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令智昏,想老和尚活了两百多载岁月,妖与人之间摸爬滚打,谁料今日就要遭劫,怎不感慨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唐长老莫多说,只要袈裟借我,一切都依了便是。”老光头见有商量余地,忙不迭的搁下话来。

    “这样吧,我写一纸合约,你若觉得满意,我就将袈裟借你。”陈玄故作矜持的说道,好似吃了大亏一样。

    “广谋我儿,别傻愣着,赶紧给唐长老备纸墨笔砚去。”老光头喜出望外,赶紧吩咐了一个光头道。

    不多时,那广谋光头带来笔、墨、纸、砚,在一个长案上依次排列开来,又有小光头取清水,砚上磨墨,而那白皙绢纸早已铺开,只等墨笔来涂。

    “唐长老快请。”老光头见一切妥当,赶忙拉着陈玄下笔。

    “你先松手,这样拽着,我不好动笔。”陈玄被拉扯到长案前,看着笔架上的毛笔有些为难,毕竟你让一个铅笔字都写不好的人,瞬息间要拿毛笔这种有逼格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会内心忐忑,可大殿又有无数眼睛盯着,他又怎么能够认怂。

    所以……

    “长老快写,别让老人家着急。”老光头听罢就松了手,却又见陈玄犹豫不决,还以为他改了主意,连忙又是催促话语。

    “罢了,罢了。”陈玄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毛笔,好在“九年义务教育”时有过写字课,所以拿笔的姿势还算有模有样,然而书写时就全都暴露了,那歪歪扭扭的哪是字,分明就是鬼画符。

    “长老,这是什么字?”老光头对着一个鬼画符看了半晌,琢磨了半天,还是有些不懂,抬头疑惑的看向陈玄。

    “东土的“东”字,这都不懂,你是文盲吗?”陈玄涂涂改改的又写完一个字,见老光头询问,目光顺着他所指不耐烦道。

    “错了,错了,这字写错了。”老光头说着又拿过一支笔,在那“东”字的旁边又写了一个字,笔劲铿锵有力,字体浑厚有成,对比陈玄的鬼画符简直云泥之别。

    更重要的是,老光头的字才是对的,因为他写的是繁体,而陈玄的却是简体。

    “咳咳,方丈文宝,果然不俗。虽比之小僧的“狂草”还有不如,但贵在清秀,让人一眼就知字名,所以接下来还是方丈代笔吧。”陈玄咳嗽一声,找了个理由开脱,虽然面上还有些难堪,但他的脸皮早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岂会因这点破事害臊。

    “嘿嘿,不羞,不羞。”猴子凑过头去,发现陈玄写的还不如自己,乐得捧腹笑道。

    “猴子休要胡说。”

    “老方丈,我说你写,肯否?”陈玄将笔挂在笔架上,先是对猴子数落一句,接着又对老光头道。

    “行,唐长老且说来。”老光头挽袖执笔,直臂悬于半空没有一点颤抖,且身上自然散发出种气势,看得陈玄感慨能干出这么大份家业,果然有点门道。

    “东土远来之僧,途经贵地宝殿,为应主人家之邀,且将佛宝袈裟鉴赏,因袈裟宝光喜人,方丈又借一宿欣赏,东土之僧恐袈裟有损,故立下此合约两份,如若将袈裟损无,方丈就将此地寺庙财产及一众家小相赔。”

    陈玄看着老光头写的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知道是袈裟对他的诱惑太甚了,一心只想着将其拿到手中,根本无暇顾及后果,忍不住感慨利益熏心,se欲迷墙。

    “长老,你我各自签字画押吧。”老光头迫不及待的签上自己姓名,大拇指在红印泥中沾了一沾,对着合约按下指印后催促着陈玄赶紧照做。

    陈玄纠结了一会儿,歪歪扭扭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同样也在合约上印下自己的指印。

    “诸事皆毕,长老把袈裟借我吧。”老光头见陈玄签字画押,红润着脸庞,伸手就要来抢袈裟。

    “别急嘛,都说是两份合约,一份你保管,一份我收藏,这样才不会乱套了,所以方丈还是对着先前合约再拓印一份才妥当。”陈玄打开老光头的手,心想这坑还没挖好,他咋就那么急着跳呢?

