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回来的时候已是初更,他带着人刚进二们,眼睛往旁边一撇,不待身后的跟着的人反应,就厉声喝到“谁?”

    纯钧和湛卢一惊,同时抢身挡在箫绍身前,两人摆出架势嘴里跟着喝到“谁在那里?”

    “奴婢桂月,参见王爷。”饶是平日里自认稳重老成的桂月,面对这样的阵仗也不由吓软了腿,当下白着脸跪在了地上颤声回到。

    “怎么回事?”萧绍背了手,皱眉看着地下跪着的人,认出她确实是珍姐儿身边的大丫头,只是这么晚了她不在房里伺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珍姐儿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王妃有急事要寻王爷,因此命奴婢在此守着……”

    不待桂月把话说完,萧绍已越过她往前去了,桂月见王爷离开,立时便软在了地上。不是她没出息,而是刚才王爷那充满杀气的一声,实在是有些吓人。

    ”桂月姑娘,刚才对不住,得罪了。”纯钧和湛卢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赔了声不是,便匆匆追着主子的脚步走了。

    萧绍前脚刚跨进院子,两人就追了上来,萧绍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二人皆羞愧的垂下了头,反应这么慢,若是今晚来的是刺客,难道还要主子反过来就他们不成。

    “我看你们几个小子最近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以后每日加练两个时辰,现在都给本王滚下去。”箫绍脚下不停,口中对两人训斥到。

    “是。”两人看着主子离去的背影,苦着脸答应下来。

    两人垂头丧气挨着肩往回走,

    “我记得王爷刚才说的是你们几个小子”纯钧转头冲身边的湛卢说到。

    “是又怎么样。”湛卢欲哭无泪,他们贴身伺候王爷,本来每日事就不少,如今每日再多练两个时辰,那还睡不睡觉了。

    “笨,既然说的是咱们几个,那自然也包括承影和七星啦……”

    “咦?对啊,是不能便宜那两小子……”

    “嘻嘻——”

    “哈哈——”

    陷害了同伴的两人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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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父亲不在,朝哥原本想跟着五叔去城外疯半天,顺便试试自己的新弹弓。不想如今天气放晴,城外的灾民虽说少了很多,可仍有许多人滞留在城外的野地和树林里,这些人每天张着嘴要吃饭,因此别说鸟了,林子里如今连怕是连根鸟毛也难寻了。

    “咳——”萧行对着怀里的侄子颇有些尴尬的解释到“那个,是五叔考虑不周了。”

    “这原也怪不着五叔。”朝哥伸手拍了拍自家叔叔的肩膀,算是安慰。

    原本,他此刻的心思也早不在玩耍上了,他虽每日在书房听父亲问事,听了满耳朵的诸如“百姓流离失所”“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草根树皮皆能食”“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可他到底年纪小,真正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样多数量的灾民却也是第一次。

    小小的朝哥看着不远处树林边缘的那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精神萎顿,这些人脸上麻木而悲苦的神情对他来说很是陌生。

    他看见有个年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披了块几乎不能称之为衣裳的破布,坐在人群边缘的空地上。和周围的人一样,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肤色,脸上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不过朝哥注意到,他的眼睛同周围的人不一样,像是要灵活许多。见朝哥看他,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朝哥看的一阵皱眉,心想幸好母亲不在,她自来最爱干净,若是见到这群人该不高兴了。

    见到这锦衣华服的叔侄两,人群中本来有些人蠢蠢欲动,然而再看看两人身后,众多披甲带刀的护卫,一个个又都老实起来。

    大人不敢过来,小孩子却管不了那么多,那个眼睛灵活的孩子好奇的朝这边看着,彪悍的军士固然让人生畏,可同他差不多大的朝哥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盯着朝哥身上崭新的缂丝锦袍,眼里露出艳羡的神情。

    ”穿的这样漂亮的小少爷,身上一定会有好吃的吧。”那孩子如是想着,试探着朝这边靠近了一点,旁边有个女人见他这样便想伸手拉住他,不过她的手很快就被身边的男人按住了。

    “让他去吧,这孩子家里人都死绝了,这一去没准是条活路。”男人低声在女人耳边说到。

    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也最后到底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磨磨蹭蹭越挨越近,终于在离朝哥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些带刀的人,发现他们手握刀柄站在那里,却并不来驱赶他,这才放心下来,

    身子一矮他在地上跪了下来,向上伸出两只黑乎乎的手冲朝哥说到”好心的少爷,打发点吧。”

    朝哥虽不明白打发点是什么意思,可他跟祖父上酒楼听说底的台阶下有穿破衣服的人朝路人伸手,祖父告诉他那是乞丐在乞讨。可是眼前的孩子不是灾民吗,怎的又成了乞丐?

