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
    荆娘子从地窖接来的蔡家兄妹,抱着妹妹扮作寻常妇人走在小道上,心念沉重。
    小女孩抱着她的脖子,不经意间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脖子,让她回忆起被曹太岁羞辱的画面,心神猛的颤了下,脸颊发烫眼中羞怒交加。暗暗寻思:如今已经这般,便不能让哥哥也搭上性命,找个机会把哥哥救出来,再去刺杀那狗官,不成死在当场,也好过受这口恶气...
    小武牵着妹妹的手跟在后面,不停的回头看:“荆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荆娘子回过神来,把女孩抱紧了些:“出县城后,你们先躲一会,我救出荆锋后,便带着你们去江南。”
    “哦...”
    三人在山野小道行走,来到了约定会和的地点,几声话语却从树林间传来。
    “就我们几个怎么救...”
    荆娘子眉头一皱,听出说话的是班子里几个不服管教的人,她示意两个小孩不要说话,悄悄踩着石头看向树林里。
    树林中。
    赵庭和几个汉子蹲在大树下,阿福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了大概的舆图,眉头紧蹙:“我数了下,十个黑羽卫都在,看穿着还是黑羽卫里面的好手,荆老大被关在里面,也不知是那间牢房。”
    旁边的汉子只摇头:“全是黑羽卫,进去是送死,这根本救不了。”
    阿福把荆锋当成亲哥,闻言不禁骂道:“张跛子,荆老大待你不薄,你忘了当年差点饿死,是谁收留的你?”
    左脚受过伤的张跛子,闻言顿时恼火:“我何时忘过?只是这情况根本救不了,荆老大也示意我们离开,莫要过去送死...”
    “你奶奶的,我看你就是怕死...”
    两句话不对,便要动手。
    赵庭皱了皱:“别吵了,想办法。”
    张跛子面红耳赤,转而道:“赵头儿,你说这还有什么办法?荆老大的恩惠我记着,但带着兄弟们送死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赵庭拿着树枝蹲在地上,思索稍许:“梁山英雄义薄云天,知道这事儿必然会施以援手,要不我等...”
    “赵庭。”
    呵斥声传来,吵吵闹闹顿时停止,几个人站起身来,阿福连忙上前抱怨:“雪儿姐,这群龟孙儿不地道...”
    “你瞎说什么,我何时不地道...”
    “别吵了。”
    荆娘子满脸恼火,把小女孩放下,看着相处多年的兄弟伙,沉声道:“我哥必须救出来,你们不敢去我就自己救。”
    赵庭扔掉树枝,略显为难:“雪儿,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救人得有办法,不能带着弟兄们去送死。”
    荆娘子自是知道,解开包裹的头巾,沉默少许,问道:“阿福,你还打探到什么?”
    阿福认真回想:“蹲了一天,除开官家的黑羽卫,还有个年轻大官进去过,之后上马车去了知县的府上,好像是今晚上宴客。”
    听到‘年轻大官’,荆娘子眼神难以察觉的变了变,轻咬下唇迟疑稍许,说道:“我们..我们去抓了那大官,逼他把人放了,一个人总比十个黑羽卫好对付。”
    她不敢说年轻大官叫‘曹华’,若是说出来,兄弟伙畏惧京都太岁名声,定然是作鸟兽散不敢去救人。上次和曹华交过手,知道曹华身手不凡,但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这些兄弟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不比她差劲,一起上的话应当可以拿下曹华。
    赵庭想了想:“这法子...倒是行得通,只是把荆老大救出来后,该怎么脱身?”
    荆娘子压住心底火气,平淡道:“把那官员掳走,脱身后找个地方杀了便是,你想上梁山,得有投名状。”
    赵庭倒是眼前一亮,没想到平时心慈手软的荆娘子也会有杀官造反的念头,当即招呼兄弟,准备晚上潜入知县府上绑人...
    另一侧。
    车架抵达县城中范府的大门外,为了迎接,街面清扫的一尘不染,朱漆大门外仆役家丁跪拜在地,知县范成林面带笑容,老远便躬身迎接。
    寒儿掀开车帘,曹华跳下马车,转身伸出手。
    赵天洛看着伸过来的手微微蹙眉,想让曹太岁趴下当垫脚显然不可能,她便和往日一样,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只是落地不标准,一个趔趄便往旁边倒去。
    曹华反应极快,二话不说往旁边闪开。
    献殷勤还被骂登徒子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做。
    赵天洛满眼错愕,连惊叫都忘了,直愣愣瞪着曹华摔了下去。
    好在寒儿终究识大体,那里敢让公主在面前摔个四仰八叉,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你这厮...”
    赵天洛站稳身体,恶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却没想到曹太岁直接来了句:
    “扶你你又不领情,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果然有几分道理。”
    话还真没啥毛病。
    赵天洛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脸憋的通红,却是没能找到反驳的话语。
    曹华抬步走向府邸大门,象征性抬手:“范知县,承蒙款待了。”
    “哪里哪里,这是卑职的福报。”
    范成林点头哈腰,领着几人进入府邸大门。
    黑羽卫派去看守‘逆贼’,不算王府护卫四个花瓶,这次出来只带着寒儿和李百仁,不过也足以应付寻常人了。
    随着范成林来到后宅,没有金碧辉煌,只是一间清雅茶舍,几个歌姬在屋里弹琴曲,颇有一番雅骚的味道。
    曹华自然是很满意,坐在侧方和范成林随意攀谈,目光则在宅子里寻找,看有没有‘腐败’的蛛丝马迹,明儿个抄家的时候也好知道去哪儿。
    赵天洛跟着出来,除了当花瓶没啥作用,论地位确实比曹华高,但真站在曹华面前,却又显得不值一提。
    康王地位再尊崇也在江南,曹华可是现管的人物,或许不能让人飞黄腾踏,但家破人亡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肯定被人当祖宗供着。
    赵天洛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喝着茶水,倒也没心思插话,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就像是...跟着夫君拜访好友,摆个笑脸当自己不存在就好...
    事实上,好像也差不多。
    越是这么想,赵天洛便越觉得别扭,于是坐直身体,提醒两人自己的身份:
    “曹华,你不是做了首词,念给范知县听听。”
    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各怀心思的曹华和范知县都是愣了下,转眼瞧向主位上正襟危坐的公主殿下。
    曹华眨了眨眼睛,也不明白赵天洛又发什么疯,但他名义上还是内官,现在还不是驸马爷。
    哪怕真是驸马爷,公主的要求也得遵从。当下也没有忽视赵天洛的意思,朗声道:“既然公主开口,我便赋词一首,给公主助兴,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噗——”
    赵天洛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捂着胸口咳了半天,才愕然望向旁边的白衣公子,满眼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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