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只好微笑了淡淡说道:“那孩子原也说要留在家里恭喜她二哥呢,只是早上她姨妈那里让人来接,也不好不去的。”

    众人听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有二夫人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柳氏从宴席上下来时,刘妈妈已经等在房里了,柳氏也顾不上休息,便让刘妈妈说是怎么一回事。

    “老奴问过了,今儿个谁也没请钱公子,那钱公子是跟着四老爷进的府里。”刘妈妈扶柳氏在榻上歪了,又拿两个靠枕给她垫在后腰上,一边就把事情轻声说了。

    “怎么又和老四扯上关系了?”

    四老爷虽说平日里不着调,可为人也好个风雅,并不曾听说他同钱奏这样的下三滥有什么来往。

    “奴婢这些日子隐约听人说,四老爷好似在钱粮胡同置了个外宅,也不知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柳氏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金镶玉马蹄镯,心想这老四是越发不像样了,好好的媳妇放在家里不理,尽爱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胡混,一个花姨娘就已经让府里面上无光了,这会子居然又置起了什么外宅。

    只是这事儿要是同钱家有关,就让人不得不防了,太后离宫已有五年,而如今萧皇后又有了身孕,这钱家怕是有些坐不住了。

    “你找人去同平日里跟着四老爷出门的那几个人套套话,看看四老爷最近在做什么,都跟些什么人来往,还有查查外头那女人是个什么来路,记得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知道了。”

    同刘妈妈说完四老爷的事,柳氏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想着女儿的事却总是不能安心,因半眯了眼说到:“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咱们出门,往王府里去一趟。”

    刘妈妈轻声应了,拿毯子盖在柳氏身上,又回头叫了个小丫头来替她捶腿,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周宝珍午睡起来,就听丫头说王妃那里有请,她听了便带了人往柳王妃的院子里去。

    “姨妈。”

    周宝珍一进门,就见坐在上首微笑的看了自己的柳王妃,想起早上的事,周宝珍就红了脸,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柳王妃见她并不似往日以来就挨了自己坐,便知道她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笑着到:“好孩子,到姨妈这里来,跟姨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姨妈,表哥他欺负我。”周宝珍这才嘟了嘴,一头揉进柳王妃怀里撒起娇来。

    柳王妃搂了她在怀里,一手轻抚了她的背先说了几句宽慰她的话,继而又故意唬了脸对她说到:“你这孩子,今天这事便是姨妈也要说你的,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跟着楚先生读书,你说此话出自何处,又该作何解?”说着柳王妃将周宝珍从怀里扶起来看着她。

    周宝珍见柳王妃这样,心中更觉羞愧,于是坐直了身子认真答到:“此话是孔子说给弟子子路的,‘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意思是君子要远离危险的地方,一旦发现自己处于险境,要及时离开。”

    柳王妃点了点头,又问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作何解?”

    周宝珍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最后轻声说道:“身份尊贵的人,不应轻易涉险。”

    “这回可明白表哥为何罚你?”

    “姨妈,宝珍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如果说对了萧绍周宝珍还有几分置气的意思,可是对了柳王妃如此轻描淡写的两问,周宝珍却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是姨妈,此事都是宝珍任性所为,并不与丫头们相干,还请姨妈同表哥说说不要罚她们才好。”周宝珍认完错,便想着在姨妈这里替丫头们求求情。

    柳王妃寻她来,本就是为了说丫头们的事情的,此刻见她主动提起,便在心里点了点头,可见这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出了事并不会一味将错处推到别人头上。

    “我今天找你正是要同你说丫头们的事呢,你身边的那几个人是不能再留了。”

    周宝珍心下大惊,原以为不过是罚一顿了事,如今姨妈居然说那些人都不能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周宝珍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愣愣的看着柳王妃说到:“姨妈,她们并未做错什么?”

    “哦,珍姐儿觉得丫头们没错?”柳王妃不答反问。

    周宝珍看了柳王妃一派天真的同她说到:“我是主子,她们只是奴婢,这主子要做什么又那里是做奴婢的管的了的。她们平日伺候我最是尽心不过的。。。。。。”

    柳王妃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又看了周宝珍问到:“照你这么说皇上贵为天下之主,自然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那么自古以来在朝廷上劝谏皇帝的大臣们算怎么回事,那所谓的忠言直谏又算怎么回事?”

    “这。。。。。。“周宝珍有些为难的看了柳王妃,姨妈这话她不能反驳,只是又觉得丫头岂能和大臣相提并论?

    柳王妃见她这样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说到:“你是不是觉得丫头同朝臣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身份虽不同可道理却是一样的,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丫头们吃主人的穿主人,就连身家性命也系在主人身上,那么尽心伺候你本就是份内之事,可是如果她们光想着怎么让你高兴,就连主子做错了事也不劝诫,只管顺着主子的意思来,那同朝上的那些奸佞小人又有什么区别?长此以往,你身边尽是些这样的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周宝珍白了脸,她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觉得丫头们不就是照顾她哄她高兴的,只是如今听姨妈一番话,又不能不觉得很有道理,只是那些人毕竟伺候自己多年,每日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又岂能一点情分都没有?

