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高兴,少不得又多留程墨说话。程墨出宣室殿时,武空、张清等人早在门口等半天了。

    武空悄悄提醒程墨:“陛下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你还是劝劝陛下吧。”

    昭帝曾在早朝承诺不再无故宣程墨进殿说话下棋,今天又故态复萌,借口让程墨指导他锻炼,宣程墨进殿。散朝后进去,这会儿才出来。武空担心得要死,一见面就提醒上了。

    程墨笑道:“四哥不用担心,陛下自有分寸。”

    皇帝也是人,也有说话如同放屁的时候。所谓的君无戏言,不过是写在圣旨上,盖了玉玺,当众宣读那个。可千万以为皇帝真是一口一个钉,说出的话收不回。

    显然,武空真认为皇帝就该君无戏言,才会这么紧张。

    武空还要劝,旁边张清道:“四哥,不是有刘大人么?再说,五哥……”他顿了顿,打趣般道:“长得俊俏,很有女人缘呢,想必运气也是不错的。”

    那眼神儿,让人看了恶寒。程墨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道:“好好说话。”

    盛夏团成员都笑了,祝三哥道:“可不是,顾盼儿就是被他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的。”

    想起顾盼儿最后嫁了他,祝三哥心里直冒酸气,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啊。情场败北,只好自我安慰,认为自己长得糙,没有程墨迷人了。长相是爹娘给的,可怪不得他。

    张清不客气道:“祝三哥,就你见了美人色迷迷的眼神儿,美人不被你吓跑才怪。”

    说话间,落后两步,悄声问程墨:“我那天在御街瞧见你和一个绝色美人在车上说话,谁啊?”

    他匆匆一瞥,已是吃了一惊,那位美人儿只露出半边侧脸,却让他惊为天人,容颜五官比顾盼儿毫不逊色,气质神态却是顾盼儿无法比拟的。五哥上哪认识这么一位美人,他怎么不知道?

    程墨略一思忖,便知他说的是霍书涵,也低声道:“别胡说,此女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敢对霍书涵胡思乱想,得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说话间,一群人出宫,翻身上马,直奔醉仙楼。

    醉仙楼二楼临窗一张几案,两个男子对坐说话,其中一人听到马踏声响,无意间低头一看,刚好看到程墨把马缰扔给小二,抬腿上台阶。

    他对程墨多有注意,程墨没有抬头,他却确定是程墨无疑。不用看脸,只看那故作挺拨的身姿,除了程墨,再没有别人了。

    没想到他交了差使,会来这儿。

    男子正是罗安,见程墨来了,有些惊慌,刚要起身,想起什么,复又坐下。

    前些天程墨风头正劲,得昭帝宠信,引满朝文武轰动,大家赶着去送礼时,罗安又嫉又恨,暗暗咒骂老天公。偏偏靖海侯还让他去送礼,说看在同僚的份上,程墨不得不收。

    罗安真心不想去啊,可是被靖海侯好一通训,最后不得不屈辱地带了家丁,拉了一车礼物,排在送礼大军中,心中暗咒程墨会遭报应。

    幸好,程墨闭门谢客,他才不用强迫自己陪笑脸看程墨脸色。

    不过,大概老天可怜他,诅咒应验了。程墨被弹劾,皇帝对满朝文武保证不再宠信他。呵呵,程墨不过是奸佞小丑,哪能久得圣宠?只要皇帝不再被他迷惑,他就什么都不是,怕他何来?

    罗安想着,自顾自笑起来。

    对面的男子是他堂兄,见他莫名其妙发笑,不解道:“十八郎笑什么?”

    “程五来了,十六哥不要出声,且看我怎么羞辱他。”罗安道。

    现在没了皇帝的宠信,又遭霍大将军忌惮,把上官太仆得罪得死死的,在罗安看来,程墨迟早把自己玩完。

    两人的恩怨,罗十六郎自是明白,点点头不说话。

    很快,楼梯上脚步声响,程墨和武空一前一后走进来,张清祝三哥等人在后,跟着上来。

    小二刚要把人引到房间,突听临窗处有人道:“哟,这不是程五么?”既是客人相互认识,他便停步转身,等待程墨示下。

    程墨循声望去,一眼见到罗安一脸得意的笑,桃花眼眯了眯,也笑了,示意小二在前引路,自己走了过来,道:“罗十八倒好兴致,怎么,不一见我便逃了?”

    罗安大怒,心道:“你才一见我就逃,你全家都逃。”可程墨说的是事实,他反驳不得,不由一张脸又气又恨,变成了紫色。

    程墨又道:“最近手头短了吗?怎么光喝酒不上菜?”

    几案上,一壶酒,两人对酌。只有两样下酒小菜,以罗安的身份,不免略显寒酸。

    罗安双手一下子撑在几案边沿,就要站起来,却强自控制住了,冷笑道:“我手头再怎么短,也不致于穷到收受贿赂,被人弹劾。哈哈哈。”

    这两天,他一想起程墨被弹劾的事,便没来由地发笑,笑声突兀,让周围的人愕然。

    程墨面露怜悯,道:“靖海侯的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你还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真是可怜。”

    最近风头最劲的人是程墨,最引起关注的事件却是《盐铁会议》。靖海侯名下最大产业是盐场,也就是说,罗安他爹是贩盐的。这一新政出台,直接受到冲击的便是靖海侯了。

    果然,听程墨如此说,罗安笑声嘎然而止,脸色难看几分,怒道:“与你何干?”

    程墨以上司的口吻教训道:“家里有难,你身为儿子,不想办法另辟财源,反而与人上酒楼鬼混,这是为人子之道吗?”

    天知道,上酒楼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惯常会做的事,哪里大逆不道了?

    罗十六郎听到这里,明白罗安的口才被程墨甩几条街,不得不出声道:“五郎说笑了,可要一起坐下饮酒?”

    这是示好。人家从没得罪过程墨,程墨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甩人面子倒显得没教养,于是也客气道:“那倒不用。”

    罗十六郎也瞧见他跟朋友一起来,微笑点头。

    话说到这里,程墨看在罗十六郎面子上,不好再教训罗安,对罗十六郎点点头,去了张清等人所在的包厢。

    罗安望着他施施然远去的背景,气得一拳砸在几案上,杯里的酒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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