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一身流彩暗花云锦长裙,上有银丝为线绣成的海棠不失端庄,站立在厅外屋檐下摆弄竹笼中的几只云雀,侧目瞧见门外的护卫手持拜帖走了上前,接过丫鬟兰玉递来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双手,将拜帖接了过来。

    “黄大鹏,居然还有脸来我绣阁。”赵嬷嬷面露不屑之色,翻开了拜帖瞧见了这拜帖内的礼品倒也算贵重,于是吩咐道:“将他迎到此处。”

    护卫领命后,双手抱拳行礼后退下了。

    “欺了我绣阁的银针绣女,哪是区区一些礼品就能抹去的!”赵嬷嬷面带一丝杀机,略一思索接着吩咐道:“兰玉,去告知三娘,黄大鹏此刻上门拜访,是杀是剐由她一言而决。”

    赵嬷嬷的贴身丫鬟兰玉领命退下了。

    黄大鹏和方智在护卫的引领下,不多时便游廊穿山来到了绣阁内的正厅内外。

    黄大鹏远远瞧见赵嬷嬷端坐在大厅内的太师椅上,手持蟠龙为首的拐杖神色颇为不善,心中一惊之下却堆起了满脸爽朗的笑容,远远便抱拳行礼道:“赵姐姐多日不见风采依旧,黄大鹏这厢给姐姐施礼了!”

    “黄帮主,老身这把年纪了,总算没被你气死,也算万幸!”赵嬷嬷冷笑连连说道。

    黄大鹏突兀的伸出右掌,在自家的面颊上不轻不重的括了一下,满脸笑容不该的说道:“弟弟昔日吃多了酒水,鬼迷心窍犯下了打错,要打要骂弟弟绝无怨言。”

    赵嬷嬷眼见这统御数千大河帮的帮主,当面掌括自己的脸面,心中的怨气略有消散,却恨意不减的冷声说道:“女儿家的清白,又岂是一个耳光可以化解的。”

    “姐姐,我对吕三娘的情意可是天地可鉴,当日之事只是一时糊涂,还望姐姐能够为弟弟美言几句。”黄大鹏眼见这一个耳光化解了赵嬷嬷的怒气,于是颇为真诚的抱拳施礼谄媚道。

    “今时不同往日啊!”赵嬷嬷故作为难的说道:“如今三娘即将前往总坛夺真传弟子之位,若是三娘不肯善罢甘休,你大河帮虽有数千弟子,恐怕也保不住你黄大鹏的性命。”

    黄大鹏闻言顿时面色黯淡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哀声说道:“若是婉儿要我的性命,我黄大鹏必引颈受戮,又怎劳烦绣阁的高人动手。”

    赵嬷嬷哀其不争,怒声训斥道:“你既然对三娘有这番情意,何至于如此下作的手段。”

    “啪!”

    黄大鹏伸出右掌重重的括了自己一个耳光,悔恨难当的说道:“黄某虽已铸成大错,但却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婉儿娶回大河帮。”

    “黄帮主!”

    吕三娘身形未到,话音已到,走进了绣阁正厅内先是朝赵嬷嬷侧身施礼,这才接着道:“黄帮主当日亲眼目睹我吕三娘已然有了婚约,今日又来绣阁纠缠,莫不是欺我吕三娘手中银针不利!”

    吕三娘右掌柔荑翻转,霎时数十枚银针针耳凭空立在掌面寸许,银针密密麻麻却又不曾相邻,怫然作色喝道。

    “婉儿,我黄大鹏对你可是真心一片,可昭日月啊!”黄大鹏悲苦不已,眼眶中隐隐有虎泪湿润。

    “砰!”

    赵嬷嬷一顿手中的蟠龙拐杖,蕴含内力的蟠龙拐杖将地面上的青石击碎,怒喝道:“放肆,既然三娘已有婚约,今日若敢有半点纠缠,老身便让你血溅五步!”

    “呛啷啷”

    门外护卫绣阁大厅弟子各自长剑出鞘,面带杀机的望着厅内的黄大鹏和方智二人,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斩下二人的首级。

    绣阁大厅内剑拔弩张,气氛凝结到了极点。

    方智见状手中的折扇也停止了摇曳,额头细汗瞬息之间溢出,心中暗暗叫苦不已。

    黄大鹏仰天悲声长啸,虎泪自眼眶中淌落,哽咽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

    “告辞!”黄大鹏深情的望了吕三娘一眼,仿佛这一眼便能将其身影篆刻在心中,随即拂袖而去。

    方智见状紧随黄大鹏离去。

    望着黄大鹏离去之时的悲苦,赵嬷嬷心中的怨气尽数消散,反而心中对黄大鹏升起了丝丝怜悯。

    赵嬷嬷挥手让门外的弟子退下。

    赵嬷嬷望着吕三娘阴冷的面颊,不由的长声叹息问道:“婉儿何时与人定下的婚约,嬷嬷确实不知,否则定然将这黄大鹏拒之门外。”

    吕三娘合掌将手中的银针尽数收起,施施然不带一丝烟火之气,闻言后清泪顺着面颊淌落,哽咽的说道:“婉儿与年前遵从父母之命定下了婚约,因夫君家中遭了变故,如今尚且不知去向,故未曾通禀嬷嬷,还望嬷嬷赎罪。”

    “可曾遣外门弟子前去搜寻?”赵嬷嬷声音转柔,怜爱之心大起问道。

    吕三娘垂泪不已,低着头泣不成声的说道:“搜寻了数月,依然无半点消息。”

    “苦命的孩子。”赵嬷嬷暗自叹息,而后瞧着吕三娘凄婉的神色,深知此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结,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块古铜色的令牌,递到了吕三娘的手中道:“传我的令,吩咐外门弟子全力搜寻!”

