大大的红白两色鸳鸯火锅。围着火锅一圈摆满了形形**的荤菜和素菜。

    坐北朝南的是一个肤色黝黑,大光头,长得很瘦的男子。

    男子约莫60岁左右。穿了件宽松的麻布搭扣褂子,脚蹬一双素底黑面的北京布鞋。最引人瞩目的是他那油光发亮的光头上竟然纹了一条龇牙怒视的恶狼,还有就是他身后的一副字画。

    光看字画上的人物,估计十个里面有九个半不认识。但是一看旁边的诗,至少大半的人都能够猜得出来画中人是谁。

    诗的内容是这样的: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看完之后是不是有种背后发凉冒虚汗的感觉?

    又或者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要知道,整个江南市,能够光头纹恶狼,客厅挂黄巢字画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此人肯定就是黄天朗了。

    坐在黄天朗左手边上的,是一个穿着米色西服,略显书生气,瘦弱的男人。该男人带着考究的金丝眼镜,遮挡着那略显狭长而稍显阴柔的眼神。

    油光铮亮的三七分发型配合着厚重的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

    微微发白而薄如面皮的嘴唇,一看就知道此人肯定是个即势力又刻薄的主。

    此刻他正双手环抱胸前,一声不吭,冷冷地盯着他对面的人。

    如果秦柱子在的话,他一定认得这种眼神。

    因为此人正是他的老板——黄来福。

    被黄来福当做仇人般盯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天辉。

    从他一进屋子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黄天朗古怪的热情和黄来福阴柔而冰冷的敌视。

    不用说,一定是因为秦海洋贷款的事。

    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为了秦海洋的宅基地而来的。

    当然,他很清楚,秦海洋的宅基地只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这帮人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小洋村旅游项目建设的前期拆迁市场。

    这个市场很庞大,涉及到很多的资金,也触及到了异常复杂的各方利益。这里面有商人、黑社会、平头百姓、还有很多体制内的各种级别的人。多得一时半会儿都无法说清楚。

    来之前,黄天辉也预测到了会有什么事,并做好了心理打算。

    该到了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从他内心讲,主动将自己绑在张天赐的车轮上绝对是他最划得来的投资。他也知道,要想让张天赐完全相信自己的真诚,还缺少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高人谈话,通常点到为止。

    那句“少作恶,多行善”的提醒还如在耳边。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更何况他现在攀上的可是神仙般的存在!

    眼前正洋洋得意的两货,在他眼里跟“死鱼”又有何区别呢?

    呵呵??????

    作恶的日子过得太多了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麻木不仁的自信和膨胀,就像眼前的这两位,等着吧??????

    他很熟稔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羊卷,娴熟地在红汤里面烫了烫。

    一边烫,一边很自然地说道:“大哥真是个活菩萨哎。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段时间特别地想吃火锅呢?可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一想到火锅就他妈的直流口水啊!特别是朝思暮想的肥羊卷。哈哈哈??????怎么感觉你这顿是特意为我办的啊!”

    “呵呵呵??????天辉说的很对。念及你这段时间如此的辛劳,为社团的事业劳苦而奔波,故而特意为你准备了这顿饭。哈哈哈??????”说完盯着黄天辉意有所指地笑着。

    “其实呢,我觉得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两字。”黄天朗打开了话匣子,笑眯眯地说道。

    “一个是——‘和’。就像这个火锅。不管是红的,黑色,白的,绿的,还是黄的。我们统统都能放进锅里一起煮了,然后和和气气的就着白酒,蘸着酱料吃起来,味道还他妈的特别鲜美。这才是生意嘛。”

    “第二个字呢,就是——‘狠’。就像我身后的这幅画。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这幅画中的诗。那是满满的杀气,浓浓的狠意啊。黄巢这老儿,人不出名,可是诗出名啊。天辉你知道的,我识的字还没有你多。但是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画中的诗时,就觉得好像是为我写的一般。你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呢?”黄天朗喝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巴,平笑着看向黄天辉,意味深长地讲着。

    “莫非??????大哥是想学黄巢老先生黄袍加身,带领兄弟们雄霸天下,创造不朽之功业吗?”黄天辉满脸堆笑,插科打诨似地打岔道。

    “切!这和谐社会,天下太平,我们有钱挣,有酒喝,有妹子耍。想那杆子劳心事干嘛?”黄天朗白了一眼,甩了甩手,很嫌弃地说道。

    “那大哥是啥意思啊!小弟我真没想明白!”黄天辉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对了,要说到狠人啊,这水浒里面的宋江绝对是能排得上号的。据说他也写过一首跟黄巢相媲美的,叫??????叫什么??????来着!哎,这书读得少就是不行。那个来福,你是大学生,我们当中你书读的最多,你说说来着。”

    黄天朗故意将话题丢给黄来福,黄天辉心里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强装着笑脸,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黄来福。

    黄来福很郁闷,心想,黄天朗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吗!

    说好了借此机会好好地杀杀黄天辉的威风,逼着他把小洋村拆迁的事给扛下来的。

    这都坐了半天了,怎么还尽扯些无关紧要的,什么狗屁的诗。

    你个黑社会不好好想着怎么去收保护费,什么时候也开始务虚起来了,还学什么古人吟诗作对?

    就我们肚子里面那三两黄汤能当墨水使吗?

    靠??????

    要说黄天朗这老狐狸确实很老谋深算!

    股是参了,但是就是不下水。老等着在后面坐享其成。脏活累活都是黄来福的人冲在最前头。而发生事情了,却不出意料地拖在后面躲清闲。反倒要他黄来福每次屁颠屁颠地去求他帮忙。

    求得次数多了,连黄来福自己竟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最后只能把陆大公子给抬出来,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设这么一个宴,还不保证效果。

    操??????这什么人吗?

    要不是念及他的背景和关系,剁了他的心都有了。

    人们都说:社会我来福哥,人狠话不多。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真把他逼急了,那倒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再说这黄天辉,的确不一般。

    他这个人在圈子里面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和事佬,道上的威望也很高。如果能够让他来配合前面的工程,那肯定会好很多。

    可是这老小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愿意帮忙。

    就上次秦海洋的事情,还是黄来福找了黄天朗多次,经过黄天朗地软磨硬泡才勉强答应的。

    可不是,硬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秦海洋的事情不出意外的又黄了。

    本来他就已经够窝火的了,而黄天朗依然在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没有想挑明的意思,气得黄来福很想骂人。

    但毕竟是在黄天朗的家里,人家是主场,又考虑到黄天朗在道上的地位,以及他手下的那帮嗜血不要命的混子。再不济,还要看在小洋村项目上的无限“钱”景上,想到这些,心里面稍微地顺畅了很多。

    逼着自己平复了情绪,尬咳了一声。

    “咳咳???那个宋江的诗具体什么内容我也记不清了。”

    (作者:你这不是扯淡吗,你黄来福什么时候看过《水浒传》自己还不清楚?要说对岛国动作艺术片的研究,你倒是行家。中国的四大名著?我去,那绝对是脑中意淫的货色。装??????你继续装逼??????)

    “不过没关系,既然黄总雅兴,我帮你问一下度娘。”黄来福不慌不忙,一边说着,一边不以为耻地打开手机查找起来,还不时地用眼睛瞟向黄天朗。

    此时黄天朗也不搭话,很慵懒地躺在椅子背上,拿了一根细牙签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捣鼓着。眯着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他这时视线聚集在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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