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年江惊讶道。山洞内有些窄小,外面不知何时会有敌人潜入,奔波一夜,天色大亮他只看得单诃玉白玉般的脸庞上有些干涸的血渍。
    单诃玉低头轻抚竹萧,淡淡道,“你回去吧。”
    “回哪里?”年江眼角一跳,这是不许他知道的意思?
    “你将与长老赶往医道盛会,可别给本教丢脸。”单诃玉轻笑道,衣衫窸窣作响,原来是他撕下一片衣角才擦拭银扇上沾到的污浊。
    年江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他的好奇心刚被吊起,不过对三剑客嘴里能套出的话也不是太过执着,况且对于医道盛会,他也心生向往。半晌,他朝单诃玉抱了抱拳,飞身出去。
    “沿正西而走。”单诃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单诃玉把他赶走,一可为了灭口,然而他刚表示投靠,单诃玉如此之做便是不信任他,若真是如此只会让年江心生不满,单诃玉不是蠢人,这么做实在得不偿失;二可真心关注医道盛会,认为此事无足挂齿,心中自有计较。
    年江更倾向于后一种说法。
    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说法千千万万,可大体都是环绕‘信任’与‘不信任’展开。
    不过这样也好,给了年江一个思索‘活死人’的机会。
    年江目中的光亮突然沉了下去,苍白的面孔上双眼漆黑无神,身形有些僵硬,就像一个活死人。日头西下,第二天还会升起,沉寂下去的亮光很快又明亮起来。他摇摇头似乎是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赶走,目间清明无比。
    他的毒……恐怕要从‘半死’入手了。这样一想,前些日子构建的残缺解毒药方就清晰了起来,一些想不通的东西也就渐渐的浮出水面。虽然也不会简单,一份药方只不过是基础,但这样已经为他的前路洒下了一片光明。
    事到如今,他却是越发的感到清晰和冷静,简直不像他自己了。
    林间寂静无声,倒是有晨雾弥漫。
    前行的脚步突然在地上重踏了一下,年江腾身而起,地上的尖刺与他同时升起,只是无法戳得更高。
    他翻身落到树干上,一手扶住,冷漠道:“阁下跟我许久,何不现身一见?既然想让我停下,出来好好聊一句便是。”
    眼神厉如鹰目,直直的钉在脚下的草丛里。
    草丛微微晃动,接着便被人自里向外向两边分开,一双漆黑的手扒开草丛,青衫立现。
    “年公子身手果然俊。”来人平淡的说道,面具下的脸上想来也是平淡无比。
    “少宗主怎会在此?”年江眼眸微眯,看着她道。
    来者一身月白长裙,外罩青衫,面上附着精致古朴的面具,气质幽兰,正是那云宗的少宗主。
    一个高大的黑影此时也沉默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仰着头很是费力,不如年公子下来说话。”她笑了笑,理了理身前的长发。
    “这有何难。”年江眼中暗了暗,一跃而下,“不知少宗主一路紧跟年某是为何事?”
    “那日年公子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小女子无法忘却。长老素与公子交好,我便来探望一二。不知年公子现下如何?”她说,古井无波的双眼里到没有语气里的一丝温柔。
    “我好得很。”年江摇了摇头,然后认真的看着她,“那日是我口不择言,还望姑娘莫怪。”
    “无妨。”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转了回去,“我懂公子之意,云宗没落我亦有责,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俩也是同僚,年公子这句‘少宗主’还是改改的好。”
    “是我一时没得变通。”年江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你……”
    “我乃任教中‘景’门之座。”她道。
    “原来是景门座。”年江冲她抱了抱拳。
    其实,她带着云宗并入魔教之事,他在激动之后再想,也能了解几分。就算是他,生为男子,为了解毒之事就决心投入魔教,最无立场去指责一个女子。云宗势弱,现下恐怕也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撑,明上傀儡机关岐黄之术乃是武林公认的歪门邪道,暗里明鹤门虎视眈眈,若想保住传承,不如找一个强大的靠山。
    “那么景门座找在下是为何事?”年江挑眉问道,袖中手指微动。
    “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说,不等年江在心里吐槽怎么魔教问题这么多,她松了口气继续道,“万道皆有本心,若想问心无愧,该当如何?”
    “坚持本心。”年江眼底似有光闪了闪,厉色一闪而过,他紧盯住景门座,语气带上几分严肃,“莫不是景门座对走火入魔有得几分兴趣?”
