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浮生客栈中的佳肴,却与平日御厨弟子所烹饪有所不同,尤其是香爆螺盏,梅竹山石,芙蓉鱼角,怀胎桂鱼,雪里藏珍这四道菜不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要略胜几筹,不愧是昔日宫中御厨亲手亲手烹制。

    众人酒过三巡之后,姬青莲眼见吕三娘和孙薇薇仍是彼此略有冷色,随即举杯起身。

    姬青莲嘴角含笑清而不妖恰如枫叶飘红翩翩与风中起舞,语挚情长的说道:“包公子日后便是我绣阁的夫婿,谨以一杯水酒恭祝包公子夫妻白头偕老。”

    “谢过青莲小姐!”包文正举杯一饮而尽淡然笑道。

    姬青莲含笑钦敬之忱接着道:“听闻包公子擅于卜算,更有一卦千金之名,可否为我这同门师姐卜上一卦?”

    “不知青莲小姐,想测算什么?”包文正停下箸淡言问道。

    姬青莲正色直言道:“孙师妹身负血海深仇,青莲作为师姐自当助其一臂之力,欲询昔日围剿天王庄的魔教贼人身在何处?”

    “魔教血宗副宗主孟无神,此刻人在魔教总坛百莽山中。”包文正沉声道。

    姬青莲面色转寒冷声道:“欺我绣阁弟子,待若能得觅良机,青莲必取其项上人头。”

    此言一出,虽不知其中有几分诚意,但是如此仗义也是获得了孙薇薇心中的几分好感。

    孙薇薇端起酒碗起身谢道:“薇薇替我天王庄上下七十三口人命,先行谢过师姐。”

    “师妹无需如此,你既是绣阁门中弟子,绣阁理应为你向魔教报仇雪恨。”姬青莲道:“只恨师姐功力低微,否则便直闯魔教百莽山,取下那孟无神的首级。”

    赵嬷嬷拉过孙薇薇的柔荑,义正言辞的说道:“江湖中人自当快意恩仇,待阁主亲赴燎原山庄吊唁之际,老身当携你前往禀告此事。”

    正所谓打蛇随棍上,孙薇薇何等的兰质蕙心,闻言便起身躬身施礼,眼眶含泪尽显柔弱道:“多谢嬷嬷和师姐,为薇薇主持公道!”

    包文正闻言心中一动,心道绣阁向魔教寻仇一事,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今日让孙薇薇以天王庄的名义前去吊唁燎原山庄的司徒胜,便是让绣阁无所遁形,绣阁为了不负身居正道六大门派之名,便是明知将会死伤惨重,也得硬着头皮为门下弟子主持公道。

    是夜,姬青莲与赵嬷嬷一行人也在浮生客栈住下。

    因有赵嬷嬷和吕三娘在侧,孙薇薇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为了遮人耳目就与南宫琼合住一间厢房,自此孙薇薇和吕三娘则明面交好,私下中争斗不已,与火药味越来越浓之时,渐到了燎原山庄司徒胜头七的日子,这才暂时的偃兵息甲。

    清远国内的丧葬常理皆是停放三日,供宾客瞻仰遗容后,便要入土为安,故燎原山庄也不能例外。

    这司徒胜不但是领着俸禄的御器寺官员,而且作为燎原山庄的一任庄主也是交游广阔,清远国稍微偏远一些的州府,三日之内是万万赶不到济州府的燎原山庄的,因此唯有将头七这日大肆操办,并且设酒宴款待宾朋。

    这天,日升东海,济州府东门外的官道上便已经是人头攒动,当今武林正道六大门派聚集于一处的机会着实不多,故此但凡是武林中略有些名声的名宿,皆是一直等待这日的到来。

    武林本是名利场,以武功见高低,是势力凭尊卑。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便是正道的六大门派。绣阁绣女的人脉遍布清远国,上至朝廷中高官厚禄,下至武林中寻常门派皆有姻亲;飞马山庄位于塞北水草肥沃,以骏马而名冠四方;燎原山庄的兵刃以锋利见长无人不知;三大剑派的武功各有所长。

    因武林正道六大门派而垄断的钱财,再次摊薄到了各州府的势力:如文丰城商家的老芬酒若要运至清远国各州府,便要与六大门派交好,如此方能震慑各州府的草莽;如远山府的万里镖局需要行走各州府,若是在正道六大门中没有靠山,也难保货物不失。

    而一些州县的小门小派则需要如十九连环坞陆桥三的照拂方能生存,或依靠神剑山庄名下的产业的供需才能赚取钱财,这就形成了一道江湖中仰人鼻息的链条。

    因此,到了燎原山庄司徒胜头七这日,江湖中人聚集的却是越来越多。

    燎原山庄规模虽大却也不能同时容纳千人宾客,所以在庄外一里外的空地临时搭建了场地,这场地甚为宽阔,仅仅是擂台就设立了两处,三丈见方以乌木为擂台的根骨,上面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布毡,为解决江湖恩怨所准备。

