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陛下此言未免太不将碧玉谷放在眼中了吧。”
    突然间,楚灵儿气势一变,没有气血燃烧,也没有展开天凤真身,但体内却陡然涌出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将周武帝打入的元气尽数逼迫出来,而那声音,也不是楚灵儿的声音,缥缈虚无,仿佛来自于遥远的时空。
    “秋澜圣女!”
    周武帝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并不惊讶,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冷冷的注视着楚灵儿。
    “十余年不见,想不到陛下的境界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大周王朝的气势更是如日中天,我恐怕还真不是你的对手。”缥缈的声音越发清晰,一道灵符从楚灵儿身上飞了出来,符箓燃烧,碧光席卷,显化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女子二八年龄,锦衣华服,虽然是男子装扮,但却别有一股风韵,俊美倜傥,玉树临风,看上去极为洒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高贵纯净的气息,令人打心眼里升腾起尊敬崇拜的念头,甚至想跪下去膜拜。
    秋澜圣女,碧玉谷真正的主宰,超然世外,地位尊崇,是整个中土神洲最为强大,也最为神秘的强者之一,自然非比寻常。
    就在她出现的刹那,便让宇文渊脸色骤然一变,气势压迫下,竟然连心神都露出了一丝破绽。
    “圣女既然显现出身形,莫非碧玉谷打算入世?”周武帝眉头微跳,目光中已带了一丝森然。
    秋澜圣女借灵符化形,一缕气机缠绕,自然不可能是周武帝的对手,甚至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但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
    碧玉谷乃是五大圣地之地,底蕴深厚,甚至远在大周王朝之前便已存在,虽然山门在大周王朝的腹地,但对各方的纷争却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超然世外,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即使是周武帝,也不愿意与碧玉谷交恶。
    “我的弟子被人欺负,总要讨回些面子,”秋澜圣女只是淡淡一笑:“陛下心思周密,手段更是厉害,秋澜佩服,不过,这样计算我的弟子,未免有些太失身份了吧。”
    口气虽然平淡,但却是毫不掩饰的质问,说话之时,更是发出一道碧光,照射在楚灵儿身上,这道碧光如甘霖一般,立时间,楚灵儿的伤势便完全愈合,真元也渐渐饱满,但受损的神魂却不是一时片刻间能够恢复的,神色仍是有些萎靡,她的目光看向陈霆,却是保持了沉默。
    “朕如何行事,不需要圣女来指教,更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周武帝并没有理会秋澜圣女的嘲讽,手掌猛的一挥,金光弥漫,大力冲击,滚滚风暴在法器内部席卷,一百零八幅阵图再次运转起来。
    秋澜圣女脸色一变,周武帝的出手并不是针对她,但却也抵挡不住风暴的冲击,身形震荡间,竟然立足不稳。
    法则变化,无数乱流席卷,法器空间已经彻底崩塌,庞大的排斥之力震荡间,所有人都被送出了炼妖塔。
    万丈深的地下,坚固的玄武岩层已经彻底碎裂,所有的禁制阵法更是摧枯拉朽般崩溃,蚀骨化妖气和无数妖魂也尽数消散,整个空间已化为一团混沌。
    轰然巨响声中,青铜大殿凌空飞起,阵图运转间,不断缩小,已落于周武帝掌心。
    “宇文渊,你先退下!”
    威严的声音响彻间,金色的大手向下一按,竟然将炼妖塔打入到了宇文渊的身躯之中,随后更是一股大力震荡,混沌空间中已开启了一道漆黑而深邃的通道。
    “是!”
    宇文渊没有任何迟疑,身形一转,已掠入通道之中。
    “陛下好强硬的手段!”