    “长老故友,我虽对发生在公子身上之事了解不深,但想劝公子一句:坚持本心!心魔生于摇曳仇恨之间,古今大侠,生的心魔者少有生还,望公子三思。”她说,看着年江的眼中清澈无比。
    “我的本心。”年江的本心自然就是医者之心。想到此处,年江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本心,本心。
    本心二字脱口而出,却是说完才想起‘本心’重如泰山。
    医者的本心是何物?济世救人。
    年江师承毒医,学的毒术,解毒之术,制毒之术,医术寥寥,那他可称为一个医者?医道大会,是他有资格参与的吗?
    可是他也能救人。
    景门座平淡的站在原处,背后是她的傀儡总是令她无比的安心。只见对面的青年在说完话后就陷入沉思之中,她心下不由得微松。
    若能就此点醒她,那她欠下的情也算是还了个干净。
    医者之道在于济世救人,医者本心便是仁者之心。
    若是他真的下手杀了人,这道闸门就会再也关不上。这样的话,年江这个人就会死去。
    年江幡然醒悟,朝着她拜了一拜,真心诚意道:“多谢门座。”
    “不谢,公子能即使醒悟过来,也是来得及。”她点了点头,回身便要离开,年江见状赶紧叫住了她。
    “门座,此乃是年某炼制的解毒之药,行走江湖可少不得,还望门座收下。”年江拿出一个小布包,呈于手上。
    上水居一事,年江跟着单诃玉出去,张社五爪前去挑衅。既然在单诃玉这里得不到什么,那么再见到张社五爪,定能有所收获。
    既然决定为单诃玉做事,分一点忧愁,有何不可?
    年江想着,两侧的树影几乎化为残影,他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在别了景门座之后便在林间疾驰。前面两树之间似乎是高高的草,年江一跃而起,跳出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地面离得太远,整个人悬于空中,然后直直坠下。
    他撑了一把泥土块,轻巧的落地之后转了一圈,两脚才实实的踩在地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来处,震了震衣服上粘的泥巴,抬腿走了出去。
    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他身旁,年江手臂一撑就跳了上去。
    五巧握着马鞭的手扣了扣鼻翼,冲他傻傻的笑了笑。
    “你们怎么那么快?”年江忍不住好奇道。
    “我们是架马车过去的。”五巧张了张嘴吧却没说话,五颜的脑袋从帘子里钻出来,笑嘻嘻的道,“大哥哥,你来的好准时啊。”
    “嘿嘿。”年江摸了摸鼻子。
    “进来吧。”五颜缩了回去。
    年江挑开马车帘,张社坐在老地方叼着烟筒,清恪缩在角落里靠着五笑,五颜坐不住,五震和五通似乎是在聊什么,见年江上来还打了个招呼。一切都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
    不知为何,年江突然觉得,这一趟下马车之后的时间,有些空虚。
    这股错觉一闪而过,从他眼里晃去。他笑了笑,坐会原位。
    马车又开动起来。
    “似是有人欲陷害我教?”年江挑眉,提道。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上水尘居,已无活人。”五震摇了摇头,见年江还想说什么,他突然笑得不怀好意,“此事多半是明鹤门所做,我教与他们交手也不止一年两年,我也不小心丢了点东西下去。”
    年江一愣,五颜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唉,我们与乾盟也是老相识,手里东西太重,乾盟的我也丢了点。”五颜也笑了起来,表情和阴沉的五震有些重合起来。
    年江反应过来后就笑了出来。
    明鹤门的人想陷害魔教,结果场地上除了‘魔教’的痕迹,还留下了明鹤门和乾盟的。
    真是一个混乱场面。
    年江摇了摇头,也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张社也没问他跟着单诃玉干了什么,只是很沉郁的吸了一路的烟筒。
    “小子,虽说离医道盛会还有得时间,可是,你还缺一张邀请函。”张社阴测测的看了过来。
    年江看了过去,猜测道:“若我想得承认庇护,必须要一张邀请函?”
    张社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足以。
    年江继续道:“想必是过了考研才会得一张邀请函?想拿到邀请函须得很长一段时间?”
    “若你功底扎实,一炷香即可。”张社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年江突然反应过来。
    除了基本的医理,他对治病之术,可谓一窍不通。不知道医道盛会承不承认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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