    “多谢赵嬷嬷!”吕三娘盈盈拜倒,恭敬的说道。

    吕三娘虽仗着自家银针绣女的身份,可以派遣和调动外门的弟子,但是终究是在外门弟子日常行走之时顺带留意包文正的踪迹,怎及得上赵嬷嬷手中的令牌可号令外门弟子,此牌在手大名府八百余外门弟子当以搜寻包文正的踪迹为第一。

    赵嬷嬷弯身扶起了吕三娘的身躯,劝慰道:“只要你那夫君还在大名府,必能将其带来与你相见,如今当下婉儿还需好生修炼,不可因此而分心。”

    “若能名列真传弟子,绣阁各处分阁乃是其他五大门派皆能为你寻获夫君的消息。”赵嬷嬷叮嘱道。

    吕三娘乖巧应下后,又与赵嬷嬷闲话片刻,便见天色已晚,告辞离去。

    且说黄大鹏率领无常扇方智自绣阁中离转,来到了门外携带大河帮门下弟子,骑着骏马离去。

    黄大鹏此时心中恼恨不已,既恼怒中绣阁的吕三娘翻脸无情,不记得去年也曾与划这一叶扁舟曾在这泗水中随波逐流;又恨自家身后并无门派的依仗,此刻只能任由这天波盟仗势欺人而束手无策。

    适才脸上这一记耳光,此刻仍是火辣辣的生疼,连带瞧着这无常扇方智也越发的面目可憎。

    方智侧眼瞧见帮主黄大鹏面色不善,心知此行欲借绣阁之力抗衡松阳剑派已然作罢,但是如果大河帮一旦被天波盟剿灭,自家虽能保住性命,但是日后的荣华富贵便是再无可能,于是眼珠子一转,恶从心中起。

    “帮主,其实还有一股势力可以依附,便是剿灭天波盟,这松阳剑派也得忍气吞声。”方智策马追赶几步,低声通禀道。

    黄大鹏闻言一愣,心道便是唯一可能依附的绣阁都铩羽而归,当今唯一能与松阳剑派抗衡的只有其他五家门派,可是大河帮与其都并无交往。

    等等,魔教!

    黄大鹏和方智面面相窥,均是瞧出了对方的心思。

    如今魔教死灰复燃刚剿灭了天王庄之后,又接连剿灭了其他几个小帮派,声势一时无两。

    若是我黄大鹏举帮投往魔教,则如同千金买马骨,必然能获得魔教的支持,届时天波盟的危机将迎刃而解。

    若是不投往魔教,至多不过旬月,大河帮数十年的苦心经营便要毁于一旦,便是连自家的性命也是不保。

    “富贵险中求!”黄大鹏思索一番之后,知道这可能是大河帮最后的出路,若是不愿从此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便只有投向魔教这一条出路。

    黄大鹏从怀中取出瓷瓶,反转倒出一粒色泽红润却有腥臭味的药丸,抛给了无常扇方智道:“吃下这颗药丸!”

    “蛇鸠丸。”方智接过了这粒丹药后,面色大变。

    “蛇鸠丸”乃是黄大鹏独家秘制的毒药,服用后每一月便需配以解药缓解毒性,若是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且死时痛苦万分,而后化作一滩黑水,不得全尸。

    方智瞧着黄大鹏面上蕴含着一层杀机,心知此刻若是不服用这粒蛇鸠丸,恐怕将毙命于当场,而自家向来不已武功见长,逃想必是逃不掉的,于是心中一横,张口便将这粒蛇鸠丸吞进了腹中。

    黄大鹏挥手停住了帮中弟子,随即跃下了马鞍,领着方智远远走开。

    黄大鹏面上浮现一丝苦笑道:“方兄弟,非是老哥不讲道义,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走漏半点消息。”

    方智此刻性命系与黄大鹏之手,自然是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满,于是抱拳说道:“兄弟分得清轻重,帮主雄才大略,此举更使得方智深信天波盟之危可解!”

    黄大鹏从怀中掏出另一瓶解药,递给方智道:“这瓶内有三枚解药,方兄弟若是感觉不适即刻服用,蛇鸠丸的毒性可以暂时缓解。”

    “帮主放心,请等候方某的佳信。”无常扇方智抱拳行礼后,转身跨上马鞍径直离去。

    黄大鹏遥望着无常扇方智策马朝魔教总坛的方向疾驰而去,便催马率领大河帮帮中弟子回转。

    翌日清晨,梅香手持画像和赵嬷嬷的令牌来到了外门管事处,自此大名府绣阁三百余外门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全力搜寻包文正的踪迹。

    而吕三娘争夺绣阁真传弟子在即,赵嬷嬷早晚必定亲自前往银针绣阁,与吕三娘切磋喂招,得此增益之下,吕三娘的飞瀑针法趋于小成之境后,又隐隐朝着大成之境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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