    秋澜圣女脸色微变,没有阻拦,也根本阻拦不了,若是真身降临,或许能够与周武帝一争长短,但只是一缕神魂化身,却是相差太远,而且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绝不会让碧玉谷有机会染指炼妖塔。
    “秋澜圣女,炼妖塔朕就取走了,不过,朕也不想落人口实,破虚之匙毕竟是这小丫头送来的,朕便送她一场机缘,能够炼化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彻,一团妖魂从周武帝的衣袖中飞出,庞大的妖力翻翻滚滚,形似锦鸡,五彩斑斓,却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发出凄厉而惨烈的声音,不断的咒骂尖啸,赫然是寒凤仙子。
    “八品妖王,九头灵雉!”
    秋澜圣女看到这头妖魂,脸色却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九头灵雉乃是远古异种,也拥有着天凤血脉,虽然肉身早已灰飞烟灭,但妖魂之中却同样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正适合楚灵儿炼化吸收。
    “好,一枚破虚之匙换一头八品妖王的妖魂,倒也并不吃亏。”秋澜圣女点了点头,手掌一抓,已将九头灵雉封印到一块水晶之中,却是不再多言,这次她显化身形,更多的只是试探,并不是真的要与大周王朝争抢炼妖塔。
    “叶倾城的儿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微一沉吟之后,秋澜圣女再次开口说道。
    “他若是死了,朕会安排他的后事,他若是没有死,朕会送他一场造化。”周武帝神色骤然一冷,声音也更为森然:“杀戮圣殿和神魔大戟并不属于碧玉谷,将这两件东西留下来,走吧!”
    金色大手再次抓出,楚灵儿身躯微微一震,白色骨山和青铜大戟已同时飞出,落到了周武帝的手中。
    “想不到连叶倾城儿子的东西,你也要抢。”秋澜圣女脸色又是一变,眼中已带了一丝怒意。
    “师尊……”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灵儿突然张口叫道,更有一团神念传递过去。
    “你已经决定了?”秋澜圣女眉头一皱,目光中却是多了些复杂。
    “是!”楚灵儿神色坚定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便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周武帝,来日方长,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秋澜圣女点了点头,已重新化为一团碧光,包裹着楚灵儿,一下子消失在了混沌乱流之中。
    周武帝沉默了片刻,皇袍微震,一道金芒破空而走。
    ……
    夜色已浓,星光有些暗淡,甚至还落下了微雨,在夜色之中,十万大山显得格外安静,天地间一片萧瑟,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妖兽的吼叫声。
    从万丈深的地下掠出,周武帝没有离开绝妖岭太远,似乎只是随意迈步,便已落到方圆千里最高的一座山峰上。
    陈霆被随意扔在了地上,他的神魂已经消散,意志早已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神魂,肉身也开始衰败,生机一点点的流失,随时都可能彻底死去。
    周武帝站立在山峰之巅,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夜空,那暗淡的星空之中,似乎流露出隐晦的杀意,在他的掌心,已多了一口短剑。
    这口短剑原本被收在青铜大戟之中,从陈皇宫到盛京城,便一直伴随在陈霆身边,虽然只是一件不入品的法器,但在融入了灵魂宝石之后,却是再次生出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对陈霆的意义远远超出了神器。
    在夜色之中,断玉剑闪烁着幽幽的光华,剑柄处的灵魂宝石虽然已是裂纹密布,但却没有彻底粉碎,隐隐间可以看到一个女子的虚影。
    “倾城……”
    周武帝轻轻叹了口气,识海中浮现出那如梦如幻的倩影,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淡淡的感伤,忧郁的眼眸,似乎还是与数十年前一样。
    倩影散去,周武帝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凝重,目光低垂,落在陈霆身上,神色更是复杂,沉默了许久之后,一股凛然的气息闪过,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连目光都已经离开,左手却是化为雷霆,击落在陈霆的头顶上。
    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却又蕴含着神圣而清妙的气机,从陈霆的头顶渗透进去,刹那间便游走了他的周身,已经一片死寂的识海,也再次引起了波澜。
    与此同时,早已裂纹密布的灵魂宝石更是彻底粉碎,化为一道流光,涌入到了陈霆的眉心。
    “霆儿,霆儿,醒来……”
    冥冥中的呼唤,似乎牵动了虚空深处的命运之力,引发了规则的变化,仿佛一点星光在陈霆的识海中亮起。
    星光燎原,纵然是最为暗淡的星光,在一片黑暗之中也是显得那样耀眼。
    在屠妖大帝的妖元真火的焚烧下,陈霆的神魂真正到了消散的边缘,远比困在夺魂转魄逆天大阵之时还要危险,至少那时他还能够主宰自己的意识,而不像这一次,几乎彻底消失。
    此时他的意识似乎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无喜、无怒,无悲、无痛,仿佛再次回到了出生之前的混沌状态,在母胎之中,所有的记忆都飘散游离,仿佛在无底的深渊中沉沦,又像是在做着一个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
    “识海蜕变,重天天地!”
