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上站了七八个人,笑声就是为首那人发出来的。

    他是个壮汉,但长的极其吓人和恶心,这么形容一点都没夸大。给我感觉,他很像一只脱了毛的猩猩,另外他左眼瞎了,是个独眼龙,左眼眶里还镶着一个玻璃眼珠,他看我们时,这假眼珠却愣愣的盯着前方。

    胖船长对独眼龙很客气,一边笑着,一边拿出点头哈腰的架势。就凭这,我断定独眼龙是这个岛屿的头头。

    独眼龙还扯嗓子喊起来,说远来的伙伴们,辛苦了。但这真就是假仁假义的场面话,接下来他也压根没把我们这群新人当伙伴。我们被胖船长像押犯人一样,都弄到三艘橡皮艇上,又这么的登陆上岸。

    独眼龙对我们的兴趣很大,凑过来后逐一打量我们,还把几个新人的嘴巴捏开,看了看牙齿。

    有个新人忍不住咬紧牙关,还差点把独眼龙的手指咬到,这立刻引起独眼龙的不满了,他对这个新人一顿拳打脚踢。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胖船长还急忙给独眼龙解释,说都怪他,没教好新人。

    独眼龙揉着手,拿出无所谓的样子摇摇头,又跟我们喊起话。他告诉我们,在这岛上,工作效率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他一切都靠边站。现在刚刚上午,正是工作的黄金时间,我们这就开工,也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到了晚上,他自会让我们住上舒适的铁笼。

    我心说这话听着真他娘的别扭,而且他真抠,连顿早饭也不供,这就开始压榨我们了?

    独眼龙的手下这就要把我们带走,胡子突然急了,他四下看着。我知道他找谁呢,但光头早就躲起来了。

    胡子又对胖船长招手,还凑过去,压低声音跟他念叨一番。

    胖船长原本听着,但渐渐皱眉,最后脸一沉,想对着胡子抽了一个耳雷子。胡子反应快,一侧头躲过去了。

    胖船长骂咧咧的又说,“你他娘想的挺好,还当清洁工?告诉你,你天生就烂命一条,赶紧给老子干重活去。”

    胖船长的话,也引起很多白鲸号的水手的嘲笑,其中包括二副,他还边笑边摇头,一定觉得胡子不可理喻。

    我猜二副揣着明白装糊涂,尤其那么狡猾的他,一定早就明白光头的小九九了,但他不可能不帮着光头,甚至事后很可能找光头,从对方手里再诓点钱出来。

    我对胡子偷偷使个眼色,那意思这事先放一放吧。胡子脸沉得厉害,嘴里嘀嘀咕咕的。

    我们这些新来的渔奴,随着独眼龙走了一段路,其他独眼龙的手下,也包括二副和几个水手,都跟在我们后面,大有盯着我们的意思。

    突然间独眼龙像想起什么一样,扭头跟二副喊,说前几天死了两个海猛子,这批新人谁水性好?

    二副对我和胡子的印象极其深刻,他立刻指着我俩,还吹嘘一番,强调说我俩以前在棒棰岛号上干过,是优秀的海员。

    独眼龙就跟捡到宝贝了一样,贪婪的看着我俩,又连连说好。随后他叫了两名叫阿虎、阿力的手下,让他俩带着我和胡子这就去另一个地方,加入海猛子的队伍。

    我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做海猛子不是啥好事。但现在我俩抗拒也没用,尤其这阿虎和阿力,一看就是懂点身手的,每人手里还都拿着锋利的钢钩子。

    他俩带我和胡子立刻离队,奔着一片树林走去。

    阿力在前,阿虎在后,阿力还让我们快点走,说要穿过整个树林,才能到海猛子工作的那个浅滩。

    我和胡子心里藏着太多疑问。这还不算什么,随着渐渐深入这个树林,我发现时不时就看到地上竖起来的一个木牌。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心说难道这帮家伙都迷信,摆的什么风水阵么?我偷偷问胡子一句,“你看出啥门道没?”。

    没等胡子回答,我身后的阿虎插话了,喊了句停。而且他也挺怪的,自打跟我们接触后,他就一直偷偷打量我俩。

    我们一同止步。他就近找了一个木牌,一手把这牌子拔了起来,又用钢钩对着木牌下方的地面使劲刨了起来。

    他力气不小,这么刨了几下子,他钩到一个东西,还猛地一扯。

    整个地表裂开了,有一具尸体被弄了出来。

    我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是想吐,因为它又瘦又黑,几乎就是皮包骨头的一具骷髅。胡子也被吓住了,骂了句娘。

    阿虎继续勾着尸体,还把它往前提了提,又冷笑着跟我俩说,“知道么?每一个木牌下面,都有死去的渔奴,他们身体太差,所以才扛不住的被淘汰了。”