    终于,老光头又写了一份合约,如先前一般与陈玄一同签字画押后,才如愿以偿的抱着袈裟往禅房走去,开心的跟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一样。

    陈玄看着傻了吧唧的老光头,心里默默的祷告一句,希望他不要犯浑如前世书中一样心生歹意,不然也怪不得他心狠了。

    “猴子,咱们也回房去,至于今晚伙食就跟龙王要,借口就说小白龙这两天瘦了,需要补补。”陈玄招呼猴子拿上行李,婉拒了小光头们的进餐请求后,跟着管事往客房走去。

    在场众光头听陈玄胡话,只当是玩笑莞尔,并没有哪个相信这言语。

    而陈玄也懒得理会光头们的想法,回到客房后,他一边扒拉着素斋饭食,一边拿着本经书囫囵看着,虽说他繁体字不会写,但看还是没问题的。

    认真的时间最短暂,有目标的人儿最坚持,陈玄虽有晕书症,但为了理想还是愿意克服一切障碍,就在他将经书叠至桌高时,终于还是被他找到想要的内容了。

    “麻痹,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玄看着书突然一拍大腿,面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得猴子一脸疑惑不解。

    “师父,怎么了。”猴子从横梁上跳下,跃到陈玄身边问道。

    “猴儿啊,过几天为师带你吃荤去,要吃什么肉尽管说来,或煎,或煮,或烹全由你说了算。”陈玄拍着胸脯,一脸得意的对猴子道。

    “师父别闹,咱们是出家人,吃不得荤哩。”猴子见陈玄又说胡话,自觉的索然无味,一个跟斗又回了横梁上。

    “这话你休说,为师就不信你水晶宫中没食鱼虾,神仙宴上不动鸡鸭。”陈玄看着猴子装纯,忍不住将他揭穿,省的对峙观音时不出力。

    “嘿嘿,莫说,莫说。”猴子见陈玄说的明白,有些害臊的摆摆手。

    陈玄见猴子这模样,也不打算得理不饶人,毕竟猴子虽然混账,但难得情义无价,一路对他也算恭敬,投桃报李,陈玄难得开心,羞他也不忘开导他:“猴子啊,其实不用害臊,你所食鱼虾鸡鸭,其实算不得荤哩。”

    “哦,师父且与老孙讲讲,血食不算荤,那何物算荤。”猴子听了眼中一亮,翻了个跟斗,落在陈玄身前俯身说道。

    “呵呵,荤者实则念熏更为恰当,它是蔬菜之臭者,比如姜、蒜、葱等味重之物。”陈玄本就想显摆知识,见猴子咨询哪里会拒绝,而且到时吃肉,少不了要与观音争辩一番,到时己方多一人就多一张嘴,对喷起来也不觉得势单力孤。

    “哦,既然如此,怎叫今日之僧都不食血肉,一个个念着本破经假慈悲。”猴子刚解了疑惑又生新难,挠挠头再次询问道。

    “唉,这就不得不说一位和尚皇帝了,此人为梁朝之主萧衍,他生得帝王家,享人间美好无数。有一日,他对世间荣华生厌,自觉得看淡荣辱,于是弃江山而不顾,自愿削发为僧,之后又感生灵皆苦,不愿以血肉为食,并且规定佛门弟子也要与他一般。”陈玄说萧衍时有些唏嘘,也不知该骂他还是夸他。

    骂他吧,岂不是说善良是错的,今后又有几人为善呢?

    夸他吧,可他又占着善良裹挟别人一同如此,这出发点虽是好的,但耐不住行为上是错的啊。

    “这凡俗真是混账,天庭玉帝都不敢坏天理,他却敢使善良为刀戈,害得老孙吃肉都偷偷摸摸。”猴子听了心头火起,恨不得寻至九幽,将其魂飞魄散。

    “衣食无忧行好心,风餐露宿问疾苦。”陈玄想到萧衍,不自觉想到后世的圣母,她们中有为了帮助而帮助的真善,让人尊敬。又有为了行善而行善的伪善,让人摇头。可真拿出来辩驳,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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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

    2: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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