    威严的声音响彻着,星光照耀之下,识海重开,景物重建,一块块记忆碎片从虚无中显现,重新组合,而识海深处,更有一道道残破的灵魂被召唤出来,重新凝聚成了一个虚影,不断成长、壮大。
    灵魂宝石碎片的融入,再加上周武帝那深不可测的意志和力量,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硬生生的将他拉了回来。
    轰隆!
    强大的意志和力量贯穿,稳固着陈霆的识海,与此同时,他的身躯也凌空漂浮起来,浓烈的生命元气在周身流淌,被屠妖大帝改造之后的身躯已变的更为强大,皮肤更是散发着玉质的光泽,隐隐间似乎有真火在煅烧。
    “醒来吧!”
    周武帝一声长啸,凌空虚点,海潮般的磅礴意志再次轰入,一股强烈的风暴席卷,在陈霆的识海中呼啸成形,仿佛在重新天辟一片天地,这片天地被开辟出来之后,好像一个世界的雏形,被完美的凝炼着。
    呜呜呜……
    识海之中的灵魂虚影已经彻底凝固起来,散乱的记忆组合排列,更为强大震撼的生机,从其中传递出来。
    “我竟然没有死!”
    虽然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但记忆已开始复苏,神念催动之下,识海中的景象变幻不定,跌宕起伏,山水重开,景物重建,恢复新生的识海更加稳固,云雾缭绕之下,全部是陈霆自己的意志的体现,而最初点亮识海的那道星光,却几乎已经暗淡无光。
    “娘亲!”
    渐渐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陈霆的神魂又有些震荡,看着那点渐渐消失的星光,已生出一种伤感和惆怅。
    周武帝灌注来的力量和意志已经退了出去,但识海已经重开,陈霆已经主宰了自己的身躯和意志,余下的便是慢慢温养恢复,重组记忆。
    时间一点点过去,灵魂稳固,越来越壮大,记忆也在慢慢的流淌着,突然间,陈霆感到记忆中似乎多了些东西,远古秘闻,无数秘法神通,还有一些妖王和妖皇的传承,种种搏杀经验,纷纷涌现,虽然大都残缺不全,但却是恢弘而庞大。
    是屠妖大帝的记忆。
    陈霆悚然一惊,这尊妖皇的记忆不知为何竟然会融入到自己的神魂之中,圣皇级别的武者,记忆何等庞大,幸好只是一缕残存的意识,否则的话,雀占鸠巢,即使没有将陈霆的本我意识彻底压制,也会人格分裂,性情大变。
    虽然陈霆没有感到自己意识和人格的变化,但也不敢放任这些记忆存在于自己识海之中,识海刚刚恢复,便立时沉下心来,用自己的意志和道心一点点的炼化屠妖大帝留下来的记忆碎片。
    道心洗尘,灭杀污垢。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三五天,但在陈霆感觉中,似乎已过了十多年,锤炼道心,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陈霆已将自己的全部记忆都洗涤了一遍,抛弃糟粕,留其精华,一些魔门妖法也全部屏弃,连番感悟,道心也更为通透了一些。
    将屠妖大帝留下来的全部记忆吸收炼化一遍之后,陈霆才放下心来,自此他才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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