    朝哥示意五叔放下自己,他站到地上,看着对面的人问到“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回小少爷,小人二狗,今年六岁了。”

    朝哥诧异,比他大好几岁,个子却和他差不多“你怎么不长个?”

    “回少爷,小人吃不饱饭,因此长不了个儿。”二狗一笑,又露出一口小白牙。

    萧行在一旁看的心里有数,这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在街面上混大的,人机灵鬼心眼也多,自己可得看着点,别到时候让人在眼皮底下把侄子给骗了,那才叫跌份儿呢。

    朝哥一本正紧的点点头,这话他信,祖母和母亲总说要多吃饭才能长个。他低头将腰间的一个小荷包解下来,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小金裸子,递给二狗“这个给你。”

    不想二狗就着他的手朝荷包里看了一眼,继而摇摇头说到“小的不要这个,求小少爷赏口吃的就行。”

    “这又是为什么?”朝哥心想这人看着机灵,没想到却是个傻的,有了这个什么换不来。

    “回小少爷,小的人小,力气也弱,也没有小少爷您这样彪悍的护卫,这东西就算给了小的,小的也保不住,没准还会因此丢了性命。”二狗看了他,认真同他解释到。

    朝哥似懂非懂,他生在富贵,长在富贵,自小千宠万爱,还不曾见过这人世间的险恶。

    萧行在一旁暗自点了点头,这小子虽有心眼,可见事却明白,难得小小年纪却能抵得住诱惑,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对于这会儿的他来说,最需要的不是护不住的金子,而是一口可以活命的吃食。

    见自家侄子还在哪儿皱眉苦思,萧行不得不轻声对他提醒了一句“朝哥,怀璧其罪。”

    这个故事朝哥却是听过的,当下明白过来,他低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二狗“你读过书?”

    萧行失笑,这傻侄子,这才叫生活智慧呢,比你那纸上得来的深刻多了。

    二狗摇头“小人不曾读过书,不过是常在外头走,见的事多些罢了。”

    朝哥点头,心想难怪师傅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给他吃的。”他回身,朝身后跟着的人吩咐到。

    很快就有侍卫将一只锦缎包袱递给了他,二狗接过来抱在怀里,冲朝哥磕头“多谢小少爷。”

    见二狗要走,朝哥突然出声叫住了他,问到“你可愿意跟我走?”

    二狗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他看着朝哥第一次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结结巴巴的问到“小小少爷,您您愿意带我走?”

    朝哥皱眉看着他,刚才还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又犯蠢了“对,难道你不愿意?”

    “愿意,小的愿意。”说着二狗又朝他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嗯”朝哥学着父亲的样子,背着手昂首挺胸看了地下的二狗说到”既然跟了小爷,二狗这个名字就不能再叫了,嗯你姓什么?”

    “回主子的话,小的姓陈。”

    “嗯,那你以后就叫陈却金吧。”

    却金暮夜,萧行玩味的想,难不成以后这小子还要做官不成。此刻的萧行绝想不到,几十年后,陈却金不仅做了官,还一步步做到了百官之首,同已是一国之君的朝哥,谱写了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小的陈却金谢主子赐名。”

    “行啦,好小子鸟没打着,倒被你捡了个大活人。”萧行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也,该回去了。

    朝哥点点头,对陈却金说到“走吧。”

    “还请主子宽宥,小人想把这些吃的送给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的大叔大婶,还请主子稍待片刻。”

    萧行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着小子有点意思,既机灵还重情谊,就连他也不免起了几分爱才之心,若不是朝哥先开了口,他把人弄来在身边当个小厮也不错。

    “却金多谢大叔大婶这些日子的照应,如今却金要走了,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这点吃的是主子赏的,还请你们收下。”说着陈却金将包袱放在两人身前,又对着两人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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