    擂台两侧摆放六根旗幡上书六大门派的称号,旗幡下摆放檀木太师椅,分属六大门派的各自归属。此时六大门派的弟子早已旗幡下列队站立,唯有各派掌门仍在燎原山庄中奉茶。

    擂台下人群拥挤却径向分明,平日有所来往的门派各自抱拳施礼,相互寒暄不已。

    待日上三竿渐感炎热之时,燎原山庄内由少庄主司徒兵引领,五大门派的掌门鱼贯而出来到了擂台旁落座。

    司徒兵仍是一身素服,龙行虎跃的走到了擂台中场,运转内力朗声道:“家父仙游之际,诸位英雄豪杰不远千里前来吊唁,我燎原山庄铭感五内,司徒兵这厢谢过了!”

    司徒兵抱拳躬身深施一礼,这声音如龙吟虎啸远远传开,内力深厚确不负刀公子之名,令擂台边的江湖豪杰咂舌不已。

    随即,身穿黑色长袍的清癯老人自松阳剑派旗幡下的太师椅站了起来,来到了擂台之上。

    这发髻斑白的清癯老人便是当今松阳剑派的掌门,曾与魔教上任教主厉晴天激斗五十招不分胜负,江湖人称擎天一剑杨元轩。

    司徒兵躬身见礼后,退转到了身后,将擂台留给了松阳剑派掌门杨元轩。

    杨元轩自袖中掏出祭文,口发轻音吟道:嗟呼,天之生人兮,厥赋维同,良之秉彝兮,独厚我公。雍容足式兮,德望何崇。优游自适兮,突尔潜踪。怅望不见兮,杳杳音容。只鸡斗酒兮,仪愧不丰。冀公陟降兮,鉴我微衷!伏维尚飨!“

    此时擂台周边的江湖豪杰不下千人之众,彼此虽是低声交谈但瓮声一片,此刻这松阳剑派掌门杨元轩声音不大清晰的传遍了场地,寻常江湖豪杰因见闻较浅因此尚不觉诧异,但凡有些阅历的武林高手则是暗自心惊不已,这分明是内功修为登峰造极之境,已然深不可测。

    江湖中但凡是名宿逝去之后,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自当前来吊唁,主家会从中选取名望极高之人,与厅堂之中悼念祭文,一来彰显逝去之人知交遍天下,二来则是震慑前来吊唁的武林中人莫要心生觊觎,因此燎原山庄就请了松阳剑派的掌门杨元轩出场。

    这杨元轩不但是松阳剑派的掌门,门下有数万弟子供其驱策,而且一身武功冠绝天下,少有人能与其争锋。

    擂台边除了六大门派的旗幡之外,还有数十根略小一些的旗幡,今日能在这天下英雄豪杰身前拥有自家的旗幡,皆是声名远播的江湖宗门。

    包文正便站立在神剑山庄的旗幡之下,手握玉折扇长身而立,静观这擂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杨元轩这边念罢了祭文之后走转了下去,剩余的四家门派掌门便依次走上擂台,将一代名匠司徒胜的生平事迹讲给在场的江湖豪杰知晓。

    燎原山庄擂台外约有数十丈外的官道上,一对青年男女正面罩寒意的沿着官道朝擂台走来。这男子身形略显矮小,身穿略显破旧的粗布劲装,那粗布劲装虽破旧但浆洗的干净,蜡黄的肤色显得有些诡异,眉宇间更有一股淡淡的黑气,这粗布服饰中不自然的突兀鼓起而后平复,隐隐有活物游走。

    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

    身旁的女子也是寻常的粗布罗裙浆洗干净,发髻用木钗谢插束发,柳眉凤眼模样俊俏,皮肤略带黄晕稍显粗糙,身高与身旁的男子持平,身后用黑布包裹着长型木盒,唯有那一双白皙的柔荑显得分外的惹眼。

    那芊芊玉指如青葱,手指看似柔弱,不经意间做出抚琴的手势,慢时宛若蛟龙潇洒飘逸,快时疾如闪电有指影泛起几不可辨。

    “妹妹,愚兄毒气渐入五脏,已是时日无多。”青年脚步渐慢,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此番在天下群雄面前揭破燎原山庄的丑事,便是侥幸活过今日,也难逃日后司徒家的长刀临颈。”

    “为父母报仇一事本该由兄长一肩担之!”方原望着方菊那经历风霜的面颊,心中一黯说道:“你且回转,日后找个夫婿从此相夫教子,远离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兄长,小妹十余载苦练武功,一心为双亲雪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菊面颊上露出恨意,冷冷回道:“只要能在天下群雄面前令燎原山庄颜面扫地,何惧一死!”

    方原见小妹心意已决也不再相劝,二人朝燎原山庄今日摆下的擂台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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