    阿力也接话骂了句,“都他妈是废物点心。”

    我挤着笑,算是回应他俩了,但打心里却明白着呢,心说他们死前这么干薄,这跟身体差不差有关系么?保准是饿的,这么长期下去才导致的营养不良。

    我也觉得这尸体是很好的罪证,我偷偷摸向胸口,拍了一张照片。等又想偷偷把阿虎、阿力照下来时,我发现阿力倒没什么察觉,阿虎反倒冷冷打量着我,尤其盯着我胸口的纽扣,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来。

    我赶紧停手,心里噗通、噗通乱跳,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阿力不想在这树林里多待,又招呼我们快点上路。阿虎没说啥,却依旧看着我。我故意避开阿虎的目光。

    我有个感觉,之前接手凶宅案时,我知道有个叫虎子的人,别看虎子也带虎,阿虎也带虎,但这个阿虎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又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们后面,有一次他还特意凑近了,古里古怪的看我们。

    我有种压力很大的感觉,甚至脑门热乎乎的,但接下来没出啥岔子。

    穿过树林后,我们的视觉一下开朗了很多,眼前出现了一个大池塘。

    这池塘是人工造出来的,把海水引了进来。池塘上有四艘小船正在工作着,另外岸边还停着一艘小船。

    阿虎、阿力没催促啥,这让我能有时间观察这些船在做什么。

    每艘船上都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穿好简易的潜水服后,就跳下去,进行水下打捞作业,船上另个伙计负责打下手,我猜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海猛子了。

    这样隔了一支烟的时间,阿虎摸着兜,拿出一个哨子,使劲吹了吹。有一艘船刚进行完打捞,也立刻对着岸边赶了过来。

    就说这艘小船上的海猛子,脸色都苍白的厉害,我估计跟潜水有直接关系,而且说不好听点,他们看起来跟刚从坟堆里挖出来的死人没啥太大差别了。

    阿虎指着我和胡子,又对这俩海猛子说,“这是新来的,你俩带一带新人。”

    两个海猛子木纳的点点头,我们四个又分为两组,胡子那一组去了另一艘船上,我们这一组开着这艘船,立刻又进了池塘。

    我偷空跟这“搭档”聊了几句,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通过他再搜集点罪证。这海猛子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估计是长时间不说的缘故。

    他告诉我,他编号是619,也是这岛上第六百一十九个渔奴。

    我往岸边看看,阿虎和阿力没离开,但找个地方坐下来,正吸着烟呢,也没往我们这边看。

    我又往前凑了凑,问这海猛子,“我不是问你编号,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海猛子拿出一副回忆状,想了好一会,呆呆说他就是叫619。

    我心里咯噔一下,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又问,“这岛上现在活着的,有多少渔奴?”

    619使劲挠头,一看打心里正算数呢,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回答,“五六十个吧,而且每隔几天都死人,所以具体的记不住了。”

    我心里又是一震,换句话说,这次接手的可是大案,有少说五百多的渔奴已经死在这里了。

    619也嫌我问的太多了,催促我快工作吧,不然捕捞不到足够量的海参,我们就没法歇息,没法缓体力。

    他把角落的一个木桶盖子打开了,让我往里看。

    这里面已经有不少活海参了,但桶壁上也被画着一条白线,这些海参离白线还有一定距离,他的意思,过了白线才行。

    我这才明白,他们捕捞的到底是啥,而且海参这东西,一旦运回内陆上,价格不菲。

    619开着小船,拿出观察的架势,等找个水域停好后,跟我说,“他先下海,让我看他工作一遍,然后再换我。”

    我盯着水面往下瞅,少说十米深。我心里直打鼓,因为这可不是像下个山啥呢,说往下走多少就多少。

    往水底潜十米,水压很容易让人扛不住,甚至来个暴毙。

    619没再理会我,他穿好潜水服后,坐在船舷上有节奏的呼吸着,这看起来像是老道士在吐纳。另外他脚上也绑着一个铅疙瘩,这铅疙瘩就放在船板上了。

    我试着举了举,得有三四十斤。

    等他觉得身子状态可以了,又费劲巴力的抱起铅疙瘩,整个人跳到水里。

    被铅疙瘩拽着,他很快的往水底沉了下去,我跟他其实也能通过他的吸氧管沟通着,这就是个简易的“电话”。至少我喊话或者他喊话,互相都能听到。

    我趴在船舷上观察。他沉到水底时,我听到吸氧管里传来几声难受的哼哼与呃呃。

    随后619工作上了,我看不清他具体动作,但他跟我念叨,说这次地方选的好,不少肥海参都懒洋洋的趴在海草上。

    我没619那么兴奋,甚至愁得直皱眉,这时候满脑子想的就一个问题,一会轮到我下海了,可咋办?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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