    “可是,姨妈。。。。。。”周宝珍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做一团,想替丫头们求情,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不求情难道就真任由她们被打发出去不成?只得看着柳王妃愣愣的哭了起来,她觉得很伤心,可因为有错在先,也不知道要如何替别人和自己开脱。

    “珍姐儿,那几个丫头本也是姨妈同表哥看着好,才放心放到你身边的,在此事之前看她们伺候的倒也算忠心。只是如今你渐渐大了,有些道理姨妈也要教给你,咱们当主子的,也并不是就能随心所欲的。至于奴才忠心与否,也不在她平日里伺候你有多小意体贴,而是看她在关键时刻,在明知道会惹主子不喜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劝诫提醒于你。就像那些千古名臣,有那个不是气的皇帝要砍他们的脑袋,可自古忠臣当如是,做才也是一样的。”

    “只是姨妈,丫头们虽说多少认识几个字,可其实也并未读过书,又岂能要求她们像朝中的大人们一样明白事理?”周宝珍到底还想替丫头们开脱几分,当然这同样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柳王妃又岂能不明白她的这点小心思,暗叹这孩子还是心太软,便拉了她的手耐心同她解释到:“珍姐儿,其实忠心这是说起来同读书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殊不知有的人书念的多了,人反而越坏的,说到底看个人的本性罢了。”

    “只是姨妈,浅碧她们到底也伺候了我一场,还请姨妈看在宝珍的份上,替她们寻个好去处。。。。。。”事已至此,周宝珍也明白此事不能再劝了,再劝便辜负了姨妈同表哥为自己的一片心。

    “这是自然的,她们好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不管如何都关系到你的名声和体面,况且真说起来她们做的事也不算大奸大恶,姨妈自会让她们有个好结果的。”柳王妃微笑的看了周宝珍,知道自己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心下也觉得满意,这孩子本性良善,人也聪明的紧,好好教教以后未必不是儿子的贤内助解语花。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 珍姐儿日渐长大

    逐渐开始接触到生活中残酷的一面

    这也算是姨妈同表哥对她主母教育的第一步吧

    毕竟身份不同

    以后她肩上的责任也很大啊

    ☆、第54章 彷徨

    周宝珍从柳王妃那里出来,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入目景致依旧,只是看起来总像是有几分不同。

    重檐飞角、雕梁画栋,以前看着觉得熟悉的东西,今日看来总像是有几分狰狞,繁华满目可心中却惶惑无依,周宝珍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记得她幼时常生病,那时浅碧同轻红两个不过是刚到她身边的小丫头,年纪也就在*岁上,每日跟着房里的姐姐们照看她,却从没有不尽心的。

    记得那也是夏天,她身子弱不能用冰,房里的丫头们便轮流替她打扇,当然丫头们也不是个个都是好的,也有那爱偷奸耍滑的,只是好几次她从梦中醒来,总能见到浅碧坐在床边,即便是困的头一点一点的,却还不忘替她摇扇子。

    浅碧话不多,可胜在细心沉默,只是人无完人,有时性子难免和软些,后来虽被叶妈妈挑中做了她大丫头中的第一人,可难免也有压不住人的时候。

    轻红是个活泼性子,她久病无聊,每日里都是这丫头在床前说些在奇奇怪怪的事逗她开心。

    虽因她胡言乱语,没少被叶妈妈罚,可她仍不改初衷,只说“姑娘小小年纪病在床上怪可怜的,再不替她解闷,每日里笑一笑,这病怕是就难好了”。当然,因着这话她少不得又被叶妈妈教训了一顿,说她口无遮拦咒主子。

    所以,即便轻红性子毛躁冲动,脾气上来了连她这个当主子的也敢顶撞几句,可她记得当年轻红待她的真心,总是愿意留她在身边。

    只是表哥自来不大喜欢两人,觉得这两人一个没主意,一个没规矩,以前或许是看在她年纪小,觉得她们能伺候周到也就行了,没想到这次却一并发作了。

    还有后来的锦绣同明翠,这么些年,这么些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让她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呢?

    后头跟的两个丫头是早前萧绍在书房临时给的,并不熟悉周宝珍的脾性,只听说表姑娘甚得王府众人宠爱,性子稚气骄纵。别人那里如何她们没看见,只单说世子对这位周表姑娘那就是不一般了,因此两人不敢掉以轻心惹她不快。

    此刻两人见她只顾低着头在毒日头底下走,心中不免忐忑,要是热出个好歹来,可如何事好?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心想也不知这主子听不听人劝,最后其中一个上前轻声对周宝珍说到:“表姑娘。。。”

    周宝珍微愣,转身看向眼前满脸为难的陌生丫头,问到:“何事?”

    “奴婢不知表姑娘想往何处去,只是此时日头甚大,表姑娘不如先回院中歇一歇,不然再中了暑气就不好了。”那丫头小心观察着周宝珍的神色,口内轻声劝到。

    “往何处去?”这话问得周宝珍自己也迷惘起来,对啊她要去那里呢,姨妈那里是不能再求了,表哥决定的事表姐那里恐怕也是帮不上忙的,那么看来只能再去表哥那里试试了。

    “我要去找表哥。”周宝珍想,不管如何总要尽全力再试一次的,不然也对不起这些年大家待她的情谊。

    “表姑娘,恕奴婢多句嘴,世子爷的性子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如今姑娘在这日头底下走一遭去见世子,先不说奴婢们如何,就是姑娘心里想求之事,恐怕也是不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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